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寧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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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暗室里坐着一个人，他的身上贴着几条彩色的电线，电线连到不远处的一台仪器上，一位警官坐在旁边。

　　那人打量了下身上的电线，低声笑了声，似乎自己也觉得挺新鲜。

　　“苏子川先生，你准备好了吗？”警官道。

　　那人闻声抬起头来，竟是个十分年轻和漂亮的男子。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关系，他的皮肤白得像雪，眼角以一个优美的弧度微微上扬，有几分妖气，圆圆的眼珠，黑得纯净，又给人无辜之感。

　　苏子川轻笑道，“我不是嫌疑人，这样真的可以吗？”

　　警官说：“苏先生，是华星主动向我们提出想要使用测谎仪的。”

　　“嗯。他们还想让我接李**的电影呢。”

　　“那想必你拒绝了。”

　　苏子川耸了耸肩，“当然，我虽然是个不怎么样的明星，却也不想自毁前程。”

　　这话是自谦，警官望着他漂亮得惊人的脸蛋，苏子川出道至今不过五年时间，但他所取得的成就是同期艺人不能相比的。可是就是这么一个风光无限的男人……警官拿起桌上的文件，“你的司机在两年前失踪了，你的女友夏薇已经失踪半年了，至今音讯全无，还有你的姐姐，也在一个月前失踪了。我们可以猜测，或许这不是纯粹的巧合。”

　　苏子川像听到了一个笑话，眼睛微微眯起，他的眼圈是红的，似乎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这么说来，难道我不是受害者吗？”

　　“这三个人失踪前见的最后一个人都是你。”

　　“嗯，所以呢？”

　　警官看着手上的资料，上面记录失踪前夏薇和苏子川有过严重的冲突，但至于他的司机和姐姐……目前看来，确实没有证据表明，两人的失踪与他直接有关。

　　“苏先生，这次测谎结论或许能为我们侦查提供一些线索。而且你作为公众人物，也能一定程度上打消人们的疑虑，对你的个人形象也有帮助。请你配……”

　　“够了。”苏子川淡淡打断他，“开始吧。”他想尽早结束这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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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先问你一些显而易知的问题，然后再问你一些我们不知道答案的问题。如果你撒谎，感应器会感受到你生理的变化，因为你说谎，用的是你的想像力，而说实话，用的却是你的记忆。”

　　“你明白了吗？”

　　苏子川似乎很疲惫，他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开始吧。”

　　“你叫什么名字？”

　　“苏子川。”

　　“你现在坐在这里吗？”

　　“是。”

　　“你今年多大？”

　　“23。”

　　问题渐渐步入正规，但苏子川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一直都是那么淡淡的，神情里还透着一丝百无聊赖。

　　“你的司机的本名并非李楠，而是刘胜华。这件事你知道吗？”

　　“知道。”

　　“你是什么时候得知的？”

　　“在他失踪以后。”

　　“你从哪里得知？”

　　他嘴角轻斜，“从你们嘴巴里。”

　　苏子川的轻蔑让警官有点不爽，“他的前科想必你也从我们嘴巴里得知了吧。”

　　“前科？”

　　“他曾经猥亵过一个十六岁的女高中生，就是你曾经就读的h大附中的。”

　　“嗯，你们跟我说过。”

　　“在此之前，你毫不知情？”

　　“听说过。”

　　“听说那个女孩子还对你表白过呢？”

　　“嗯。”

　　“她如此遭遇，你有什么感想？”

　　“可怜的女孩。”他说。

　　警官看向显示器，“你和那个女孩除了同校之外，没有任何的私人关系吗？”

　　苏子川轻轻摇头。

　　“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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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薇失踪前那一晚，你们因为什么事争吵？”

　　“她不愿意分手。”

　　“据说那一晚，你们吵的很厉害，她还把你的脸伤到了？”

　　“她就是个疯子……”苏子川眸色渐深，然后把前额刘海拨了一下，那是一道浅浅的疤，灯光底下，泛出极淡的银色光芒，像植物的脉络，“就是这个疤，她的杰作。”

　　“你为什么要和她分手？”

　　“因为她要结婚。”

　　“你不愿意？”

　　“是。”

　　“为什么？”

　　“我不结婚。”

　　他淡淡的而又无比理所当然的口气让警官一愣，不过像他这样如日中天的男明星，让他现在结婚确实不太可能，警官问，“你是现在不打算结婚？还是你根本就不打算和她结婚？所以她才会反应那么激烈。”

　　苏子川的声音依旧淡淡的，“我不和任何人结婚。”

　　“……”警官看向感应器，显示依旧是安全的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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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最后一次见苏方木是什么时候？地点？”

　　“5月15日，下午1点，我结束行程回家，她在给我做饭。”

　　“你们做了些什么？”

　　“没做什么，吃完饭她就睡着了，在沙发上。”

　　“你呢？”

　　苏子川的声音很安静，“我就坐在她旁边。”

　　“她看起来情绪如何？有反常的地方吗？”

　　“我对她说，这部电影拍完，我就陪她出国旅行，她说想去丹麦，她一直想去那。她听了很开心。”

　　“你呢？你的情绪如何？”老实说，苏子川那段日子并不好过。

　　“我也开心啊。”

　　“因为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苏子川轻轻一笑，“因为在丹麦，没有人认识我们。”

　　这想必就是艺人的悲哀了，警官接着问，“苏方木怎么失踪的？”

　　“我出门了，她说晚上想吃蛋糕。等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她就不见了。”说完，苏子川的声音悄然静了下来，似乎陷入了沉思。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警官盯着测谎结果有一些气馁，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在他看来其实跟案件关系不大，但他被上面再三嘱咐，一定要问这个问题，他虽是名校高材生，却也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只好听话。

　　这个问题涉及苏子川极隐秘的个人隐私。

　　外界都知道苏子川对自己的姐姐苏方木爱护至深，有人谣传，苏子川这般深爱自己的姐姐，是因为苏方木是苏子川失忆后生命中出现的最重要的人。谣传说，他在十岁那年曾发生不明事故导致失忆，那之后在他身边陪伴他的只有大他三岁的姐姐苏方木。

　　“最后一个问题。”

　　苏子川瞥了眼墙上的钟。

　　“传闻你曾经失忆过，是真的吗？”

　　苏子川皱眉，“这和你的案件有关系吗？”

　　看到他有些抗拒，警官只好解释，“这和案件关系不大，却与你的精神状况有关。如果曾经失忆过，那就说明你的头部曾遭受过严重伤害，那你之前的测谎结论也就有待进一步考察。”

　　“……”

　　“苏先生，请问你曾经失忆过吗？”

　　苏子川没有立刻说话，那对优美如诗的眼睛静静地盯着对面的人，一时间，暗室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警官被这个和自己同龄的男子盯着，不知怎么心底竟然感到一丝寒意，他突然间有点心虚，“苏先生？”

　　苏子川慢慢地说，“警官先生，我没有十岁之前的记忆。”

　　测谎仪的线条依旧是平缓的绿色，警官暗暗叹了口气，然而突然，线条却突然跳起一个波折，颜色瞬间变红！警官刚要开口，苏子川已经扯掉了身上的电线，似乎刚才那个问题确实冒犯到了他。

　　“你等一等——”

　　“时间到了。”苏子川站了起来。

　　“可是刚才——”

　　“我说时间到了。”

　　“你真的失忆过吗？”警官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纠结这个，可是突然袭来的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很重要。

　　苏子川微微眯眸，“我倒希望没有，这样至少可以证明我的头部没有遭受过伤害，我也就可以不用再见到你了。”

　　苏子川阴着脸走出房间。外面隐隐传来嘈杂声，那是他的粉丝围堵在警局门口，在她们看来，子川先后失去女友和姐姐已经很可怜了，现在还要被警察怀疑成犯人，这对他的事业和心灵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啊……这种事简直不能忍！

　　但是她们担心的事情，苏子川现在连想也没想。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情。

　　“子川，里面进行的怎么样？”经纪人Zoe上前来。

　　“还是没有消息？”苏子川答非所问。

　　“……”Zoe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也犯愁，找不到她，子川现在所有的行程都无心进行，而且外界的舆论也越来越过分了。他担心地望着子川，因他现在的脸色着实不太好，再加上连日来的睡眠不足……他思虑着安慰道，“子川，在你的别墅里很难发生绑架，即便是绑架，绑匪到现在也没有给你传递消息啊，会不会是你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

　　苏子川的别墅江南一号位于H市寸土寸金的三角区，两面靠山，一面临海，保安监控系统在H市更是首屈一指，简直难以想像会有人入室劫人。
　　“严重……”苏子川冷笑一声，“她没有离开H市，而现在整个H市都知道我在找她，她如果知道早该出现了！可是现在呢？”

　　苏方木简直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难道是方木自己有意躲起来……”

　　苏方木声音突然寒下，“她为什么要躲起来？”

　　“这……”

　　“她又能躲到哪里去？”

　　说的也是，苏子川现在就差没把H市翻过来了，苏方木躲在哪里，苏子川也该有点消息才对。难道苏方木真的出了什么意外？Zoe打量了眼苏子川，如果方木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倒真不敢想了。

　　可能是因为连日来的睡眠不足，苏子川脸白的吓人。他靠在墙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敛着眸子，长长的睫毛搭落着，让人瞧不清他眸中的神情，Zoe一时也不敢去打扰他。子川出道至今不过五年，可他取得的成就是许多出道多年的艺人想都不敢想的，外界人只看到他的辉煌，只有他和林秀知道这五年子川都经历过什么，然而那诸多挫折，对年轻的苏子川来说竟都不算什么。唯有一人是他的死穴。

　　“今天是不是温尹的生日？”苏子川突然说。

　　Zoe楞了一下，没想到他突然提起温尹，他忙查看了下手机，今天确实是他的生日。

　　“今天晚上温二公子会在伦莎号上办私人酒会。”这场酒会请了H市的诸多名流，其中自然有不少明星，却唯独没有邀请苏子川。没办法，温尹和苏子川的关系是出了名的不佳。

　　“我要去。”

　　Zoe惊讶，他知道苏子川对温尹简直是深恶痛绝，现在的子川连自己的行程都无心继续了，却要去参加他的生日酒会吗？他又在想什么？

　　“……想必娜莎也会去吧。”苏子川喃喃自语道。

　　Zoe先是愣了下，“你，你不会是想……？”

　　苏子川口中的娜莎其实是位三十多岁的贵妇。娜莎早年与其夫曼森创下数亿的家产，听闻房产就值过亿美元，之后曼森去世，娜莎便变卖了大部分产业，只留零星产业在自己手上，但无论在哪一领域，她的影响力都依旧不可小觑。

　　娜莎定期会举办私人聚会，邀请的都是H市有身份的小姐夫人。有钱的男人会拿女人消遣，其实有钱的女人也一样。人有了钱又有了闲，大部分都是一个德性。一次聚会上，那群夫人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苏子川，这个刚出道半年的少年，后面竟然纷纷开价，看谁能拿重金获得这个美少年的一晚。有五十万，一百万，两百万……最后娜莎将自己的戒指轻轻投进了篮子里，那是一枚私人订制的鸽血红宝石尾戒，小小的戒圈上托着一颗鲜艳的红宝石。

　　那枚尾戒据说价值五百万。

　　五百万买苏子川的一晚。当时的他不过一个刚出道的新人，连一部电视剧都没演过。

　　但是他当然没有答应。

　　然而现在……Zoe看着苏子川，当初的他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五年后，身价千万的他却又重新去找那个女人。

　　一切都是为了苏方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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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栋白屋子，一个女人坐在窗边，白色的蔷薇花密密麻麻地爬满窗沿，风吹过，莹莹如雪。

　　可是她无心去观赏，她望着面前已经冷掉的清茶，不发一言。

　　时间静静流淌，周围安静得似乎只能听到风吹过的声音。

　　仿佛怕吵到她，一个醇雅的声音静静响起，“你愿意跟我谈一谈吗？”

　　女人缓缓看向他。阳光静静洒落在面前的这个人身上，那是一个儒雅清俊的男子，穿着青色的家常衣服，端静如一朵青莲，让人莫名能够安下心来。

　　可惜，他的唇色似乎过于清淡，他脚边拐杖的光芒也似乎太过冰冷。

　　过了许久，她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竟像是很长时间都没开口说过话似的。

　　“第一次见到子川的时候，我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