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间小筑》萌之果冻

14、帝流浆，天母

　　李生与贼老头不欢而散，心情烦闷，关上了那老头跳窗离去的窗门，一时又为自己那泛滥的关心懊恼不已。等回过神来，头发业已抓散，束发布带孤零零掉落地上，索性不去捡它，李生直直去了三楼“沐间”，欲要洗去一身浊气。
　　才刚打开门，李生眼前一阵晃亮，只见一名花甲老妇人头戴银月簪，一袭青袍，上绣星辰花鸟图案，正拄了一根乌木长杖，颤颤巍巍下楼。
　　李生虽心下奇怪，却脚步不停，走到老太太面前，细声道：“长者可是来寻人的？需要小生接引一二？”说罢，伸出双手搀扶。
　　那老太先是瞥了李生一眼，遂目露惊奇，弃了拐杖，绕着李生一通乱转，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人，倒似在打量一个甚么稀奇物事。
　　见李生尴尬呆立，老太太这才拾起拐杖，伸手道：“阿羲早两日传信说是收了个不错的，本老母瞧着，倒也马马虎虎嘛？”面上却是一派慈祥温和。
　　“原来是荠姐的贵客，这边请。”李生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可见这老太慈眉善目，雍容可亲，便只询问了一些家常，有一句没一句地搀着老太下了楼。
　　行至楼下，阿桃见李生披头散发，扶着一个老太太下楼，不免好笑：“哟！这刚弄上去一个贼老头，又给本姑奶奶带下来一位老太太？”说罢，取了架上面纱，遮住了面容。那老太太却是把拐杖一杵，佯怒道：“好你个老桃花，可是在别处受了闲气，撒到你老姐姐身上？”
　　阿桃闻言，美目圆瞪，迟疑道：“天姐姐？真是天姐，您这是怎么了？为何形容如此……枯槁？”
　　那老太见阿桃嘴上惊奇，却掩不住目光中的八卦鬼祟，不禁气笑道：“你这鬼脑袋瓜子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呢！我这次真是练功出了岔子，可没天木什么事！”阿桃却是满脸不信：“是是是，姐姐您就是顺便让木上人给您瞧伤，天可怜见，真是没眼看了，嘻嘻。”
　　李生见老太脸上泛起红晕，又念起庭前月色正好，便唐突道：“阿桃，宴席可还需要添置桌案？”阿桃闻言，拍手喜道：“是了，天姐姐怕是许久不曾下来走动，忘了这红尘烟火气息了罢？正巧今日太阴、三霄俱在，咱们姐妹可得好好聚聚。”
　　老太闻言，奇道：“太阴性子最是冷清，以往天宴也不见她，怎的独独来赴你这琼花宴？莫不是……”说罢，卖了个关子，又一暼李生，不再往下说了。
　　阿桃娇笑道：“这呆子真真有趣的，得闲了我再与你说说。此番太阴赴宴，确是另有一事，需要众姐妹商榷。”又转头对李生道：“小李啊，再搬一条桃花宴几到中庭，若是荠姐允了，这酒你也可以尝的。只是，你可莫要老盯着太阴看，仔细人家数落，嘻嘻。”言罢，叽叽喳喳好一顿寒暄，搀着老太入席去了。
　　李生于大堂寻了一条桃花云纹食案，又觉不妥，遂换了一方雅致宴几，只将食案置于堂口，留作备用。
　　却说李生出了大堂，便见众女莺莺燕燕，于老树下笑作一团，阿桃更是依红偎翠，好不快活。眼见李生走来，阿桃玉手一挥，自有一股桃花酒风飘来，直熏得李生打了一个趔趄，又是引起众女一阵娇笑。
　　“呆……呆子，不是让你搬个宴几嘛？这，这怎么这么小……小的？”却是喝得连话也说不囫囵，颇有些小女儿的情态。
　　李生只当阿桃发酒疯，也不争辩，置了宴几便自向荠姐走去。但见朦胧月辉下，一黑一白两道倩影于篱笆绿影间遗世独立，清风徐徐，酒香微醺，减了三分旖旎，更显出尘绝世之姿。
　　听闻脚步声，荠姐手执一碗金色汤汁，问询道：“李公子可还习惯山中清贫生活？”李生连连摆手：“怎么会，在下只是好奇，荠姐做的是什么营生？看着也不像是普通商贾行当。说起来，在下还欠着一宿的盘缠，心下委实过意不去……”
　　荠姐闻言，眼神微暖，摇头道：“不过是接待些认识的、不认识的过客。家母早些年留了些许……‘产业’，虽偶有波折，倒也算是稳妥地这么过来了。”
　　李生虽心下疑惑，倒也不好深究。又见白衣太阴望月不语，便询问荠姐道：“小生添了一方宴几，荠姐得闲看看，还缺点什么。对了，大堂口还有一条食案，那是小生搬来的，兴许用得上。”
　　“公子有心了。既如此，便劳烦公子去‘梦间’知会离君，说是天母有事相求，他应当会出来的。”又将手中金汤递出，轻声道:“这碗汤，也请交予离君。”
　　“哦，小生省得。”说罢，李生端着凝脂般金汤，一溜小跑寻人去了。
　　李生这边厢刚走，碧霄便近身询问道：“太阴，可是你太过冷漠？我瞧着，那小子可怕你得紧~”
　　“妹妹快别取笑，吾素来性子寡淡，与男子更是……”太阴闻言却是浅浅一笑，倒让荠姐三霄好一阵失神。太阴见众女情状，忙敛了笑意，清咳告罪。
　　“妹妹这魅力啊，真真无法阻挡，这雌雄老少，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有腿没腿的，看见了怕都走不动道，嘻嘻。”桃花打了个酒嗝，素手搭着碧霄，复又打趣太阴。
　　太阴闻言，嗔怪道:“姐姐惯是招蜂引蝶，妹妹这’冠绝三清‘的美颜也不知是谁吹嘘出去的，你说，这人该不该罚酒三杯？”
　　阿桃却嘿嘿一笑，随手接过太阴递来水酒，一饮而尽，道:“嚯，美人赠美酒，妙不可言。不是姐姐说你，太阴呐，我辈徜徉天地间，切不可辜负了大好时光嘛～你莫不是参悟了太上忘情那等无用事物，姐姐可舍不得你这副大好皮囊回归天地，作那无情风雨草木，哪比得这花花世界，教人留恋。少不得叫那幺蛾子观瞻一二，需知这大道无情，美，也是一味天道嘛～”说着说着却是个两颊绯红，星眸微眯，不甚正经起来。
　　听得此话，众姐妹或是点头认同，或是默然无言，场面一时冷了下来。荠姐轻拍手掌，和歌唱罢:“多情总被无情恼，归入四时明明同；盈虚圆缺本无道，天心我心双双全。”天母听罢，连声赞叹，似得了各中三昧，和着清酒，细细品茗，一时痴了。
　　阿桃见状，顿时嬉笑道:“天姐姐，一曲酒歌便有如此感悟，若说这天资，姐姐怕是独一份的，”言罢，见众姐妹瞩目，话锋一转，调笑道:“怎的参不破一根朽木，莫不是受那一点先天混沌牵引，窥见了大道，方才如此痴迷？”
　　此言一出，众姐妹便笑作一团，太阴也是掩唇轻笑，直臊得天母口中哇哇怪叫，持着木拐追着阿桃作势劈打。阿桃惊叫一声，嬉笑连连，口中连呼“天罚将至”，只一对美腿风车似带起一地香风，眼看着天母是追不上的。

作者有话说

　　突然复活，哈哈，灵感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