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無患

30、醉生

　　难怪世人都喜欢八卦，尉迟听得口干舌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打了个嗝儿。
　　直健继续说：“而今西方一统，大肆入侵东方文化，我华夏古国内忧外患，此时不作为，更待何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啊！”
　　“国之兴亡，肉食者谋之，我以为你今天来找我，只是叙叙旧替我送行，结果还是来做说客，直健，如今你也是肉食者之一，你有什么资格谈天下？”
　　“无国无家，若是当真给其他外神打进来，当铁骑踏遍我华夏大地，天下又怎么会有安生之所？尉迟，眼前的退让牺牲是为了更伟大的将来啊！”
　　“你让我避战认输，退出渝城？直健，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俩还是愤青的时候就见了世道太多不公，百姓生活的艰难，你忘记我们读书的时候喝的酩酊大醉说，要一起改变这个世界？”
　　“我记得，所以我也是这么做的。”
　　“无支祁出世，这千古大妖被羁押了五千年！谁能保证他不发疯先灭了我们自己的国家？就算他能跟你说的一样大局为重跟我们一致对外，可大战一起遭殃的是谁？还不是亿万万的黎民百姓？其他国家人民的命就不是人命了？你所说的改变世界就是这样？破而后立视人命如草芥？”尉迟死死揪住直健的衣领，怒目圆睁，“是不是你活得太久了，眼中看到的只有未来？别人死总好过我们自己死是吗？”
　　我不是怕死，直健很想这么回答，可是忽然眼前浮现了好多年前一起吃便宜路边摊喝免费啤酒的日子，也突然想起了无数年前跟随二郎真君一起在山林打猎大笑的快活，所有画面被眼前暴怒的尉迟打断。
　　“活太久了吗？也许，我是到了该死的时候了。”
　　直健最终惨然一笑没有辩驳，喝完手边的酒，良久无言，自二郎离世以来的许多疑惑，或许直至今日方才愿意去面对。
　　“尉迟大哥，今日以直健以前的身份称你一声尉迟大哥，若还有他日，有缘再见。”很久以后，直健站起身来施礼告辞。
　　“保重！”尉迟毅然还礼 。
　　望着直健推门远去，眼眶不由得有些湿润起来，忠肝义胆的老友，一辈子的兄弟，偶尔机灵经常犯傻的阿贱，虽然走上了不同的路，但不管如何，这番离别，可能以后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前些天刚与洪小明一起喝了对手酒，今天又和直健喝了朋友酒，这截然不同两杯，可能以后都喝不到了。
　　“这么伤心就去决斗真的可以么？先平复下心情？”小天怯生生的问，生怕影响了尉迟。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夜黑风高，三天之约已过。
　　尉迟装成给风沙迷了眼的样子眨了眨眼睛：“心情不好就不能打架吗？哪来的歪理？”
　　“没吃过猪肉，能跑的猪我可见多了，大神们都这样啊，心如止水波澜不惊，打起架来百战百胜。”
　　“不押韵好不好！”
　　“那我来讲个笑话？”
　　“就再给你次机会。”
　　“有个美人尿急却一直找不到厕所，后来变成了姜人。”
　　“好烂。”尉迟抿嘴偷笑，“走吧。”
　　左手一抬，扑天刀长吟一声出现，红色血槽消失不见，黑白刀身行云流水，相比之前好似褪去了锋芒铅华，更加的古朴自然。
　　见被扑天抢了些风头，哮天也嗷的一声分化了出来，早已经不是之前小狗的模样，眼厉牙尖，头窄腿长，白毛细腰说不出的威风凛凛。
　　尉迟口中振振有词，遥望着黑夜中深处，冲天而起。
　　洪小明悬停在万米高空之上，俯瞰脚下大地，这个距离角度刚好看到整个渝城的夜景。一条条灯火辉煌的宽窄道路弯弯曲曲的互相连接，像极了这座城市的经络血脉，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群车马，正是川流不息的血液，每次看到这景色洪小明都会有点想哭的感觉，这一刻仿佛整座城都是活着的。人类建造的世界也很伟大啊！人们为了生活也很努力啊！可是，可是为什么在他们眼中就如此不值一提？
　　“这城市像不像个LED八卦阵啊？”尉迟带着破空之声飞了过来。
　　“肤浅！”洪小明呸了一声，真的搞不懂尉迟这个人，有时候明明心意相通惺惺相惜，有时又觉得这是个小学生不要放过他。
　　“直健投胎去了。”
　　“我猜到了，自清源妙道真君入了轮回，简直在上辈神灵圈子里刮起了一股子潮流，大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看到真君都这么干了肯定不会错的样子。”洪小明眼睛没有从下边的风景移开。“尉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在一个地方长大从没离开过是什么感觉？”
　　尉迟认真想了想，回答道：“大概就是超级无聊的感觉。”
　　“那为何不离开？”
　　“说好只有一个问题的，再回答要收钱的。”
　　“钱是没有了，如果你死了，我帮你做一件事。”
　　“好吧，”尉迟轻了轻嗓子：“我怕离开了，会有像你一样的杂碎来毁掉这个无聊的城市。”
　　洪小明收回视线，正视着尉迟的眼睛，尉迟的眼神很清澈，洪小明此刻觉得这个不久前还牢牢给自己踩在脚下的凡人，已经成长到足以威胁自己了。
　　满头红发无风自动，洪小明不怒而威，长发宛如蜘蛛网在周围突兀的出现，遍布在两人周边的小空间。
　　而尉迟完全没有觉察到四周的陷阱，原本以为是公平的决斗，可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是个局，从出现的瞬间就已经落入其中。也是，都是分生死的战斗了，哪还有公平可言，尉迟暗暗佩服洪小明果然是天生的阵法奇才。
　　蜘蛛会在一开始就织好网，然后静待猎物上门，尉迟此刻就是这巨大红网上一只被困住的小虫。试了试阵网的坚硬程度，不是靠蛮力可以挣开。
　　长长的红头发触角般带动着洪小明的躯体在网上飞速移动，无数束手臂粗细的尖刺分化出来，四面八方将无处可逃的尉迟扎成了刺球。
　　尖刺退去，尉迟完好无损，地狱之苦造就的无敌肉身可不是白练出来的！好处就是在于你打我没什么用，而我一逮住你你就得褪层皮。
　　见物理攻击无效，洪小明果断掏出了判官笔，开展起精神攻击，判官笔一出现，尉迟就感受到阵法都在扭曲颤抖，变得更加凶险难缠，洪小明肯定是将法器跟自身特点进行了融合，尉迟肉身成圣早已经不是秘密武器，想依靠抗揍这点来取胜明显没可能。
　　不敢冒险，尉迟全神贯注招架判官笔的攻击，周围都是蛛网，无法腾挪，在判官笔的加持下，原本伤不了肉身的尖刺扎在皮肤上，就像无数的白蚁在啃咬身体，每一次虽然伤害不大，若一直这么啃下去只怕还是要变白骨。
　　总之先破了这蛛网阵，尉迟当下决断，体内能量转化成火焰，猛的朝周围一喷，所到之处，蛛网纷纷避让，果然蜘蛛网还是怕火。
　　摆脱困境，脚尖虚空一点，像踏在实处般加速挥刀砍来。洪小明笔尖连点，瞬间冒出十几个实体化的骷髅头，或攻或守将尉迟挡住，轻松拉开了两人距离。
　　如今这骷髅头早已不放在尉迟眼中，一刀一个劈散，正要冲上前，却发现自己又被困在了另一个更大的阵中。瞧架势，这一次是判官笔为阵核的攻击阵。
　　无数的透明骷髅围成了这座骷髅阵，每个骷髅头都在惨叫哀嚎，声音聚而不散直击心灵。若是换了其他人可能早就七窍喷血而死了，但尉迟可是在地狱道听了整整三年的鬼哭狼嚎又受了一百年无间地狱之苦，精神力也早已是强大之极！
　　洪小明掌控大阵，源源不断的制造骷髅将士围攻尉迟，冷不丁的自己还悄悄亲自动那么几下手尉迟虽然暂时没有多大危险，可是已经打了五六十个回合，别说没机会近身战斗，尉迟居然碰都碰不到洪小明，对方远远的控制阵法神器就打的尉迟疲于防备，神力也是大幅度消耗。
　　“别开玩笑了！我好不容易从地狱中出来，要的可不是这种畏畏缩缩贪生怕死的战斗！”尉迟大吼一声挥刀而起，长刀所至，神鬼避让。
　　尉迟此刻就像存在于另一个空间，一切术法直接从他身躯里头穿透，诡异之极。
　　洪小明心中大骇，这可是困神阵！为何对尉迟失效了？眼见尉迟已人刀合一，没有丝毫阻碍直直冲过来当头一刀劈下，洪小明不得不阵法一收，手中鬼头笔瞬间变长变大，虽然挡下了这一刀，但也给极大的冲击力劈飞了老远。
　　“你这是？”洪小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神灵都能困住的阵法却对尉迟没有作用。
　　“这是我从地府出来以后，三天来专为打败你而想出来的办法，不同于阵和术，暂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简单来说就是可以指定我俩之间的战斗方式。”
　　洪小明一愣，指定战斗方式？听上去很厉害可是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啊！
　　“因为我曾给厉害阵法困住许多年，心有怨恨而琢磨出来的旁门左道。所有人只当肉身成圣是我地府之行的最大收获，但我不这么认为。之前跟你交过手，知你阵法厉害，所以这就限定你我之间的攻击，术法无效只能近身肉搏！”
　　“你……你改变了我俩之间的现实法则！？”洪小明也是天赋异禀，突然明白了尉迟的手段：“三天时间你就创造了一种新的术法？天才！尉迟你果真是当之无愧的神选之人！”
　　其实理论上是花了一百年，只是用了三天来实践这个理论，尉迟心中羞愧但好在没皮没脸将赞扬全盘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