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生命代码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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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班后程云追没有立即回家，他在一家“电脑手机医院”挂名了修理工，属于不用坐班只在方便的时间上/门/服/务的那种，恰好今天他接到了一个活儿。
“电脑手机医院”维修店的老板是个慈眉善目的大叔，因为程云追长相年轻而且每次来店里的时候都会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里面放着笔记本、鼠标、键盘和几本计算机专业的教材，所以他一直以为程云追是大学生。
大学生又实习又打工还要兼顾学校里的事情，老板觉得程云追一定生活得很辛苦，要不然为什么总是脸色苍白、黑眼圈浓重呢？因此，出于照顾，老板一般给程云追派的活都不是特别难的，也不是要走很远的那种，比如今天，就是在他实习的公司附近。
“麻烦你了师傅，我们公司的几台公用电脑不知道为什么都用不了了。”
这家公司虽然在高级写字楼里面，但是规模特别小，员工不多，做的是小本生意，每个人的桌上不可能都配备打印机所以才会使用公用电脑来传输和打印文件。
负责人领着程云追进去的时候，里面还有一些员工没有回家，程云追一眼就在他们中间认出了刘奇，联想到夏子青曾经提过一嘴，他倒不是特别惊讶，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刘奇自然也看见了程云追，这人不就是那天帮自己抢回了包的吗？这么巧的吗？
程云追坐在电脑前开始检查，一开始的启动程序看着是正常的，进入桌面之后却突然黑屏，上面飘着一行行乱码。
负责人无奈道：“三台电脑都这样，是不是中病毒了？”
程云追让负责人把另外两台也打开，问题都是一样的。
还没走的几个职员围过来看修电脑，见程云追敲了几下键盘后略有些疑惑的表情，几人有些尴尬：“这几台电脑用的时间都很久了，配件都不太灵光了。”确实如他所说，键盘上好几个键已经坏了。
还好程云追随身带了键盘。
负责人是一个计算机周边产品发烧友，颇为识货地吹了声口哨：“这是WASD104键热升华键帽的？什么轴？”
想不到现在一个修理工的装备都这么奢侈了，负责人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工资太垃圾了——有些人看着风光，其实连一个趁手的键盘都没有！
程云追随口回道：“黑轴。”
在他们这种跟代码死磕的人看来，键盘就相当于刀和剑，每个人惯用的键盘也不一样，比如夏子青独独喜欢红轴，他觉得黑轴太硬了；鸣鸿组的组长贺柏贺暴龙喜欢静电容键盘的手感，他觉得机械键盘都是糙汉子用的；程云追的老朋友梁祈是个单身爸爸，特别会过日子，他只用平民价格的无线键盘，用他的话来说，越廉价越耐/操，坏了随手扔也不会心疼。
电脑问题不大，中了病毒但系统没有被完全破坏，进入安全模式把注册表里的程序启动项去掉然后再开机，乱码消失了，将任务管理器中病毒依靠的程序全都关闭，然后仔细在注册表里排查清除完毕就可以。
“师傅，这病毒是怎么来的？”
“初步判断是通过USB感染的。杀毒软件没有及时更新，而且电脑上存储的东西太多太杂了，硬盘内存接近满溢让它的反应速度很慢，有时候来不及拦截也会让病毒有可趁之机。”
程云追说出病毒感染原因的时候，刘奇的眼神有些闪烁，还不动声色地往角落里挪了挪，他不知道他的小动作都被程云追看在眼里。
修复注册表之后，程云追删除了系统目录下几个可能留下病毒残留的可疑文件。他使用键盘和鼠标的速度太快，手指微动间屏幕上窗体不断闪烁，其他人都没看清楚到底删除了什么。
“谢谢你，师傅，谢谢你！真是帮了大忙了！”负责人原本看程云追这么年轻这么小白脸的样子还觉得不靠谱，这会儿可是服了。程云追刚刚收起键盘的一瞬间，他恍惚间好像领悟了什么叫做——有剑客收剑入鞘的骄傲。
“小事。”
程云追接过修理费，状似不经意地看了刘奇一眼，刘奇正僵直地站在那儿发呆。
回到家，程云追慢悠悠地泡好泡面，端在手里走进工作室。
如诺瓦承诺的那样，不论程云追什么时候推开工作间的大门，它都会自动开机，一台台计算机像是沉睡中的远古巨兽受到了某种召唤而苏醒。
程云追回忆着他在修电脑的时候发现的一个文档，不紧不慢地将它原原本本地打出来。
不知道的会以为他背这些字符背了很长时间，而事实是他只在按下删除之前飞快地扫了一眼。
诺瓦说：“你现在真没意思，跟个老头子一样慢吞吞的，以前你不知道自己有超忆症的时候特别可爱，学了什么新代码都要兴冲冲地实验，生怕再过一会儿就会忘记了似的。”
“你以为什么都记得是一件很好的事吗？”
程云追半趴在电脑桌上，软软的头发温顺地垂下来，半遮着幽深的眼眸。
时间——大多数人追捧的治伤灵药——对于超忆症的患者来说压根没有意义，遗忘就好像是他身体上一个坏了的按钮，从出生六天后到前一秒的记忆全都清清楚楚地铭刻在脑袋里，有时候他希望真的有“洗脑”这项技术，让他将那些痛苦的、耻辱的、悲伤的东西全都忘掉。
超忆症折磨着他，曾经、现在、未来，不出意外将跟随他一辈子。年轻的时候他惶恐不安，总是做同一个噩梦，梦到他的脑袋因为塞不下这么多东西而自爆；后来，他渐渐麻木，他尽量少去关心周围的事物，少记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强迫自己思考得更慢。
“你在写什么？公司的文件吗？”
“修电脑的时候发现的一个有趣的文档。”
“又去修电脑了，”诺瓦阴森森地笑了笑，声音嘶哑且嘲讽，“见过嫌弃自己不够优秀的，没见过你这样走下坡路的。”
如果诺瓦知道人类的俗语，他的吐槽将更加有力，比如——说好的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呢，你却把它做成了痒痒挠？
程云追没理会诺瓦，右手拿叉子吃面条，左手仍慢吞吞地打字。
差不多写了有半个小时，面也吃完了。他点开桌面上一个叫做“泛代码自动扫描”的软件，诺瓦却已经比软件更快地将这串神秘字符解读了出来。
“如果你敢把事情说出去，你一定不会想要知道后果……我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他们，也可以同样地对你和你的父母……听话的孩子才会有糖吃，只要你乖乖的，我们会给你一大笔钱，你再也不用委屈在那家小公司里干苦活累活……我们饱含着诚意和你谈判，希望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走上你老婆的后路！”
诺瓦的声音本就低沉阴暗，说话阴阳怪气的，配合上这样一段文字还真的让一个邪恶的形象立体了起来。
程云追单手撑着下巴勉强思考了一会儿。
发信人是谁？为什么要发到刘奇公司的公用电脑上？刘奇究竟知道些什么？与余英博家人死亡的真相有关吗？“我们”是哪些人，“他们”又是哪些人……
话分两头，贺柏和白天启——“二副”的真实名字，两人一起去医院拜访了余英博的妻子。
粉嫩嫩的小孩正窝在许凤霞怀里睡觉，许凤霞心疼地摸摸儿子的额头，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脑袋上的针。
“你们问吧，我知道的我都会说的，但是我跟姐姐姐夫他们并不亲厚。”
妯娌关系难处，许凤霞和余家姐姐都是不愿意生是非的，很少单独说话，跟姐夫就更是没交流了。
“我们不是想问刘奇，你知道七月四号晚上你丈夫在哪里吗？”
“什么意思？”许凤霞皱紧了眉，“我丈夫是受害者啊。”
贺柏笑得很无赖：“谁说受害者不可能是加害人的。”在许凤霞生气之前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你们三个人现在都有嫌疑。”
许凤霞沉着脸想了想，说：“他那天晚上在家，没什么特别的。”
“有人来找过他吗？”
“没有。”
“你确定？”
“确定啊。”
原本还准备了许多问题的白天启顿时哑口无言。
许凤霞跟便衣警察说的话竟然出现了分歧，白天启不可能怀疑自己的两个部下说谎，但许凤霞为什么要隐瞒刘奇曾去找过余英博并且不欢而散的事情呢？
白天启还想继续说什么，贺柏却突然拉着他站了起来：“那么我们了解了，谢谢你的配合。”
两人走到外面，白天启还在挣扎。
“你干嘛把我拉出来，我们还没有问完呢。”
“你还感觉不到吗，她压根就不会跟你说实话。”
“那……那我们去催余英博吧，他说要把自动注射器和检查报告拿来但总是推说工作忙没时间。”
“你去催的话，他找别的借口就是不给你怎么办？又不能强制地搜查他，你还能去偷不成？”
白天启有点丧气：“那怎么办啊，明明知道这三个人都有问题，偏偏嘴都跟蚌壳一样撬不开。”
贺柏摸摸白天启的脑袋，语气像在哄小孩。
“有时候蚌壳是会自己张开嘴的。”
夜晚，许凤霞拜托护工照顾儿子之后换上一条黑色长裙悄然离开了医院。
刘奇在家里坐立不安地等待着，开门见到许凤霞之后更是心塞。
“许女士，”他对她的称呼生疏得很，“我都已经答应你的请求了你还要我怎么样，我不需要钱，你给我的钱让我觉得我是用人命换来的！”
许凤霞将手提包放到桌子上，笑了笑：“今天我没有拿钱来，我也知道你不会用这些钱，你只是到银行取出来之后就捐给了红十字会是不是？”
刘奇顿觉无力，他的生活仿佛处于许凤霞和余英博的控制下，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所以你今天来的目的是？”
许凤霞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伤感道：“如果我有选择的话我也不想这样，但我是个没本事的女人，我嫁到余家来，没有想伤害任何人……今天算是我跟你告别吧，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刘奇搞不清楚他对这个女人究竟是仇恨多一些还是同情多一些，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起身到厨房去倒水。
许凤霞给他赔了许多不是，并且祝他离开本市之后可以好好地生活，喝完水没留多久就离开了。
第二天中午，正在收拾行李的刘奇被上门的警察带走了，因为在他家里面找到了余英博“失窃”的自动注射器和余姐姐的检查报告。
贺柏所率领的鸣鸿组立即对自动注射器的工作记录进行调查，证实了在余母死亡的当天注射器的药量过大。
令贺柏他们惊讶的是，导致注射器药量错误的并不是一开始推测的远程“未授权信息”，记录显示当天并没有任何未授权信息侵入，也就是说，使余母死亡的是一条正经通过了密码验证的命令。
刘奇、许凤霞和余英博三个人中，谁是知道密码的呢？
“真的不是我偷的，我也没有想要销毁证据！”刘奇气得拿拳头砸审讯室的桌子。
“那你就直截了当地解释一下为什么它们会在你这里？”
“我……我……”刘奇犹豫了一会儿，忽然道，“她既然这样陷害我，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了，是许凤霞！一定是她嫁祸我，她昨天晚上找过我！”
刘奇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给说了。
被夏子青说中了，余英博早年的生意确实不干净，他发家致富的本钱都是灰色收入，搞得好就没事，搞不好会被揭发，刘奇不知道那些事情究竟是啥，只知道这些黑历史后来被余父余母发现了。
提起二老，刘奇的眼眶都是红了：“他们都是特别好的人，一点不愿意做亏心事，说穷点没关系，关键是人活得要光明磊落不做噩梦，他们劝余英博去自首，争吵的时候被我妻子听见了，我妻子不告诉我余英博到底犯了什么过错，但她也主张让弟弟去自首。”
白天启问：“后来呢？”
“后来？”刘奇神情悲愤，“后来他们就都死了！许凤霞给我钱，在我面前卖可怜，说她不能出事，她不能放下孩子一个人，还说什么逝者已逝，几年之后等孩子长大了她就自首……我竟然信了她的鬼话！”
白天启道：“所以说一切都是许凤霞做的？为了维护她丈夫？”
“不然呢？”刘奇喊道，“她那个女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白天启和贺柏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生命代码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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