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衣灵传》末雪

70、业境与梦境

　　待到夜晚过去，重见黎明，眼泪流干，苏九衣方才回神。“为什么我没有死？”她惊奇地看着自己，她与顾明承以秘法同命同源，一死俱死。若顾明承身死的话，为什么她还好好地活着。
　　抬头间，只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宗陵？”
　　宗陵叹气。“哎，小九，尘世已了，随我回蓬莱吧！”
　　苏九衣满眼期待地看着他。“宗陵，顾明承呢？他去哪儿了？”
　　“他死了。”宗陵毫不委婉地告知她真相。
　　“死了？”苏九衣难以置信，呆呆地看着手中是碎片，突然又绝望地冷笑起来。“怎么可能？若他死了，为什么我没事？”
　　“你们之间的同命秘元早已解开。”
　　“什么时候，为什么我不知道？”苏九衣歇斯底里，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无论是当年的苏合，还是如今的顾明承，她都留不住，她都守不住。
　　“昨日。”宗陵不忍看她如此模样，可却还是狠心告知她真相。“昨日，他来蓬莱寻我，求我在保你不死的情况下，解除同命秘元。”
　　“为什么？”苏九衣隐隐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可她不愿去想，也不愿去相信。
　　“因为他已经做好与穷奇同归于尽的准备了。”宗陵平静地说着，仿佛与他无关。
　　“为什么？”苏九衣突然站起，抓着宗陵的袖领。“你既然在这儿，为什么不肯出手帮忙？若你出手的话，顾明承也就不会死了，他也就不会死了。”苏九衣泣不成声，她心很乱，纷乱如麻。此事，她能责怪谁？她谁也怪不了，只能怪自己。
　　“小九，对不起。世间可以没有顾明承，可蓬莱不能没有我。”因为他答应过苏百里，会替他守好蓬莱，守好苏九衣。可是，蓬莱他守得很好，可终究伤了苏九衣。
　　苏九衣松手，坐在地上痛哭。
　　“小九，今日是你的人劫。如今你天地人三劫已过，飞升成神，那些不必要的记忆，也就忘了吧！”宗陵灵起，将苏九衣有关红莲业狱中的一切记忆全部封印起来。
　　苏九衣心神已失，竟来不及反抗。
　　“我们回家吧！”宗陵带着她离开。蓬莱仙岛，逍遥三界外。无尘世之喧嚣，无世事之纷扰。天地有灵，自我逍遥。
　　另外，顾宁华在舅舅家待了三日，最后还是从鸢尾口中得知顾明承去世、苏九衣失踪的消息。无母无兄，终究她还是成了一个人。
　　朝代更迭，失去了帝王，便会有新的帝王登基。国师之位，因阴常已死，陆白闲散，得而由鸢尾得继位。至于将军府，有了新的主人。一切似乎又重归于好，在毁灭中新生，逐步走向了正轨。

　　镜中千年景象已结，归于现今红莲业狱。
　　看完了千年前的记忆，苏九衣心情复杂，原来这才是她失忆的真正原因。即便找到了真相，也会被再次封印，那么她不停寻找记忆，又有什么用呢？
　　“九九呀，其实你也不要太怪宗陵，毕竟他也是为了蓬莱好。没了岛主的蓬莱岛，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若宗陵再有损，只怕是蓬莱覆灭。”叶红莲看见她心情不好，只得劝慰道。
　　“我能理解。”这些年，她一直看着宗陵的努力，也明白他的付出。在这一万多年里，若是没有宗陵的话，蓬莱早就不存在了。
　　“嗯，能理解就好。我只给你看了过往的记忆，至于宗陵的封印，我还是给你留着，以免他担心。”叶红莲稍稍思忖一会儿道。
　　“好。”苏九衣应着，看了这么多，她需要冷静一下，以让自己去接受这些事情。
　　“来，要不要吃块西瓜。”叶红莲满怀好意地递给她一块西瓜。
　　苏九衣接过，两人一起捧着瓜吃，可谁也没有说话，现在她需要的是静一静。“既然当年的事我已经弄清楚了，那我便回去了。多谢！”
　　“好，再见。”看着苏九衣离开的身影，叶红莲沉默了很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给苏九衣看回忆是对还是错。

　　蓬莱，苏九衣自红莲业狱的梦境中醒来。红莲业狱分业境与梦境两层，业境是真实存在的，有人有仙生活的一界；而梦境是虚无无实体的存在，只得以魂入梦，所见所遇，皆与己无关。千年前她去了业境寻找记忆，遇其人，逢其事。如今，她入了梦境，观其往，忆其景。
　　“哎，真是烦愁，该如何同宗陵说呢？”苏九衣烦心得很。
　　“是九姑娘回来了，九姑娘回来了！”
　　“九姑娘百年一觉，一觉百年，这次怎么醒得早了些？”小妖枫华将手中玩弄的红枫叶一扔，从树上一跳，落在苏九衣身旁，跟着她往前走。
　　“宗陵身在何处？”苏九衣脚下步伐未停，无心应答。
　　“祭司大人此时应该在明月殿中。”枫华满心欢喜回答。
　　“我即刻过去，你先回去。”苏九衣难得停下脚步吩咐。
　　枫华停下脚步，些许疑惑。“九姑娘此刻过去，怕是有些不太方便。”
　　“怎么？”苏九衣凝眉。
　　“南城殿下来了，此刻也在明月殿。”枫华面露难色。
　　南城殿下与九姑娘不和，这是蓬莱尽知的事情。
　　“夜南城又来我蓬莱干甚？九重天难道无事可做？他这殿下当得，未免太像条咸鱼。”苏九衣不耐。
　　枫华摊手耸肩，他也无奈。“大约又是来向九姑娘您提亲的吧！”
　　“让他团成团，圆润地滚。”苏九衣愤怒。天地九界之中，只怕找不到一个比夜南城更脸皮厚之人。

　　明月殿，苏九衣只手灵力击开殿门。幸得大门结实，承击无伤。
　　“小九，怎么这么大的脾气。莫非醒得早了，起床气？”宗陵清风自笑，镇定自若地饮茶。
　　苏九衣环顾大殿，未曾见到厌恶之人。“夜南城呢？”
　　宗陵放下茶盏，抬头看去。“我还以为你不想见他呢！”
　　“我自然不想见他。”苏九衣在他对面坐下，看了眼清茶，不感兴趣。
　　“那便巧了，他刚走，你便来。”
　　“他来做什么？”苏九衣不想问，却又不得不问。烦人之虫如夜南城，她只想打发掉。
　　“退婚。”
　　“没有婚约，又何来婚退？”苏九衣目光锐利，直视宗陵。莫不是趁她沉睡，将她卖了？
　　“你刚睡不久，他又携重礼来蓬莱提亲，我应允了。”
　　苏九衣不待他说完，玉骨长笛幻化在手，已直指宗陵。“小心你的言词。”
　　宗陵无奈轻笑，任由她脾气。“他上次提亲，本是为你而来，偶遇青青，转头便向青青提了亲。”
　　玉手翻转，将玉骨长笛一收。“青青同意了？”她不过一觉五十年，都发生了什么。
　　宗陵拂袖，将桌上清茶撤下，换上精巧的点心。
　　苏九衣凝眉。“我不喜甜食。”
　　宗陵微惊，虽不知苏九衣为何一梦改了平时喜好，却也未问。再翻手间，将点心撤下，换上清酒。“青青受不得他甜言蜜语，满心欢喜地应允。”
　　“夜南城非是多情，而是滥情。青青岁小，你不拦着些？”苏九衣自添清酒一杯，饮酒如水，甘甜入喉，清香沁脾。
　　“无妨。青青年岁虽小，情爱之事，却比你懂得多。”宗陵浅酌一口放下。酒，他仍是不适。
　　苏九衣凝语，她空长两万岁。对情爱，仍是白净如纸，一概不知。“无聊。”
　　“你此次入毗罗九重梦，可有什么收获？”
　　苏九衣神色正然，眉头紧皱。毗罗有梦九重，重重相扣，又重重无关。“我这次去了红莲业狱。”
　　“祭司大人、九姑娘，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青青把南城殿下给打了。”枫华急冲冲地闯进来。
　　苏九衣挑眉，青青这小丫头，打得过夜南城？看着不动如山之宗陵，总算有些眉目。“是你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