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的眼角，你的指尖》夜遥

40、第 40 章

　　放下行李就给向杰打电话，他下了车以后没出站，死活扒上一辆北上的列车，现在正在宁京火车站出站口办补票手续。
　　“累不累？”唐欢问，向杰低声笑：“太惨了，火车上人太多，想上厕所实在挤不过去，把我给憋的呀！哈哈哈，还是你好，有吃有喝有觉睡，怎么样，老爷子没说我什么吧！”
　　“没有，让你代向你妈妈问声好。你马上是直接回老家还怎么说？”
　　“直接回去，行了，我得去买票，不跟你多说，到家以后再给你打电话。”
　　说完收线，唐欢洗了把澡，干干净净地走下楼。罗启南和简阿姨坐在落地窗边聊天，看见唐欢都站了起来。唐欢有一肚子的疑问也只好全咽回去，笑呵呵地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这一整天罗启南领着唐欢和简阿姨在平港市里转了转，看看当地名胜古迹，卫天驰全程作陪。唐欢有史以来头回坐上比卫天驰那辆沃尔沃还高级的车，她看过很多言情小说，书里豪门公子开出去泡妞的汽车品牌也听说过一些，不过一个以电动自行车为座驾且心满意足的人对那些豪华汽车的价格多少心存疑惑，当着简阿姨的面她没好意思问罗启南这车怎么就能值那么多钱！
　　玩得很尽兴，吃的当然就不用说了，整一桌就没两个唐欢认识的菜。只是多少有点遗憾，如果此刻陪在身边的是向杰，那该有多好。
　　吃完晚饭，卫天驰先陪简阿姨回去休息，罗启南带着女儿开车来到平港市市中心一处高档小区，车开进地下车库，电梯直坐到最顶层，每层一梯两户，朝东的那套房门打开，罗启南笑问：“欢欢，这套房子你喜不喜欢？”
　　“我？”打开灯，这里的风格和罗启南的别墅风格不一样，温馨了许多，地下铺的地板是唐欢最喜欢的浅淡黄色，她走进去四处看过，重重点头，“真好看，我喜欢！”
　　罗启南十分欣慰，把钥匙递给唐欢：“只要你喜欢就好。”
　　“这……干嘛？”
　　罗启南微笑：“喜欢就是你的了。”
　　唐欢傻笑：“开什么心呀，我哪能要这个！不能要！”
　　罗启南的手始终没有收回去：“为什么不能？傻丫头，爸爸的东西不就是你的东西，跟我还分彼此？”
　　唐欢东转西转看向客厅房顶样式新鲜的一盏吊灯：“不是这个意思，这个房子我要了没用，又不住在这里。再说了，有宁京的那套房子……就够了。”
　　“欢欢。”
　　“真的，我一个人只能住一间房子啊，又不能劈两半挪半截住到这里来，你说呢爸爸，嘿嘿嘿。”
　　罗启南脸上有丝黯色，他淡淡一笑：“可是欢欢，除了这个，爸爸想不出该怎么补偿你。”
　　唐欢走过去揽住爸爸的胳臂头枕在他肩头，象小时候一样的动作隔了十年做出来，很熟悉，又很心酸：“爸爸，还能再见到你我就满足了！”
　　父女两人伏在阳台栏杆上一起看平港市的夜景，白天很晴朗，晚上起了点雾，朦朦胧胧地看不通透，只是一片璀璨华光交相辉映。
　　“如果天气好，站在这里就可以看见海。”罗启南指指前方，唐欢立刻瞪大眼睛看过去，罗启南看着女儿的神情，忍不住笑了，“欢欢，你还记不记得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带你到海边玩的事了？”
　　“当然记得，一连三天天天都是大雾天，我到现在也没看过海边的日出呢！”唐欢笑，罗启南喉间酸涩，轻轻把女儿揽进怀里：“爸爸明天就陪你到海边去，咱们去看日出！”
　　不管分隔多久，不管他现在用什么高级的沐浴露香水，不管他是罗启南还是唐显，爸爸的味道还是没变，一样的充满安全感，一样地让唐欢十分眷恋。她的泪水涌了出来，渗进罗启南肩头的衣服里。现在确实需要痛哭一场，平港市高高的夜空里，唐欢的哭声被风吹散。

　　也不知哪来这么多泪水，痛痛快快发泄过以后，眼睛还红肿，心里快活了很多，也有了更多的话想说。唐欢看着罗启南，很平静地说道：“其实我知道，警察并没有冤枉你，银行里的钱确实是你拿的，对不对？”
　　罗启南取出香烟：“可以抽一根吗？”
　　唐欢接过烟盒，拿出烟塞到爸爸口边，再帮他打着火，罗启南朝着阳台外长长吐了一口烟，头微微仰着。雾更浓了，看不见一颗星星。
　　“以前你年纪小没告诉过你，我和你妈妈是高中同学，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学同一个专业。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她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女人。为了她，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做，欢欢，即使没能救得了她，可我从来没后悔过，如果能回到过去，就算知道最终的结果，我还是会……把犯过的罪再重犯一遍。”
　　“可是你那时候挪用的公款并不算多，放在现在连一套房子也买不到，爸爸，你有没有想过把钱退还给公家，多退点，算是利息，如果人家可以不追究……或者就算是追究也不会有太大的责任吧，总好过现在这样隐姓埋名。”
　　罗启南抿抿嘴唇：“如果可以把钱还回去，哪怕十倍，哪怕一百倍我都心甘情愿，欢欢，你和你妈妈一样又善良又天真。”
　　唐欢皱眉：“难道不可以吗？我就不相信了，你当真退十倍的钱回去银行还能不要？再说了你现在有钱，可以请到最好的律师，请他们想想办法通通路子，现在不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罗启南笑了：“你这个小脑袋瓜里头想的事情还挺多。”
　　“我是说真的！爸爸，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你想想看，如果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了，那咱们就可以一起回宁京，我们……”她激动的泪盈于睫，“我们都没有一起去看过妈妈……”
　　“可是欢欢……”
　　唐欢因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又破泣为笑，她一脸期待地看着罗启南，让罗启南不忍心告诉她真正的事实。
　　“好不好爸爸，这么多年了，妈妈一个人在那里，肯定很想见你！”
　　罗启南抖索着手把香烟放在口边用力地吸，抽惯了雪茄，这种香烟不够劲，不够劲……
　　“欢欢，其实……其实爸爸犯过的错，不止那些……”
　　唐欢还沉浸在自己规划出的美好蓝图里：“不止？还有什么？不就是五十万吗？”
　　罗启南扔出烟蒂，烟蒂往楼下急速坠去，划出淡淡的、转瞬即逝的火红直线。
　　“可能你的年纪太小，当时警察没有把一切都告诉你。”罗启南轻出一口气，“那时候在银行里跟爸爸关系最好的除了简阿姨，还有一位魏叔叔，你记不记得？”
　　“记得。”
　　“你妈妈换肾急着用钱，我动作太快了痕迹处理得不干净，简阿姨和魏叔叔都发现了。你简阿姨她体谅我的难处，什么也没说，可魏叔叔他不赞成我的作法，非要让我把钱退回去。你妈妈正躺在医院里病情随时都有可能恶化，我当时也是急疯了，和魏叔叔争着争着扭打起来，就在银行前面的路上，也不知道怎么用力一推，路上正好驶过一辆卡车……”
　　“爸爸！”唐欢呆住了。
　　“所以我才走得那么急，你妈妈刚咽气，我就把你一个人扔在了医院里，欢欢……爸爸其实是个胆怯的人，我不敢面对惩罚，只会选择逃跑，甚至没有为你多考虑一点，欢欢，爸爸太自私了，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