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霍师傅（修真+怪谈）》李煦之

21、蝴蝶效应

　　它没发现霍白。

　　从树上下来后，它潜入雾中向山下的灵空门跑去。

　　雾中的黑影快若游鱼，抵达灵空门的那一刻，它的身影忽然拔高挺直，周围的浓雾散开，刹那间黑夜转为白日。

　　霍白抬起头，眨了眨眼：“被拉入另一重空间了。”

　　灵空门，矮小灵巧的身影迈起两条腿飞快穿过一座座房屋，“它”的目标明确，直接指向弟子宿舍。那个身影进入房间的一刻所有的场景又一次被大雾隐匿，对面传来裴度惊讶的声音：“咦，雾散了。”

　　白雾消散，天仍是黑的，裴度和黑狗车还在原来的位置上，白毛球乖乖的飘着充当电灯泡，他们的态度就像霍白一直都在，从未离开过。

　　“大雾持续了多久？”

　　裴度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有点疑惑：“没持续，降临之后几乎立刻就散了。霍姑娘感觉到的莫非不一样？”

　　“不一样啊。”霍白摇头，“我回到了过去。”

　　裴度以为霍白在逗他玩，有点无奈。

　　霍白拿出燕燕和其他三个孩子的手记，神秘道：“没骗你，看。”她把燕燕写的部分展示给裴度看，顺手抓来不知不觉飘远了的白毛球照明，“癸未年二月十五日，燕燕留。往后看……”

　　裴度漫不经心的表情在看清楚霍白所指的内容时凝固了。

　　那上面写着：

　　“我或许找到了一条‘绝对安全’的逃生路线，还需要再勘察。”

　　这句话是裴度之前看过的，可后面却多了一段新的内容，原本的内容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还有，刚刚回来的时候在院子里碰到一个自称霍白（大概是这么写的）的少女，看起来比我大。她说自己被人误会害了姐姐，误会她的那个人托关系把她囚禁在这种地方，还说自己迷了路，哼，我是傻瓜才会信她。这个人可疑，希望她别碍我们的事。”

　　“他们把带走的孩子吸成了干尸！人渣！败类！恶棍！狗杂/种！我早说了这些修士都不是玩意儿！他们根本就是把凡人当成猪狗牛羊！不行，要冷静，狗长老和假掌门已经发现我，没时间了，我只能记到这里……但愿发现它的是个正义之士。[划掉]我们能活下来吗？[划掉]。一定会！”

　　……

　　“时间回溯，怎么可能。”裴度惊呆了，随即立刻否认道，“不，不是时间回溯，时间回溯不会影响过去和未来，那个时候的燕燕却看到了你，并且能够和你交流。”

　　“是雾。”霍白收起手记，指着后山的方向，“山上有一片树林，树林里都是浓雾，树林就是燕燕记录的绝对安全的逃生路线。我最后和她有交集的地方也在后山，我还朝苟大安扔了一把匕首。”

　　“那把掉落在苟大安死亡现场的匕首原来是霍姑娘的。当时你可一个字都没说。”裴度扶着额头，有点混乱，“怎会如此？”

　　“咦。”霍白愣了下，凶杀现场有匕首这回事吗？等等，她好像有印象，苟大安尸体旁边掉了一把匕首，当时她就认出那是自己的，但觉得说了会很麻烦，就保持了沉默，后来还找机会把匕首给回收了。

　　霍白往身上一摸，竟然真的摸出那把投掷出去的备用匕首。

　　裴度嘴角一抽：“霍姑娘，你什么时候从镇武司偷出来的？这样不好吧？”

　　霍白假装没听见，凝神思索片刻：“我的记忆中原本没有匕首这回事，过去的改变影响了现在，你们的记忆也随之改变。”

　　“在下的记忆是连贯的。”裴度非常肯定，“没有改变过。”

　　霍白想了想，果断放弃解释，一脸认真的点点头：“嗯嗯，没变过。”

　　裴度：“你在敷衍我吧？”

　　霍白叹口气，有点惆怅：“结果还是没有改变任何人的结局。”

　　被无视的裴度：“……”

　　“走吧。”霍白爬上狗车，裴度跟着上去，“去哪儿？霍姑娘，我们的记忆随之改变到底是何意？”霍白默默地扭过头，望着站在三尺外的青年，幽幽道，“你不晕车了吗？”

　　裴度脸色登时变了：“等等，在下可以御剑！”

　　“太慢了！坐好啦，出发！”

　　裴度惨叫：“放我下车啊啊啊啊啊！”

　　狗车风驰电掣驶离一片死寂的灵空门，裴度捂着嘴趴在风呼呼刮的窗户上，回头看时，那座巨大的青罗仙雕像在夜空下正泛着青白的冷光，面带微笑，点漆脱落的眼眸久久的凝视着他们。

　　裴度身上发冷，内心绝望，为何世上会存在“晕车”这种可怕的症状啊！

　　“霍姑娘，我们到底去哪儿。”到了内城，裴度整个人软成了面条，抻直两条腿，双目无神的躺在狗车的座椅上。

　　“镇武司。”

　　“你还敢回去？”裴度努力抬起头，盯着霍白的后脑勺，带着一丝微弱的怨气，幽幽道，“他们说不定已经查到你头上了，会搜身的哦。”

　　霍白聚精会神的开慢车，圆眼睛里毫无波澜：“我要飙车了哦。”

　　裴度连忙闭嘴，弱弱的缩回椅子上，生无可恋的望着车顶。

　　裴度是最好的通行证，有他在，哪怕是深夜造访，巡城官也毫不迟疑的依照霍白的要求调来了所有的案情卷宗，并且把苟大安死的当晚照顾燕燕的那名婢女叫来。

　　女仆到的时候，霍白也看完了卷宗。

　　裴度饶有兴趣道：“霍姑娘，你先前好像不太想管麻烦事，现在怎么又变得这样积极主动了？”

　　霍白合上卷宗，托着腮帮子，脑袋歪着，出神的说：“我小时候不爱理人，亲戚就把我送到像灵空门那样的地方，在那儿呆了一天，我就发下要让所有的戒网瘾学校原地爆炸的宏愿。”

　　裴度：“……”

　　先不说某些地方听不明白的问题，“原地爆炸”的“宏愿”是个什么东西？听起来就很可怕啊。

　　“那个。”裴度问的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戳中霍白“痛苦的回忆”，“霍姑娘小时候也和燕燕一样被虐待过？”

　　“那倒没有。”霍白扭过头，表情一本正经，“我去的第一天就放了一把火，后来就被警察带走了。因为当时已满十四周岁，要负刑事责任的，所以在监、狱里劳动改造好多年。所以我才会发下宏愿，让害我进去的罪魁祸首以及罪魁祸首在地球上的同类全都原地爆炸。可惜才完成一半我就死了。”

　　裴度头上冒着冷汗：“……霍姑娘，我听不太懂。”其实大概意思听懂了，但内容太可怕裴度拒绝深思！一定是在胡说八道！凡人修士他看走眼，活人死人他还能分不清吗？！

　　“道长，人来了。”一名巡城军的到来拯救了深陷诡异气氛中的裴度，裴度连忙道，“让她进来！霍姑娘，你有话便问吧，在下出去等着。”

　　“不留下来听一听吗？会非常有意思的。”房间里只点了一盏油灯，霍白抬起头时，一半的脸都隐藏在阴影中，她嘴角不自然的牵起，对裴度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裴度脸色发青，虚弱道：“在下还是出去等吧，防止有人偷听。”

　　带人来的军官闻言瞥他一眼，张口就是浑厚有力的声音，掷地有声：“道长且放心，我会守在庭院中，一只苍蝇也别想接近门窗。”说完军官干脆利落的转身，迈过门槛，“嘭”的用力关门。

　　裴度：“……”

　　不你别走！别走！

　　此时此刻，万分想念愤世嫉俗的凤道友。

　　霍白对低着头的婢女道：“请坐。”房间里突然亮堂起来，霍白看向裴度，裴度点着了所有能点的灯之后，气氛总算没那么怪异了，他对霍白洒然一笑，“不用理我，霍姑娘继续。”

　　霍白挠头：“你有这么怕黑吗？”

　　裴度：“在下不怕黑！”

　　“哦，好吧。”霍白的目光落投向婢女，“还记得前一天晚上照顾过的女孩子吗？”

　　婢女点点头，小声道：“记得。”

　　“她身上很多血是吗？”

　　婢女：“嗯。”

　　“你替她洗的澡？”

　　婢女点头。

　　“指甲里有血吗？”

　　婢女脸上闪过一丝害怕的神色，犹豫了好半天，才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