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寧越

4、4

　　子川突然病倒把方木吓坏了，医生说是临近高考，压力太大导致，方木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不像是会被学习压垮的人……不管怎样，要真的只是压力太大导致就好了。

　　方木敲了敲子川的门，没有回答，她轻轻扭门，咯哒一声，门被反锁了！方木愣了一下，又试图开门，仍然不行。

　　方木一时怔住了，小时候他们就约好，彼此不锁门的……子川……

　　门铃声打断她的思考，方木心里记挂著子川，慢慢走去开门，门一开，还是那个女孩子，她记得，好像叫夏薇。

　　“我找子川。”

　　“……”方木回头望了一眼子川的房门，对她说，“他还在睡，现在不太方便见客。不好意思。”

　　夏薇点点头，“那我明天再来看他。”

　　“谢谢你能来。”苏方木礼貌地笑了笑，“你想进来坐会吗？”

　　夏薇想了下，大喇喇点头道，“好啊。”

　　苏方木不过礼貌一问，这女孩倒真进来了，她微微苦笑，觉得这女孩倒也有几分可爱，夏薇坐在沙发上揉了揉自己的脚踝，今天的鞋跟太高了。方木给她倒了杯水，却也不知道该和这个女孩子聊什么，于是就随口问起，“马上就要高考了，你有目标了吗？”

　　夏薇笑了笑，“我的成绩能有什么目标啊，还不是到时候出国去混个学历。”

　　方木点点头，她不是善于说话的人，应付道，“出国也是机遇，挺好的。”

　　夏薇问，“苏子川想去哪呀？”

　　苏方木说：“嗯……子川想读医，应该是H大，不过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他要想考肯定能上。”夏薇看了她一眼，“但其实，他也可以申请国外的大学呀，他的成绩进到常春藤不成问题。”

　　苏方木怔了下，因为家境的关系，她倒真没怎么想过出国留学，可是以子川的成绩，如果能申请到国外奖学金倒也不是不可能，如果到时候国内高考不利，这也能是一条路。

　　“谢谢你的建议，我们会考虑考虑的。”苏方木微笑说。

　　夏薇觉得她的笑似乎是在敷衍自己，便淡淡冷笑道，“怎么？你还不舍得他离开你吗？”

　　方木没有察觉到她的敌意，笑说：“他从小就在我身边，如果突然离开去国外，还真有点舍不得，不过也没办法。”

　　“你们真的是姐弟？”

　　苏方木楞了楞，笑说：“当然。”

　　“你们家就你们两个？”

　　苏方木慢慢点了点头，对于家庭情况她不想说太多，便说道，“父母去世的早。”

　　夏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面色不悦道，“那你有男朋友吗？”

　　苏方木摇了摇头。

　　“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他。”夏薇拿起包打算离开，临走前又一转身，对方木说道，“你还是快点找个男朋友搬出去吧，苏子川又不是小孩子了，天天黏在姐姐身边像什么样子！”

　　她突然这样说，苏方木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应。夏薇离去后，苏方木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心里总有一股微妙的感觉。她那时候没想过，夏薇，这个漂亮的有些侵略性的女孩子，以后竟然会和自己的生活有这么深的关系……

　　她的初恋就毁在这个女孩的手中。

　　还有她是子川出道以后唯一承认的女友。

　　思绪到夏薇这裡渐渐有些混乱，仿佛她的存在就像一颗石子，骤然打破了她二十一年平静的生活……方木停住了，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了，也不知道停了多久，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她看到温寒还是那麽安静地望着她。

　　“后面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子川高考后没去上大学，反而去了娱乐圈。我大学毕业后，做了一名编辑。可是不得不说，这个工作真的太无聊了，所以不久前我辞了职，现在是个无业游民。”

　　她的娓娓诉说，就像一篇散文，逻辑不是很强，有的地方模糊，但有的地方却异常清晰，但他还是大致缕清了思路：子川是她同母异父的弟弟，两人十三年前相遇，之后过了五年，外公去世，两人搬来H市，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子川高考后突然选择进入娱乐圈，而她似乎也和温尹分手了……还有就是他们的妈妈似乎一直没再回来，方木的爸爸似乎去世了，子川的爸爸，这麽多年也从未有过消息……

　　一个月前，遇见她的时候，天下着大雨，她是那么惊慌失措，差点撞上了自己的车。

　　那样子就像一只被猎人追得仓皇逃窜的小鹿。

　　可是她刚才的诉说，并没有提到那天发生的事情。他只知道是和苏子川有关，其他的，温寒就不得而知了。但是他知道，如果不是发生了极其严重的事情，这个坚强的女孩子是绝不会开口说这么多的。

　　于是他微微一笑，“方木，其实我对你来说，除了子川老板这个身份之外，应该就是个陌生人，但你对我说了这么多……我很谢谢你的信任。”
　　他明白其实每一个人都有倾诉的愿望，而在倾诉的背后，是希望能够得到理解和回应。所以他要做的就是耐心倾听，听她继续说。

　　“大公子……”

　　“温寒就好。”

　　“……温寒”，她犹豫道，“你觉得子川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温寒对她的问题微微吃了一惊，“你应该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方木苦笑着摇头，“不，我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他了。所以我想问问你，这几年，子川就在你的手下工作，你如果不信任他，也不会把他捧得这么红。外界都说他是个奇迹。那么在你的眼里，子川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他的传闻实在太多了……”

　　“娱乐圈就是这样，每时每刻都需要新的话题和热点……苏子川从一无所有爬到如今的位置，太多人想把他拉下来了，再加上他性格桀骜不羁，传闻多是自然的。”温寒顿了一下，“比如，他和娜莎。”

　　外界一直传闻，子川刚出道的时候，曾被娜莎包养。

　　“这件事我认为你还是亲口问他自己比较好。不过，据我了解，如果传闻是真的，苏子川应该不会留在我的华星了。”毕竟娜莎是个掌控欲很强的女人。

　　方木点点头，似乎她并不为这个传闻所扰。

　　“再比如，有人说，夏薇的失踪与子川有关，连警察都找上子川了……”

　　方木吃了一惊，“我倒没想到会到这一步，可这怎么会和子川有关呢？就算两人吵了架，子川又能做什么呢？”

　　温寒说，“有人说夏薇曾威胁过苏子川，至于他拿什么威胁，就不得而知了。就是因为这样，才说夏薇的失踪和苏子川有关。”

　　“根本无稽之谈……”

　　“对了，还有人说他是同性恋，因为一直以来，w公子都对他颇有好感。”

　　方木笑了。

　　温寒也微微一笑，“所以你对他还有什么疑惑的呢？什么样的传闻，你都不为所动啊。”

　　“我当时愿意收苏子川，不仅是他的外形和天赋，长得好看又有才华的人太多了。我看中的是他很聪明，他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愿意为之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他一直都非常，非常努力……”温寒停了一下，“不过毕竟因为他还年轻，总难免让人担心。不过实际上，他没什么好让人担心的。”

　　他看着苏方木，微笑说，“虽然他不是很听话，但其实他算是让我比较放心的一个艺人了。不知道说这些，能不能帮上你……”

　　温寒的声音是醇厚温雅的，就像午后窗边的一缕清风，他从来不会咄咄逼人，高高在上，可他的一字一句又都含有莫名的力度，而这和他与生俱来的高贵身份又没有关系，这仅仅是他个人难得的品性。

　　让人不由自主地从内心臣服于他，让她不由自主地就能对他产生信任感。方木没有察觉到，这对经历坎坷，自小没有安全感的她，是多么的难得。她张了张口，刹那间，她真的几乎就想说了，然而她还是很快一摇头，“子川……和夏薇的关系好吗？”

　　“据我所知还不错。夏薇可是一有空就跑来华星。”

　　方木死死攥着手机，咬住嘴唇……或许那只是一个误会？一个恶作剧？
　　“方木，我希望自己可以帮到你。”他察觉到了她的疑虑。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那天那么不可理喻，可你竟然带我来了你家，还让我呆了这么久，还答应我的请求，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一定已经给你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我想我是时候该离开了……”

　　“你知道你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

　　“我想你也许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你不在的期间，苏子川所有的行程几乎都是报废的，老实说，我现在也不会给他安排什么通告了。”

　　“对不起……”

　　“你不用感到歉疚，”温寒微微一笑，“帮你就是在帮他，帮我自己的艺人，而且，我也不是白白帮你的。”

　　“嗯？”

　　“在你以后见到他的时候，我希望你可以帮我说服他，让他去日本发展一年。其实我两年前就跟他提过，但是你知道，他很有自己的想法，就算我可以强制命令他去，对于自己不想做的事，他总会想些办法让自己不做的，我不想费这个精力。”温寒微笑，“所以你能帮帮我吗？我想他也许会听你的话。”

　　方木点头，“当然，我之后会好好跟他说的。”

　　……

　　“她不在我这里。”温寒平静说。

　　女人早都料到了他会如此说，“温寒，如果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不会来打扰你。或许你可以让自己的佣人全部封口，但你不可能让整个H市的人闭嘴。她又不会瞬间移动，你说是吗？”

　　“我不能让全部的人闭嘴，但也没办法让人不胡说。”

　　“……温寒，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也没兴趣知道。但你还是尽早放了她吧，就当帮我一个忙。我会好好谢谢你的。”

　　娜莎压低声音补充道，“那是他的姐姐，你也知道他的脾气……这一个月下来，他弄砸了你几单通告？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他都找疯了……我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藏着他姐姐，就算是想教训教训他，现在也够了。”

　　“他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我为什么要教训他。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难道你还看上那女孩不成？那也犯不着卷进别人的家事呀，人家姐弟两闹脾气。”

　　温寒笑，“这我就更听不懂了。”

　　娜莎扶额，“……我手上的黑料或许能让你的新女团出不了道哦，温寒，你那个女团已经一拖再拖，再拖的话，估计就赶不上今年的娱乐庆典了。”

　　温寒望了一眼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院子里的白木槿开花了，风吹过，寂然飘动，煞是好看。这个屋子的隔音极好，所以温寒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也格外清晰。

　　“华星最不缺的就是练习生。”

　　娜莎把电话挂断，转过身，对身后的男子无奈地耸了耸肩，“人就在他那，可惜，看样子他现在是不会把人交出来了。”

　　温寒不愿交人，她也没辄，像温寒这样的人是最难对付的。别看他平日一副温和模样，但娜莎知道，其实这个轮椅上的男人根本没有弱点，天之骄子，或许说的就是他那样的人了，从出生起，一个普通人想要拥有的一切，他应有尽有，财富，权力，才智，容貌，人品……无论哪一方面，他都堪称完美。他就像是上帝精心打造出的一个人偶，拥有生命后，或许连上帝自己都开始嫉妒他，所以才让他遭遇了那场车祸……

　　不管如何，娜莎可不想跟他闹僵，就为了区区一个小女孩。

　　温寒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向窗边，望着外面的白木槿。这时敲门声响起，管家李泽走了进来，他把一份文件交给温寒。

　　“大公子，这是苏子川那天测谎的结果。”

　　“李泽，今年院子里的木槿花开得真早啊。”温寒回头对他淡淡一笑。

　　温寒这个屋子不仅安静，而且偏暗，于是清淡的阳光下，木槿花的花影便淡淡洒落在他身上，犹如清透的水影一般，衬着他略微宽松的青色衣裳，他整个人看上去就越发得清瘦苍白了。

　　李泽看着有几分心疼，然而他不敢显露出来，口中笑道，“是啊，是比往年早了一个多月。”

　　“下午推天天出来看看，她和妈妈一样，最喜欢这花了，以前妈妈在的时候，我总会想办法去摘一些送给她。”

　　可惜现在再也不能了。他的腿不能了，妈妈也不在了。

　　“是。”李泽答道。

　　空气中的安静似乎逐渐沉重，温寒这才把目光移向李泽手中的文件，“测谎的人是谁？”

　　李泽说，“上头为了避人口舌，找了个年轻的小伙子，叫严青。”

　　温寒接过文件翻了翻，然后在最后一页停住了，似乎那上面的文字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你说一个人经历了什么才会吓得把之前的记忆全都丢了？”

　　李泽神情微动，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这……想必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温寒似笑非笑，“真不知道是说他运气好还是不好。这几天媒体看紧点。”

　　“是。”李泽道，“还有圣玛丽医院的黎院长又打电话过来了，他们的股价已经跌破1块钱……这次真的把他们逼到绝路了，您看？”

　　温寒缓缓把手中那份文件合上，声音忽然冷淡极了，“他们该尝尝什么是绝路了。”

　　……

　　娜莎走向窗边的苏子川，他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娜莎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关上窗户吧，小心风吹得头疼。”

　　“方木，在温寒那里？”苏子川慢慢重复。

　　娜莎点头，“15号那天，有人看到苏方木进了温寒的车。之后我又派人去核实了一遍，他们给了我这个。”她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递给子川。

　　子川慢慢接过，照片中，她穿着白色连衣裙，她的眼神是一贯的平和真诚，她的嘴角甚至挂着浅浅的笑意，旁边的男人好像在说些什么，她听得格外专注。一个月不见，除了眼角朦胧的忧愁，她似乎并没有太多变化，就连那身连衣裙，都还是去年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从这些照片上看，她，安然无恙。

　　“这个温寒也是了不起，你这一个月就差没把H市翻过来了，也没找着她。不过也不怪你，谁能想到你姐姐会在温宅呢？不过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很可惜，我也不知道……”苏子川静静盯着照片，嘴角挂着虚渺的笑。任谁想，这两人想必关系不浅，才会让温寒愿意收留苏方木一个月之久啊。

　　“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算他们有私人的关系，照理说，你姐姐想都不用想，也该知道你会急成这个样子，她就算不出现，电话也能打一个呀。”

　　痛意让苏子川露出了一个自嘲的微笑，“发生了什么？”

　　很可惜，他还是不知道。

　　苏子川慢慢往后退着，突然一声玻璃碎声，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娜莎的花瓶被他碰倒了。那是个价值不菲的绯色琉璃花瓶，猩红的碎片躺在雪白的地板上，像流了一地的血。

　　“子川，不要紧……”娜莎刚开口，苏子川猛地将照片一扔，“我不知道！”

　　娜莎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得一哆嗦，就见他眼眶通红，近乎嘶吼，“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开我！我甚至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连日来的寻找，焦急，失望和猜疑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耐心，他以为她出了意外，虽然理智和现实告诉他，这可能性非常渺茫，可是他仍然怕得整日整夜睡不着觉！

　　可是现在告诉他，她其实是躲了起来？还是躲在了一个男人家？！

　　他们有说有笑，而他就像一个可悲的疯子一般，就差没把H市掀了过来！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惹得她生了这么大的气？！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语无伦次，声嘶力竭。

　　娜莎被吓到了，但她毕竟年长许多，柔声安慰道，“子川，你冷静下。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知道她在温寒那里，并且安全。我想你或许不必那麽执著地让她现在出现……”

　　“你冷静下。我相信再等一等，你姐姐会出现的。温寒不会永远护着她，不管因为什么，她也不可能一辈子躲着你呀。这都是一时的，你又何必把自己急成这样？毕竟你是她的亲弟弟啊。”

　　“而且，如果一个人真心想躲，又是躲在了温家，又得温大公子青睐……谁也没办法让她出来的。”

　　谁也没办法让她出来……苏子川狭长的眼眸突然闪出一抹古怪的光亮，夜风吹起他的黑发，他的声音好像都随之飘渺了，“谁也没办法吗？”

　　娜莎叹气，“至少我是不行了。”

　　“温寒……”苏子川喃喃道，他的眸里渐渐猝冰，这个名字怎能不让他想起另一个人呢？

　　——温，尹！

　　那样的人根本不配出现在她身边，连献殷勤都不配！

　　娜莎见他一头是汗，便上前拭去他的汗，苏子川猛地打掉她的手，好像极为反感，他冷着脸向门口走去。

　　娜莎脸一沉，“你以为我这里，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苏子川回过头，“你还想要什么？乐华的黑料我已经给你了，而你答应我的却没有允诺。说起来，这笔交易你还欠着我。”

　　娜莎不怒反笑，“你根本没有和我做交易的资格。我不会总是纵容你的，小子。”

　　“那你还不是和我交易了？娜莎，你和我之间，你从来没有吃过亏。你还想要我怎麽样？”子川微微眯眼，冷笑道，“让我跪在地上，对你感恩戴德吗？”

　　娜莎哼笑，“感恩戴德，我今天倒是想看你做一次！”

　　“是么？”苏子川眯眸冷笑，他突然一步上前，把娜莎的项链往前一扯，她被他拽得踉跄一步向前，他狠狠吻下。娜莎挣扎，苏子川一手制住她，只是吻得更深，他的唇狠狠碾磨，像要抒发心里的那股恨意一般，手中越发用力地拽紧那根项链，只听珠翠叮当，链子断了，墨绿的玉石嗒一声地掉落在地。

　　“苏子川！”娜莎吼着推开他，劈手就要给他一巴掌，苏子川伸手接住。他冷冷看她，“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么。”

　　娜莎被羞辱得脸都变形了，“你会为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苏子川没有理她，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