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阁：四凶记》通幽博士

24、忆茯苓

　　翌日，临安爆发诡异之病，各个郎中，皆不知由来。

　　说来，此病尤为奇怪，也谈不上是病，只是得者眼神呆滞，抱头啼哭，日日以泪相对，嘴中乱言，不知在说什么。

　　“流大人，风吟大人说，茯苓肯定在临安，而且极为可能藏身于浮梦阁，要我等尽全力……”

　　禀报的人，抱拳弯着腰，不敢再说下去，生怕被眼前的人，一眼就给瞪死。

　　流寞不作声，身体在蓝色的官家制服衬托下，显的更加庄严肃穆。

　　自己答应过沈青，不会去找浮梦阁麻烦，如今这要求，岂不是要将自己陷入不义之中。

　　冷色的眸子深沉垂下，摸了摸腰身的赤妖，“你带些人进去，我还另有事情。”双目与之相对，“记住，不可找他们麻烦，搜查完就出来！”

　　“可是，风吟大人交代过，这任务是要流大人您……”

　　“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死神般的双眼，倾刻让禀报的人深受死亡之感，身子不由一颤，连忙答，“是”。

　　过不久，临安的大街小巷长满了茯苓，还迅速长大，所到之处，皆被覆盖，所有的一切如死寂般。

　　流寞往前走，脚下的石砖发出“嘎嘎”声，低头一瞧，竟是茯苓，便下意识的跳到另一边。而再低头看，不止自己脚下，整个御街的路都在裂开一道缝，被一株株茯苓顺缝而出。

　　“流大人，几位大人来话，无论您怎么做，都不可让这茯苓威胁皇城。”

　　“怎么做都不可让其威胁皇城吗……？”流寞望天，手紧紧握成拳，“我知道了，你先去帮忙吧。”

　　“是！”禀报的人说完，便走开了。

　　好一个不威胁皇城，好一个怎么做。流寞不由得低头苦笑，这是想让自己在百姓和皇帝间做选择啊。听听这撕心裂肺的哭声，可是千万条人命呐……

　　没法子下，流寞想到了陎言。

　　果真要上浮梦阁一趟。

　　腊月的太阳，虽不烈，但在此时此刻，却是说不出的煞人。

　　流寞站在阁楼下，人一直在踱步，想来，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纠结了半天。可一想到那些被茯苓困住的百姓，还未解救，便不敢再耽搁。

　　“哎呀呀！稀客呀！凤兮还不快请人上座！”

　　陎言端着砚台，眼里没有丝惊讶，仿佛是早就料到一样。

　　流寞点头，找了一个靠边的椅子坐下，眼睛直盯着厅堂的桌子上，上面都是符纸，有些还画上了图纹和上了字，只是流寞也看不懂。

　　“流大人不是答应过小生，不会来找掌柜麻烦吗？现在上来，又是为何？”

　　实际上，沈青就是浮梦阁掌柜雇来的跑堂，还兼厨子，负责浮梦阁的招客，但外表给人感觉而言，只是个长的清秀，温文儒雅的书生。

　　可那些都是表面。只有流寞跟沈青交过手才深刻了解，沈青会的东西，并不像外表看起来这么简单。

　　“流某过来，只有一事相求。”

　　“还真奇怪，浮梦阁与除妖司向来是不相往来，有什么事，不是有你们那几位天师吗？”

　　沈青的一句话，就把流寞心里的点给戳中，愣是让流寞半香的功夫回答不上来。

　　这选择，实在是太难，无论选哪一边，结果都是要背上骂名，也难怪那六位天师不肯自己动手。

　　“呵呵！那几个小子，可真够为难你的。也不晓得除妖司哪里好，流大人非得在那里待着。”陎言嘴角勾了勾，似有另想。

　　“待不待是流某人的事，无需陎掌柜挂心，难道陎掌柜也忍心让这方圆万里，皆成哭丧？”

　　“那与我何干？”

　　“你――”

　　流寞气的，头上的青筋都跳起来，手攒成拳，“砰”的一声，拳头狠狠敲在桌子上。

　　转头看沈青，“你也这样想？”

　　“流大人，你也知道，我欠了掌柜的债，现在整个人都压给浮梦阁，若没有掌柜开口，小生怕是不能……”

　　流寞顿了顿，头转向磨墨的陎言，站起来，“那陎掌柜怎样才肯同意你的跑堂跟我去救人？”

　　“这个嘛，那得要看流大人配不配合咯！”

　　少女的眼眯成逢，柳眉也稍稍下弯，让人有种错觉，眼前的少女天真无邪。

　　“嘎嘎！”

　　又是这种声音。

　　往门外看，渐渐的，整个浮梦阁前都长满茯苓，就像一片花海，遍地都是。

　　“他们两个走了，你可想好怎么上路了么？”

　　稚嫩的声音，从门外生生拉长到阁里，听起来格外的甜腻，但更像催命符，催着人走到地府。

　　小女孩就坐在阁前的桃花树上，穿着和桃花一样色调的襦裙，两脚交错，“嘻嘻”对着陎言笑。

　　“这可未必！”陎言回道。

　　“是吗，那现在试试！”

　　“嘎嘎！”

　　又是石砖慢慢裂开的声音，但这次，不是石砖，是瓦子。

　　浮梦阁的琉璃瓦，正一片片的脱落，如被腐蚀经年之久的墙，“哗啷”的碎了一地，连最上边的，也都跟着破碎。

　　不止如此，浮梦阁的窗棂，桃花木雕门，陎言的桃木榻……一切为木和土的东西，都长出了茯苓。

　　“对了，你家跑堂给你煮的茯苓，是不是，很！美！味！”

　　‘很美味’三个字，隐禾咬的特别清楚，似在得意自己的计划很成功。

　　但对陎言来说，那的确很美味，可惜那美味，是从未有过的苦。

　　“你不怕神尊怪罪于你？”

　　“你觉得，你一个叛徒，有什么资格提神尊？”接着又是一声冷笑。

　　一旁的凤兮这才发觉，原来隐禾还不知道自家姑娘就是神尊本人。不过也不奇怪，神尊历劫到凡界的事，本来知道的人就寥寥无几。

　　“那你说说，我家姑娘，什么时候变成叛徒了？！”凤兮也懒得计较，敷衍的问一句。若不是陎言不让，一把火就方可足矣，何须这茯苓多言。自己可是万方神兽凤凰，岂会怕了这一株千年茯苓。

　　“哼！可真会装傻。那日她代神尊将我送至青城山，回头不到一年多，便叫那除妖司几恶来抓我，不是背叛又是什么？！”

　　陎言就这么任由说着，也不回答，只是紧盯着四周，用桃扇半遮着脸，露出灼烧的眼神，许久才言：“偷听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身后人陆续现身，但并无客套话，只有冷眼，还是对着坐在桃花树上的苓儿。

　　似在说：终于找到你了，千年白茯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