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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国士无双权天下 ...

  •   又过了五日,林卓村从万州把林文海一行人带了回来。按照林卓村自己的说法:只是一群外地来的山匪,恰巧在万州看到林权和妻子张氏,英姿不卓,知道是富家子弟,便起了歹心,烧了渡口,抢了船不算,还把人也扣了。等到林文海到万州,那群贼匪胆子越发打了,狮子打开口,要十万贯,林文海稍微还了还价钱,那群人一不做二不休,居然把林文海也抓了。因怕林家和官府围捕,就打出了西番人的旗号。林卓村到了万州,买通了山上的一个土匪,又重贿万州团练使,趁着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一举剿灭这伙山贼,把林权夫妻并林文海都全须全影儿的救了下来。

      火井那边,事情也平息了下来。抚恤死难,开新窑,都有条不紊。钱财自然花了不少,但是对于林家的基业,倒还伤不到根本。几件大事,有惊无险的过去了,林家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林仪也就有了喘息的功夫。转眼进入八月,天气渐渐凉了。林仪也有了兴致出去溜达溜达。这日,便带着茜雪和另两个丫鬟到东市闲逛。林仪兴致极好。这里也看看,那里也摸一摸。有用的没用的,后边的丫鬟捧了一大堆。看到中午,东市门口一座酒楼,阵阵香气扑鼻,是林仪爱吃的烤鱼的味道。林仪便不肯走了,拉着几个丫鬟上了酒肆。

      可惜正是中午,又赶上今天是个集日。酒类里人极多。茜雪带着丫鬟,跟掌柜的交涉了半天,也找不到一间包厢。以林仪的出身,是无论如何不能在大厅里吃喝的。林仪瘪了嘴。只好把口水往肚里咽。已经准备离身了,听一个伙计说,“黄”字号的腾了出来。几个人兴高采烈,上了楼。推门一看,却傻了眼。三张长桌,已经摆满了酒馔。正中长桌后一个青年,怀里抱着一个红衣的娇娘,正在饮酒。

      林仪认得,正是德松赞。她低头便做了个万福,道:“奴走错了屋了。打扰郎君饮酒。有罪有罪。还请郎君原谅则个。”说着,转身就要走。门口早有两个铁塔般的壮汉挡住了去路。

      德松赞放下酒杯,推开美人,笑道:“怎么?几日不见,义妹就不认得为兄了?”

      林仪见走不了了,也便不在扭捏,转身一笑,又做个万福,道:“刚才阳光晃了眼。没认出郎君来。请郎君见谅。”也不等德松赞答话,就拉了茜雪,在下手的长桌前坐了。用手帕擦了手,便夹了面前的烤鱼,又斟了一杯樱桃酒,自先吃了起来。德松赞也不说话,只含笑看她吃。见她一条鲈鱼吃完,才悠悠的道:“义妹好胃口。”

      林仪又吃另一条,一边道:“祖父前几日不在家,厨子们都不甚用心,奴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德松赞皱眉,这是大家士族的姑娘该说的话吗?

      林仪接着道:“前几日送给郎君的信,郎君想来是收到了。”

      德松赞道:“收到了。果然远远好过我们原来的炼钢之法。可惜,你给的方子不全。炼出的钢还是太脆,还是没法跟你们林家的钢相提并论。”

      “但是成本也低呀。炼的又快。你们给当兵的用,要那么大的柔韧性干嘛用?林家就靠这点子钢了,你们好歹也给林家老小留一条活路吧。”

      德松赞笑了,道:“是谁不给林家活路了?有道是:家贼难防。”

      林仪放了筷子,道:“我为殿下出力,没想到殿下却这般说我。上次殿下不是说,大西国有功必赏吗?我这次好歹算是有功吧。那赏呢?”

      德松赞道:“这次义妹的确有功。奖赏吗?这酒宴就是。”

      林仪白了德松赞一眼,继续低头吃鱼,低声道:“这算什么赏赐?!”

      却听德松赞怀里的那个美人说道:“殿下接到线报,二公子和郑家已经决定对林家动手,成都王已经点了头。郑森带了一千铁甲,从成都过来,准备抄林家的家呢。殿下得了信儿,特地就赶回邛州,来给妹妹报信了。这还不是天大的赏赐。”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林仪。

      林仪看了一遍,神色也不见变化,把信塞进怀里,只道:“倒是让殿下费心了。”

      德松赞接着道:“此次,倒也不光是专程给你报信。孤要回逻些城。恐怕一时日赶不回来,所以特意跟你告个别。”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扔向林仪,接着道:“还有你的指环,落在火井城外的密松林里了。”

      林仪接了戒指,是茜雪藏起来的那枚金蛇赤琼,愣了一下神,马上又笑道:”殿下有没有看到指环下面还有五十万贯的银票?”

      德松赞笑道:“不曾看到。”

      林仪叹一口气,道:“那想必是被蛇虫鼠蚁给吃了吧。”

      德松赞大笑,连声让身边的美姬斟酒,又令其给林仪敬酒。

      林仪也就很大方的饮了一杯,又接着道:“奴今天去东市闲逛,看到一斗米只要四个铜钱。两川这两年,天时不顺。前年大旱,从正月到九月,几乎一滴雨没下。去年汶江、涪江泛滥,沿线三四十个县,都是颗粒无收。按说,收成不好,粮价应该上涨。但是,您看,市场里的粮价却逐年下降,我在东市买了一只黄鹂鸟,花了十五贯,而糙米一斗,才三个铜子。郎君,您可知此为何故哉?”

      德松赞收了笑容,只看着林仪。

      林仪便自问自答,道:“也无他耳。两川天堑,益州险阻,进可经营河洛,退可自守剑南。本来是天府之国,王霸之资,汉高祖以成天子者也。可惜当道者,暗弱无能,仁义不修。外不能连横诸侯,内不能修政理民,一味依附于朝廷权贵,穷兵黩武。两川自天康以来,大乱不断,国朝鼎立,才有数十年休养生息,可惜户口也不过百万。成都王却有甲士近五十万之巨。以五十万之众,却不能抵挡大西国数万精甲。当道者,不思自省用兵之道。却只知征兵加赋。两川各县连年加赋,岁岁征兵。听说还有人想请客兵入川。无论是朝廷的兵,还是荆州军,陇右军,最后都要吃两川民众的。因此,各地横征暴敛、变本加厉。悍吏横行乡野,叫嚣东西,隳突南北。升斗小民为了赢得眼前的活命,把家里所有的积蓄,仅有的一点点口粮,都拿了出来。甚至奴之所见,有些乡村,连种子都不能存留。正所谓: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然而,百姓倾其所有,各地囤粮百万之巨,成都军却依然食不果腹,衣不遮体,死者无从抚恤,伤残无人医治。闹市过街,如同一群叫花子一般。何故?豪门林立,豺狼当道。大批粮食,被各地官吏和他们背后的豪门世族截流。他们把贪污的粮食拿到市场上卖,但是人民哪里还有半个铜板来买米吃?所以,虽然两川连年灾荒,米价却逐年下降。”

      德松赞看林仪,已然是另一种目光。他手扶着酒樽,道:“那又如何?”

      林仪饮一口酒,面颊已然微红,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悠悠道:“有道是:天下未乱,蜀先乱。两川大乱,就在眼前。”

      德松赞玩味的道:“那又与我等何干?”

      林仪一笑,道:“殿下人中龙凤,何苦还要奴明言?”却又接着道:“大西国三驾马车:上、下、右三如。下如者,是殿下的王叔,明王锣些大德伦,他近在京畿,附佑国主,口含天宪,挟国主以令诸侯,尽占天时地利之便。上如者,殿下的王兄,辉王甘陇大德伦,东有甘州、凉州,西达葱岭,北连回鹘,南抵柏海,地方近万里,人口数百万,俯瞰天下,莫有不惧者,此尽占人和之势也。唯有殿下,困居临川,只有泯州、扶州、松州等地,穷州恶县、崇山峻岭、地僻民疲。我想,这次殿下回逻些城,是因国主身体不预吧?殿下想以泯、松为本,与明王、辉王争大位,岂不是缘木求鱼,螳臂挡车吗?”

      林仪见德松赞面上并没有不快的颜色,接着道:“两川,天府之土,物阜民丰。财力、民力、兵力十倍于甘陇。殿下如取两川为依仗,何愁大事不成哉?”

      德松赞立直身子,道:“大西与大梁世代仇杀。梁人恨大西入骨髓。而我大西能东征的兵力,六万已是极限。劫掠还可以,想征服两川,恐怕也是痴人说梦。”

      林仪笑了,道:“殿下何必拘泥。殿下想的是大西国主,又不是要做成都王,有什么必要大西的旗子插上成都城?成都王病入膏肓,两公子剑拔弩张。只要成都王一咽气,大乱马上就会掀起。我们只要妥善谋划,不难找到一个心向大西的新王爷来。到时候,只要将其操纵于股掌,与殿下亲自坐这成都王有何异哉?”

      德松赞问道:“那你可有人选了?”

      林仪道:“自然是有。不过时机尚不成熟。到时候自然要引荐给殿下。”

      德松赞暗自思忖,成都王两个成年的儿子虽然兄弟阋墙,但是对于西番,都不太友好,而且双方都已经羽翼渐丰,也不太需要依附于西番。突然想起,密报上说,成都王有个侍妾似乎怀孕了,因为怕郑夫人,被成都王藏在了一处别院。十月怀胎,如果真生出个儿子来,多个幼子出来,那成都这出戏,还真有一番唱头儿。

      德松赞便自言自语道:“到时候主幼国疑。”

      林仪道:“还可以无中生有。”

      德松赞大笑,道:“吾妹真乃国士也。”

      林仪道:“奴自信有国士之才,也愿为殿下效国士之力,唯愿殿下能以国士之礼待奴。”

      德松赞一杯尽饮,道一声:“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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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国士无双权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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