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阁：四凶记》通幽博士

26、苦女罪

　　被烧的炭黑的阁顶，仍在修补中。

　　天还微微亮的时候，沈青就上去了，一个人，提着一个木桶和一把铲子。

　　其实，陎言是想用生意得来的钱，去请最好的匠师来修补，可沈青怎么都不答应，说要是想用那些钱就早用，也不用等到现在，非得一个人爬上来。

　　到了上面，沈青这才发现，这锃亮翠绿的琉璃瓦，色泽和品质，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上上品，就算是皇室贵族的房顶，也未必能比得上。所以，沈青总有疑问，浮梦阁是怎么造出来的，就算陎言出神入化，将这浮梦阁变化出来，可这触感，是真真实实的，但是，皇帝是怎么做到，允许他人房顶的瓦子比自己的都还要好。

　　沈青拍拍头，摇了摇。想这些做什么，她可是神尊，有什么不可能。

　　“呆子，你弄好了没，我好饿，我都快饿死了，你还要不要工钱了，明天可是除夕了，你不是要买很多东西吗？”

　　少女躺在榻上，身子悠懒的在翻来翻去，沈青在擦窗棂，听这叫饿声，莫名的火大。

　　“饿了桌子上有饼！是我去百味斋买的，你叫凤兮蒸热了吃！”

　　“太少了，都不够吃，我还饿。”

　　沈青都不知该怎么说，经常在想，会不会有一天，自己因吃不饱而饿死在浮梦阁。

　　虽然这样说在别人看来很夸张，可这确实不夸张。一年前有一桩生意去了宜州，路途经过一家点心店，陎言喜欢吃的不得了，这一吃，便是吃得人家直接关门大吉。自己永远忘不了，当时那老板想死的眼神。

　　“请问，沈青公子在吗？”

　　来的人沈青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苏家少爷身边的伴读丫鬟，叫“小小”。

　　苏家在临安的南瓦边，算是官家。

　　怎么说呢。

　　因为当时在世的苏家老爷子，曾为朝廷正五品官员，还是个中侍大夫，深受皇帝重用。可天有不测风云，苏家老爷子在去扬州的路上染了寒疾，不幸去世。从此，苏家就被官家除名。

　　其实，苏家老爷子去世后，苏家还是有机会的，可苏老爷子唯一的儿子，也是现在苏家当家人苏晨不争气，硬是白白浪费了这机会。

　　还好苏家家大业大，靠着丝绸生意，日子过得不比往日的差，甚至可以说很富裕。

　　“姑娘是……”凤兮本想帮帮沈青，好做的快些，但自己是女儿身，人言可畏，也不合适，便站在桃树下，看看沈青需不需要帮忙。

　　来人顿时红了脸，自己就没看过这么俊的女子，像一位潇洒的将军，英气逼人。揖礼道：“奴婢是苏家少爷伴读丫鬟小小，前来是请沈青公子过去一趟。明日就是除夕，夫人想让沈青公子作一副画。”

　　“这样，不过公子现在看来，好像还没有空呢！”

　　小小朝着凤兮看去的方向，往阁顶看了看，少年穿着藏青色的袄衣，手里正拿着铲子，两只脚踩在瓦子上，小心翼翼的铲着像蘑菇一样的东西，旁边还有一个木桶，铲掉的东西，便被放到木桶里。

　　“啊！沈青公子这是……？”

　　“前日浮梦阁阁顶因雨水洗涤，长满了蘑菇，掌柜嫌这有辱浮梦阁形象，便叫公子上去收拾一番。”

　　“为何不请人来弄，这很危险的。”

　　“这……”

　　凤兮笑而不语，脸也变得僵硬。这该怎么说，难不成告诉眼前的少女，是因为公子自己不想浪费钱，而偏要自己亲力亲为吗。

　　“那、那沈青公子什么时候才弄完？”小小有些急迫。

　　“恐怕一时半会是弄不完。”

　　眼前人似乎很失落，眉头也紧锁着，抿着嘴，好半会才开口，“那你可不可以跟沈青公子说一声，让他先跟我过去，为夫人作完画再回来？”

　　“抱歉啊小小姑娘，就算我跟公子说，也没用。”

　　“为何？”

　　凤兮还是笑笑，“我家姑娘不许。”

　　早就听闻浮梦阁掌柜脾气很古怪，做事奇怪，总是想起一件就做一件，要是不开心了，还随时罢工，更会翻脸不认人，今日这一见，这话确实不是空穴来风。

　　“可夫人命我来请人，若回时不见沈青公子，小小必定会受罚。既然如此，我便等沈青公子弄完再一同回去。”

　　见眼前少女太坚定，凤兮也不多劝，毕竟到时候出什么人命，可全都是自己的罪过，现在可还不想被人念叨着。

　　“你不打算让客人进去喝杯水吗？”

　　客人？凤兮回头想了想，这女孩真敢说，明明是来请公子作画的，竟称自己是客人。

　　“不好意思，今日姑娘心情不佳，你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为好。”

　　小小不作声，扯着裙角，似有不甘。

　　这次来请沈青，就是想借这次机会，能与浮梦阁掌柜见上一面，要不然，才不会傻到自己提出要出来，累得半死不活的。

　　凤兮也看在眼中，凡人的想法，还真是容易看的懂。什么不喜不悲，图谋不轨，阴险狡诈，都一字不漏的写在脸上，想看不出来都难。

　　“小小姑娘，你还是别等了，这个恐怕真的要弄上一天，难不成你要在浮梦阁前面站一天？”

　　“无妨，只要陎掌柜不嫌弃。反正沈青公子不跟我去苏家，我回去也是要受罚。”

　　请不到人就要受罚？凤兮心里冷哼，这理由也太过牵强了些，眼前姑娘说谎也不想好了再说。

　　“呆子你好了没，我好饿！好饿――”

　　浮梦阁正窗棂又传来喊饿声。

　　声音极为动听，像绵绵的细雨，让人迷醉。小小有些好奇，忍不住望望，可有窗棂挡着，怎么也看不见里面，只隐隐约约瞧见把晃来晃去的团扇，和一只皎白如玉的手。

　　“她就是陎掌柜？”

　　“怎么了吗？”

　　“感觉和我的年纪差不多，可是，我觉得她应该是你的客人。”

　　“小小姑娘，你的问题似乎有点多，下次再问吧。”

　　小小咬了咬牙，裙角也被揉的变了行，不止一次又一次在心里暗骂：不过是个侍女罢了，有何猖狂之本。

　　抬头，再向阁楼正窗棂望去。

　　这次，小小却看到了一双巨眼，一双好似妖兽的金眼，如同灼烈燃烧的火焰，将自己吞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