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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白衣小卿相(二) ...

  •   苏白衣面色不变,回答道:“太子谬赞了,一介草民,担不起太子殿下一句芝兰玉树。”

      皇上笑道:“状元郎确实是谦虚,今日不过是寻常宫宴,不必拘束。”

      江珩染怎么也想不通,这天寒地冻的,非要在外面举行宴会,名曰赏梅吟诗,风流之举。实则冻的半死,活活受罪。

      江珩染自认为自己是半个粗人,这附庸风雅的要半条命事他实在是做不来。

      直到到了梅菀,入目处是一篇梅林,将场地圈了起来,周遭的风都被挡了不少,确实是没那么冷了,他脑海里突然瞬间闪过一句诗——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梅傲风寒,凌雪独开。

      他微愣,心中有片刻的迷茫,问系统道:“我之前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他的记忆中,他从未识过字,读过书,就连因何来做这些任务他都不记得,可这些诗句他却脱口而出。

      系统沉默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或许等你完成任务,就会知道的吧。”

      提起任务,江珩染才将游离的状态撤了回了。想了想,现在的苏白衣刚满十三,殿试夺冠。那么宗希就应该是十岁,在寒离宫呆着,而寒离宫就是宫人们常说的冷宫。

      隐士则在宗希十二岁的时候出现,江珩染到觉得自己可以先去看看,因为按照系统所给的时间线里,在这个冬天,宗希的奶娘去世,而他也差点被冻死。

      可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得找个理由,苏白衣不可能无缘无故跑去寒离宫。

      虽然他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影响苏白衣的行为和思想,可到底是想借助蝴蝶的翅膀刮起一道大风。这风借的好,便是能影响剧情,按原来的世界线走。若是是借的不好。不用等宗纪月继位,苏白衣人设一崩,这世界也就随之而毁。

      不能如此!

      江珩染寻思着找个什么借口能让苏白衣去寒离宫,就没有去关注外界情况。

      系统看见远处走过来的人,提醒道:“太子过来了。”

      江珩染这才回神,然后就发现苏白衣竟在梅树下站了将近一刻钟。

      宗纪月到时便看到的是这副场景,目光所及之处是大片大片的梅花,红色的,妖冶地连成一片,犹如红色的晚霞映得整个天边都如艳火燃烧般。

      那位墨发白衣的新科状元就站在在那梅树下,不同于略带婴儿肥的双颊,他的身形有些消瘦,飞扬的霜雪和红梅落在肩头,整个人就如同仙人朱笔提画,一朝一夕间顷刻而成。

      苏白衣浑然不知,自己的背影在某人眼中已经美成一副画了。他尚且还没回神,在神游的状态,感觉到后面有动静,回过头去看见后面站着个人,下意识地一笑——

      桃眼黑眸,朱唇白齿。

      宗纪月忽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软绵绵的了,站不住脚。

      在此后的很多年,宗纪月每次想起,都觉得自己是在这一刻喜欢上了红色的落梅,也是在这一刻树下那人模样刻在他的血肉里。

      苏白衣也不过是瞬间的愣然,而后回过神来,明白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憨。面对宗纪月呆住的表情,一时间不知是窘迫还是恼怒,脸上的表情可谓之缤纷多彩。

      可这落在宗纪月眼中,当然又是另一种可爱啦,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没毛病。

      宗纪月笑着问道:“苏卿可是不喜欢这里的气氛,在这躲清闲?”

      苏白衣连忙扶手行礼,“殿下说笑了。”

      宗纪月自顾自地继续说:“本宫也不太喜欢这里的气氛,跟一帮老头子虚与委蛇,还不如跟苏卿多说说话来的有趣。”

      没等苏白衣反应,转而又继续说道:“苏卿陪本宫在这宫里走走?”

      苏白衣干笑两声,这话他能接吗?他不能接。他能拒绝吗?他也不能拒绝。可要让他陪宗纪月,他怎么可以陪一个登徒子!没错,宗纪月在他眼中已经晋升为一个登徒子。

      一瞬间竟陷入两难的绝境。

      不过宗纪月的话到把江珩染给乐坏了,这可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功夫。在宫里面转来转去,一不小心转到寒离宫那也是有可能的。

      宗纪月在前面踱步,时不时转过头去看看跟在后面的小孩,一副嫌弃至极,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他停下脚步笑着问道:“苏卿一直盯着脚下,可是这衣摆比本宫好看?”

      苏白衣抬眼看去,宗纪月不知何时停下脚步,笑着看向他狭长的凤眼因为笑意弯了起来,不见平时威严的神色,这太子确实是生了一副好相貌。苏白衣感觉两颊微微发烫,正不知如何回答时——

      江珩染顺势控制苏白衣皱了皱眉头,“殿下见谅,草民……身体微感不适。”

      苏白衣虽然天资聪颖,伶俐可爱,却也从小就是个皮孩子。这装病的事,从小也没少干。

      江珩染说话做事自然是按照苏白衣的性格来的,可又稍微有些出入,若是照着苏白衣,定不会殿前失仪,此时也绝对不会说出这些话来。

      他微微抬起头,双颊窘迫发红,望向宗纪月的眼神略显湿润,“草民今日未进食……殿下可能为臣寻些吃食来?”

      宗纪月早就被苏白衣软绵绵的眼神看的心都化了,哪里还能说出拒绝的话来。

      然后就让苏白衣等着,自己一个人屁颠屁颠的去了。

      苏白衣诧异自己对着一个刚认识的人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因为他本就是一个不愿意示软的性子。不过既然能支开宗纪月,不再陪同这位色太子,他也乐意如此。

      都说了苏白衣是一个皮孩子,宫里的装扮精致典雅,处处透着新鲜感,他哪里还能呆得住,更何况他也一点都不想等那个登徒子。

      在江珩染的暗示下,苏白衣如愿站在寒离宫外。

      “哈哈哈!”一染笑着说:“这个傻孩子。”

      系统:“……”确实挺傻的,也不想想自己一个人在最热闹的梅菀瞎转,居然能转到这么偏僻荒凉的地方来。

      这又不能怪他傻,谁叫苏白衣是一个路痴呢!

      剩下的事就不用一染操心了,苏白衣性子软,表面看起来冷冰冰的,虽然是装的,可性子真的是软的一塌糊涂。

      看到那么可怜的宗希,他是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

      苏白衣生在苏家,苏家是世家,家境殷实,底蕴深厚,又从小被宠着长大,哪里知贫民疾苦,众生皆难。

      他从未见过如此荒凉的院子。

      寒风萧瑟夹杂着雪粒,吹在脸上又冷又冰,还疼的很。

      寒离宫断断续续地飘出抽泣声,顺着寒风飘入他的耳朵,苏白衣推开掩盖的大门走了进去。寒离宫并没有宫人看守,想是宫人也觉得冷,认为冷宫之地谁会没事干的过来!在房间里取暖去了。

      苏白衣进去便看见有一小孩趴在老妪身上哭泣,那孩子穿了件破旧的粗衣,因为是趴在老妪身上的缘故,一段袖子被抽起,露出里面的手臂,又黑又瘦,如同骨柴。手指的关节处被冻出脓疮。他连忙走过去,将身上的白裘披在孩子身上。

      那孩子似乎受到惊吓,身子萎缩了下,抬起一张青白的脸看着苏白衣,因着刚才哭过,泪水流过的地方被冻出了死皮。苏白衣心疼极了,但更多的是气愤。

      他这时候自是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但也只存在于“想象”和“以为”当中,从未如此有视觉冲击力地见过。

      “不怕!”他轻声的说:“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好不好?”

      少年的声线本来就软,如今放缓语气,更是如同踩在云端软的一塌糊涂。

      “宗……宗希。”宗希抽泣地说。

      姓宗?国姓。

      苏白衣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十多年前有一位宠冠后宫的美人,真的是艳丽无双,让君王不曾早朝。

      只是后来不知是何原因被贬到寒离宫,想必宗希就是那位美人留下的皇子。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老妪,又问了宗希几句话,这才明白事情的经过。

      冷宫按例分下来的炭火被宫人抢了去,老仆气不过前去理论,被宫人讥笑一番郁气凝心,这一病竟病了大半个月。今日出去打水,宗希等了半响不见进来,出去便看见这老仆载在地上,没了声息。

      老仆弯曲着身子,面部似笑非笑,皮肤呈现出粉红色。苏白衣幼年看过一本验尸的书,上面记录了几十种死亡的原因,这他一看就知道是冻死死的。

      他心疼这小孩,一时间连自己都喜洁的性子都忘了,小心翼翼地将宗希拉入怀中,将宗希一双眼睛捂起来,安慰道:“不怕不怕了,我们先进去。”

      外面着实冷了些,可殿中却让人更感到心寒,荒凉可怕,哪有一点人气。床铺上铺的被褥冰冷僵硬,根本无法想象那上面能睡人。

      若真如苏白衣猜测,宗希今年应该满十岁了,可看那孩子的瘦骨嶙峋营养不良的模样,说是七八岁还差不多。

      “你饿不饿?”苏白衣柔声问道,边从怀中掏出一份用油纸包裹的点心来。这点心是他出门前春庭给他准备的,说是夫人的安排,宫里规矩多,怕他饿,让在路上先垫垫肚子,他下车前随手塞到怀里。

      宫里规矩确实多,可他一直也没感到饿,便将点心揣到了现在。

      宗希鼻尖萦绕着糕点的香味,眼睛一红又要哭出来。

      苏白衣最见不得别人哭,一哭他心就软,更何况还是个娇弱的小孩,连忙伸手擦拭道:“不哭不哭啊,不能哭鼻子。”

      苏白衣是个没有耐心的人,他感觉今天却将十几年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宗希身上。

      说这话其实早了点,因为他不知道,在此后的余生里,会有一个人让他把一辈子的耐心用上也甘之如饴。

      苏白衣是不知世故,可又不是不懂世故,他将腰间挂着的暖玉解下来戴在宗希的脖子上,嘱咐道一定要贴身戴着,勿要让别的宫人瞧了去。至于老仆的尸体他是不能动,宫人都有相应的宫碟,是生是死都是要记录在册,等到那些宫人发现上报,会有人进来收尸。

      他没有将值钱的东西留下,因为知道没用,反而会引来祸端。只是答应宗希下次一定会来,怕被宫人发现连忙离去。

      宗希将胸口的暖玉握住,心中发烫,对自己说,要活着,活着才能见到大哥哥,活着才能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苏白衣走出寒离宫,才发现自己不识的路,这地又荒凉,平常宫人不愿来,此时连一个问路的都没有。

      苦恼地皱了皱眉,他盯着眼前的三条路不知如何选择。

      踱步走到中间那条,好像是这条路?不对不对。他又退回来走到左边的那条,是这条?要不试试这条。

      诶!到底是哪条?!

      江珩染在识海里看着有选路困难症的苏白衣,都快笑岔气了,更别提帮忙。

      系统看着笑到岔气的某人,开口:“你可真是坏。”

      “哈哈哈……啥?我坏!你给我再说一遍!”江珩染威胁地说。

      系统静默,识相地闭嘴,此人惹不起。

      最后苏白衣也忘了自己到底选的是哪条。

      只知道在路的尽头那人一脸阴霾地盯着他。他自知理亏,却没有一点害怕,理直气壮地走过去。

      宗纪月开口,语气听起来很平静,风雨前的那种平静,“你去哪了?”

      苏白衣还没从冷宫荒芜的冲击中缓过来,见到峨冠博带的太子,气不打一处来,讥诮道:“怎地!草民不过寻个地方行个方便,太子殿下也要过问?”

      宗纪月听见这掺着火药味的语气,只得无奈顺毛,软下声音说:“我自是限不住你自由,只是宫中不太干净,以后还是寻个人陪着你去。”

      天知道宗纪月看见苏白衣不见时有多么着急,若苏白衣再来的晚些,他怕是要吩咐御林军进宫搜查。

      苏白衣只是气不过,同样是皇子,宗希过的是什么日子,再看看宗纪月,一股无命的火在心中怒燃。

      开始看见宗纪月放软了态度,突然那怒火就烧不起来了。他嗯嗯地答了两声,接过宗纪月手里的饭盒,到了个歉。

      宗纪月见状,弯了一下眼睛,这是只猫,爱炸毛的那种。

      明明宗纪月没有笑出来,苏白衣却清晰地感到周遭的空气都暖和了好多。连他在冷宫里带出来的郁气都消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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