《论冬天舔铁门的后果》方钱钱

5、第五章

　　“神君，仙上她还能醒过来吗？”

　　“应当是能的……罢？”

　　“神君啊！咱们是不是摊上事儿了啊？搞死上仙的罪名，咱们担不起啊！更何况，她不是一般的上仙……”

　　“青槐慎言！”

　　随着一道严厉的呵斥声，我终于摆脱了黑暗和拉扯，耀眼的阳光扑面而来，我伸手去挡却毫无用处，可是……

　　我，有手了？
　　我不是个铁门吗？
　　我到底是谁啊……

　　“上仙且让老朽助您一臂之力。”似乎是土地神君。

　　我修成人形了？不，不对，只是精魄而已。

　　可几乎是同时，我感觉到了一股汹涌的怨气，来不及细想自己究竟是什么状态，凝神想用神识寻找怨气来源，可能做的就只是腾起身体，转头便看到一群人聚集在一起，一边议论纷纷，一边往楼顶方向看。

　　只见高高的综合楼顶上，站着一个长发飘飘的身影，那身影在冬日寒风的衬托之下，显得脆弱单薄。楼顶上颤巍巍的站着的，是一个女学生，她的头发被风吹得散乱，她背靠在楼顶的防护栏外，整个人摇摇欲坠。

　　“跳下去就解脱了是吗？”这话说得绝望又带着深深地怀疑。

　　我几乎一下子就断定了这话便是楼顶上的那位女学生说的。再来不及凝聚神识，便见她已经放开了一只手，一只脚也踏出了楼顶上矮矮的顶檐。

　　忽然一个熟悉的女声从远处传来，应当是冲着楼顶上站着的女学生大喊：“小柳——别！别跳！”

　　是……杨悦？

　　杨悦飞快地跑到了楼下，她高声地冲楼顶的女学生大声喊道：“小柳，我信你！李仲默和董沛然都信你！我们都信你！你还有我们，别跳，听话，乖，把腿收回去好吗？”

　　楼顶上的女孩子似乎一下子就崩溃了，她大声地哭诉道：“我没有当小三！我是被逼的！我有苦衷的！”

　　这时却有一个极度不和谐的声音大声地道：“少卖惨了，你那点破事儿谁不知道？真是又当又立啊！”

　　“是他逼我的！我没有！我有苦衷的！不是！我不是小三！”

　　杨悦几乎声嘶力竭地吼道：“小柳，别听他们的！你先下来！我信你，我陪你澄清！”

　　另一个人又讽刺地道：“是，你不是小三，你是薛原山的情0妇！”这话像一颗地雷一般，“轰”地炸开了锅，聚集在楼底的学生们七嘴八舌起来，其中不乏一些善意劝告的声音，希望劝楼顶的女学生先下来，但依旧无济于事，我又听到了那日在海报前听到的谩骂声。

　　站在楼顶的女学生绝望地哭了起来：“杨悦，没有人信我，这个世界上，从没有人信我。”

　　周围的声音渐渐消失，我能看到的只有越来越浓的怨气。然而还未等我来得及想到什么办法时，那个学生便放开了另一只抓着栏杆的手，骤然从高处跌落下来。

　　“嘭”一声，重物坠落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啊—死人啦！”尖叫声四起。

　　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我，也是一瞬间，我就感觉到了全身上下碎裂一般地疼。

　　跌落的人莫非是我吗？不然怎么会这么疼！

　　就在自我怀疑的时候，听到一声短粗地怒吼，接着便感觉到有人靠近我而来，再然后我便感觉我被人抱在了怀里，那人声嘶力竭：“小柳——”

　　诶？声音就在耳边，莫非是在叫我吗？我为了表示尊重，睁开了眼睛……怎么一片红彤彤的？

　　“这位小友，您贵姓？”我咳嗽了两声后才发出声音问抱着我的人，看着有点面熟，好像是李仲默？“男女授受不亲，小友这般，想是有些失礼吧。”

　　李仲默吃惊地看着我，也不动，而跟着他跑来的董沛然和一直在身边的杨悦也都愣在了几步远的地方，同样吃惊。而我抬头扫视了一下刚刚聚集在楼底下的人群，只见那些人“啊——”地尖叫声更剧烈，此起彼伏，接着便惊慌失措地四散逃开了。

　　我觉得被束缚地厉害，干脆抬手推开了李仲默，这时候刚好看到一个闪着红蓝两种光的白色的会动的箱子，风驰电掣地向我冲了过来，堪堪停在三尺远的地方，接着从白箱子里走出来了三个穿着一身白色长袍的人，为首的青年男子急急忙忙地问董沛然：“伤者在哪里？”

　　董沛然看了一眼问话的白袍人，咽了口口水，接着便指着我道：“就她……”

　　那三人便大步朝着我走了过来，七手八脚地便来扯我，我急忙拂开了他们的手，“多谢多谢，我自己可以。”

　　接着我便站了起来。李仲默还愣愣地看着我，连新来的三个白衣人也露出了些迷茫的神色，我才有点手足无措，微微侧了身子，问道：“敢问这位兄台，何事？”

　　李仲默几乎是立即跳了起来，一把拉住我，便把我往发着蓝光和红光的地方推，边推边急着道：“走，去医院，快！”接着就把我推进了白色的大箱子里。他的话仿佛施了法一般，把刚刚愣在原地看着我的董沛然等人全都唤醒了，也纷纷爬了进来。

　　“沛然，你先别去了，我和杨悦去就行，你看学校怎么处理这件事，尽量把影响范围缩到最小！”李仲默这时却冷静下来，也不再看我，只是认真地嘱咐了董沛然。

　　董沛然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杨悦，转身走了。

　　我坐在白箱子里，被杨悦和李仲默盯地万分不自在。坐在我身边的白衣女子往耳朵上戴了一个银环状的东西，而另一头是一个圆形的半个手掌大小的小盒子就要往我身上放。

　　我想推开白衣女子，而杨悦却抓住了我的手，任由那个女子用奇怪的器具来袭击我……也算不上袭击，只是在我胸口的位置放了一下，接着便摘了下来，露出了一个奇怪地表情。想了想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会发光的小棍子，就向我的眼睛探了过来。

　　这些人怎么都这么奇怪啊！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娇弱的女声，怯怯的问道：“我没死吗？”

　　我蓦然一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空当，那女声又问道：“我死了吗？”可未等我言声儿，那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我死了对不对？”

　　我马上闭上了眼睛，凝神准备运转神识，逼出这个声音的来源，可这女声竟然一声比一声尖刻，隐隐地显出来刺破双耳的趋势，我皱着眉头，却发现自己神识凝不起来！

　　糟了！莫非是成了人形，法术也都消失不见了？

　　“小柳……小柳你怎么样了？小柳？”是李仲默在喊小柳。

　　小柳又是谁呢？

　　“那不就是我吗？我死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啦！哈哈哈！”最后这几声笑越发诡厉，甚至我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似乎只是一瞬，又似乎过了很久，我觉得自己是清醒的可是又毫无知觉的沉睡着一般没有知觉。是我的神识在行走吧，走在一片茫茫无际的黑暗之中，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源处。

　　不过也无所谓，因为我并不觉得陌生，反而生出了一丝熟悉感和从容出来。我或许不是铁门，我是个灯也说不准啊？恰在此时，忽然感觉面上一阵风拂过，我停了一下，感受那阵风的存在，接着我感觉这种细微的风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掠过我身边的时候，带了些娇俏的笑意。

　　有意思。

　　再然后便感觉那阵风从我的正面穿膛而过，且风声由原本的细微浮动，竟然转变地略微有些凛冽之势。我觉得有趣，于是一抬手，轻而易举地便抓住了“这阵风”，接着猛然使力，幻化出的铁丝网骤然便把“风”困其中，且越收越紧后，终于把它“勒”了出人形。

　　说人形其实也算不上了，准确的说应该是一条残破的魂魄，怨气极深，而魂魄边缘已经被怨气蚕食，被我困住之时在拼命挣脱，甚至幻化出了一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怪兽出来，因此这个魂魄看起来也格外的吓人。那么问题的关键在于，我只是个铁门，法力骤然加深，那被禁锢的魂魄隐隐发出一声嘶哑地怒吼。

　　抓住这个时机，我又化身铁丝网将瞬间缠绕上这条被怨气包围的魂魄。只听得“滋啦”一声，我便把怨气隔离开来。甚至用法力驱逐蚕食那些围绕着“她”的怨气，直到把“她”完全保护起来。

　　“她”不再挣扎低吼，也没有再乱变出乱七八糟的出来，而我这才隐约分辨出来，这飘然的长发以及纤细的身条，应当就是楼顶上坠落的那个女学生了。

　　杨悦怎么叫她来的？哦，对了，叫她小柳。

　　于是我轻声唤道：“小柳？”
　　这团魂魄便登时安定下来，也不再在铁丝网中奋力挣扎。我也算松了口气，浑身的法力尽数归为这张铁丝网，我可不想伤了她的魂魄，无端沾染这个姑娘下一世的因果。

　　再凝神去看时，眼前的“她”已经安静下来，紧紧地闭着眼睛，好一会儿方才睁开，眼神里全是茫然。

　　“我死了吗？”她说。
　　“嗯，你从楼顶跳下来了，若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你应当是死了。”我道。
　　“你是谁？”她终于注意到我了，一边被我禁锢着一边四下扭头寻找。
　　“嗯……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是你们学校的铁门。”我说得有些为难，即使她已经成为了一个魂魄，但未入轮回，观念还是人的。我说自己是铁门到底还是有些突兀的。

　　可怕什么的，反正她也不一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