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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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因正往食堂走去，走至一半，忽然停住脚步，回过身去，终于正眼瞧了追来的江阮一眼。
只是稍稍快跑了几步，江阮的面上便现出了薄红，“雨湿胭脂脸晕红。”明明是艳阳余留的傍晚，却偏偏好似在了因心上下了一道清浅的雨。你说，心都湿了，那心是不是软了，容易被乘虚而入了？
江阮倒不知了因心里的异样，毕竟端方的了因师父面上没有透露出半分。
“……了因师父。”江阮压抑住想叫“晏疏”的冲动，终于没有像上次那样失态，只是扣在背带下方的指尖微微颤抖，“你今日还有空吗？我想……”
“没空。”了因的声音平平淡淡，合掌拜过，“女施主请回吧。”
江阮僵在原地，这一刻居然没有勇气再上前，原本还有些泛红的脸瞬间发白，明明没有任何过激的言语，也没有怒颜相对，可江阮就是敏感地感受到了了因对她的不喜。
相同的容貌可以让江阮感到恍惚不可置信，可这种牵动内心的在意，江阮却没来由地觉得自己不会错认。
了因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自他上山进寺起，从未与人红过脸。师兄弟们找他帮忙，只要他能做到的，绝不会推脱。真要有女香客晚餐时间赖着一道去食堂美其名曰：“求知心切”时，了因也是默然应允。
这一次，这么果断地拒绝这位女施主，到真是件罕事。
走着去食堂的好几位僧人都不自觉地慢下了脚步，想看看事态的发展。咳咳，现代的和尚倒是蛮八卦的。
忽如其来的情绪，教了因自己也吓了一跳。佛说众生平等，可了因一向对女施主耐心十足。对这位女施主，他却总是生出莫名反常的情绪来。
可是话已说出口，覆水不可收。
不过江阮的反应却是在了因的意料之外。
被莫名厌恶，她没有委屈，更没有退缩，反倒在这古朴宁静的庙宇中油然生出一股孤勇来。
不是相像吗？不是令我在意吗？不是对我不喜吗？
我偏偏要弄清楚，我偏偏要教你抛却对我的不喜。
江阮不由分说地上前抓住了因的左手腕，滑滑腻腻的，不曾带任何饰物。然后大步流星地拖着了因往僻静的地方走去。
瘦弱的江阮又哪里拖得动一个男人？
可因为那一双泛红的眼，了因并没有反抗那微不足道的力量。
这异样来得太突然了，了因其实不喜欢这种脱离自己可以克制的东西，可他想躲，却发现并不能躲掉。
好像那一声“晏疏”像一把钥匙一样，从此，他偶尔可以忽略，但只要再见，就无法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到了一棵榕树下，江阮松开了手。了因的手腕离了女儿家的体温，却留下了一圈浅浅的红印。
了因自己都有点恍惚，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指尖慢慢点上那圈红印，轻轻摩挲。
江阮没注意到，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了因师父目前有正在交往的对象吗？”这十分重要的问题，还是在江阮无意间听人提起这里的和尚竟然婚配得如此自由之后，才想到的。
毕竟江阮生活的地方虽然也不禁僧侣婚配，但没有这里的和尚婚配得如此坦然而自由。江阮生活的地方，若真有和尚娶了老婆示之于众，那还是会在社交论坛上被人品头论足。
要是了因已有女友，甚至已有妻子，那百分之百确定他便是晏疏，江阮又能怎么办？总不能做插足他人感情的小三。
江阮屏息等待了因的回答，明明是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江阮却像煎熬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了因的耳根悄然变红，女施主的话很难不让人想岔。
了因拼命告诉自己，她与自己素未相识，反常的行为总是有目的。可偏偏，随意一句话，便教他自己在心里头就想了许多。
迷了心了么，了因念了句：“阿弥陀佛”，老实回道：“并无。”
江阮大松一口气，出家人不打诳语，了因应当不至于糊弄她。她巧笑嫣然，不欲再叫了因为难便敷衍过去：“了因师父刚才多有得罪了，只是慕名而来却受冷待难免急躁了。”到底也没解释当初那句脱口而出的“晏疏”，也没解释忽然问他是否有交往对象是为了什么。
了因忽然没了说话的热情，松开紧抿起来的唇角，转身拂袖而去。
江阮此时也不知是看出了点什么，不再因了因生气而感到惶恐不安，反倒在他身后还颇有兴致地问道：“了因师父，此时下山已经不便，贵寺可有留宿的地方呀？”
了因脚步未停，依旧稳稳地朝食堂走去不作理会。
只是此时心情松快的江阮恢复玲珑心思，倒真被她琢磨出点不同意味来。
她今日可是观摩了一下午了因与其他女子相处，怎么说，个个都客客气气的，便是那些女子口中谈论的与他同在寺中长大的那位，也不例外。
怎么对上她江阮，这了因就失了常态呢？
这世上仅有过几面之缘的人，原本不该有那么多的情绪波动。
曾经婆婆寻来一位所谓的大师，遮遮掩掩地带到医院来相看晏疏。当时的江阮脸色难看，知道婆婆爱子心切，强忍下来不曾动火。
晏疏与她都是无神论者，信仰的是科学，如今却要躺在病床上听这些荒诞的东西。
后来还是公公打了圆场，客客气气地将大师请了出去。
现在，站在这江恩寺中，江阮却模模糊糊地想起那大师口中点明的一句话：“三魂六魄，零散残余，拘离他处，不得清明。”
了因，晏疏，晏疏，了因。
阡途伞铺中的女子只说会帮她，却没告诉她，丈夫为何会变成这样。
时常会有在江恩寺中逗留太久延误下山的香客，他们往往被妥善安排在僧人家属住的地方。其实就在寺的背面，山前山后的距离。
江阮也不例外。
好巧不巧，住的这户还是熟人。
正是第一次来江恩寺遇上的小师父玉浩的家中。
江阮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寺中先行吃过了，玉浩家也过了饭点。不过玉浩妈妈还是很热情地为江阮又重新熬了一碗消食的橘子糖水。熬得多了，连小家伙也有了口福。毕竟快到掉牙期的玉浩小师父平时可碰的甜食少之又少。
玉溪方才见过了因后就下山去了。她毕竟有正经工作，白天耽误的，还是得晚上加班赶出来。
这大底是常态，无论酬劳多少，人们总得在各自岗位上做好自己的事。
玉浩小师父跟江阮没说几句话，就被玉浩妈妈催促着回房做功课去了。可怜的玉浩小师父背起佛经来头头是道，可偏偏被加减乘除折磨得不行。
玉浩爸爸也算得上位大师，只是比起清云和方丈来说，更多几分洒脱不羁与烟火尘气。应当说，像位混进僧侣堆中的大厨子。
江阮想了一下见过的玉溪和玉浩，嗯，应当是随了母亲长相。
“清广大师，你能告诉我一些有关了因师父的事吗？”江阮随意坐在门槛上，夜幕中的目光带着点点希冀。
清广见过许多纠缠了因的小姑娘，倒是头一回见到想要认真打听了因往事的。他女儿玉溪不算。清广知道女儿一腔柔情，只是玉溪还真不必特意打听。相处已久，总会知道一些。噢，打听倒是也有打听，只不过多是兴趣爱好，可有忌口，钟意怎样的女孩子之类一听就晓得为了什么的问题。
虽然江阮说得模糊，可清广知道江阮要问什么。
“了因是清云亲自带进山门的，进来的时候才十来岁。方丈考验过后，觉得这孩子挺有佛性的，就做主留下了。当然，还是读书的年纪，落发之后，就又重新带着下山办了入学手续。每逢寒暑放假便回寺里，平时住在学校。大学毕业后呢，便成了一名人见人爱佛缘永驻的正式和尚啦。”
清广说到这儿，又夸张地拍了拍嘴巴，“瞧我，说多了说多了。女施主早点休息吧。我家那口子做的小点心不错，明早你尽管开口，想吃什么让她做便是。”清广腆着肚子，笑眯眯地回房去了。
出家人是不打诳语，只是出家人也可以狡猾地说自己想说的。
清广一脸悠然地说了了因的情况，只是说的皆是随意打听就能知道的。
甚至于，他连了因的俗家名字都没明确提一句。
江阮相信玉浩妈妈的小点心不错，毕竟光看清光这身材也能窥得一二。
清广大师不愿多说，江阮也没得办法。
还是得自己光明正大地向正主去打探才是。
江阮最后再看了一眼夜幕里忽明忽暗的星光。
不管如何，只要不涉及违法乱纪，不做违背道德规范的亏心事。
晏疏啊，我还是希望不论在哪里，你都是属于我的，都能陪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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