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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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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子自是要上的。但出乎意料的是,清河并没有多言。
“阿瑶只教我且去为舅舅做事,做完舅舅的事,便只陪着她和孩子。”一日下朝,顾煊对他说道,“也就是莫教我在外头玩乐的意思,你若想找我,来公主府便是了。”
“怕是皇妹嫌我叨扰。”秦治心中一叹,做出一副幽怨口气,“但下月我生辰,六哥总该陪我喝次酒。”
“好,到时我偷溜出来。”顾煊一笑,“我惧内,你知晓就是了,莫同旁人笑话我。”
想必是帝后提点了清河,亦或是她知晓了些驭夫之道。而顾煊,又实在是最好驾驭的那类丈夫。
他是去了几次公主府的,只是府上总是宾客盈门,有东宫的人,也有顾煊昔日在军中的同袍:他要组建制器司,难免借些昔日在军中的力。“晋王殿下。”李望向他行礼道,眉宇间略上了几分狐疑,“臣来见策阳侯时,倒是无一次瞧不见殿下。”
“孤亦是无一次瞧不见校尉。”他对答道,“过些时日校尉入了制器司,便需改称旁的了。”
“听闻设制器司乃是殿下进言,臣甚是感激。”
他们在这厢攀谈,却见清河抚着她已然显怀的小腹,正幽幽望着他们,见他们谈完了,却是莞尔一笑,轻扬了优美的下颌:“原是子昭昔日的同袍,不知可有婚嫁?”
“未曾。”李望道。
“校尉出身名门,青年才俊,现下又将常留京中,当择一门亲事。”清河笑意更甚,“过几日的赏花会,不若校尉再登门一次罢?”
“臣谢公主厚爱。”
前世李望便是清河再嫁的夫婿,现下二人姻缘虽不成,不料竟还能有番交集。倒不知清河为何如此热心地替李望张罗婚事,莫不成有求......
他心一紧,忽想起顾煊新婚那夜,他的情不自禁,李望是尽收眼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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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他想法子拦了这次,清河要见李望也有的是法子,因此他并没有出口阻止。过了几日向顾煊试探,见他没有异样,才略略放下心。
他倒也不是铁了心要离间他们夫妻,左右清河一死,有的是他趁虚而入的机会,可若是在那之前先教顾煊知晓了他的心思,便说不清往后的事了。
他生辰在冬日,一早散了私宴,等着顾煊晚上来寻他,却不想回房之后顾煊靠着他庭中的杨树,摇了摇手里的酒壶。“我哄了阿瑶,说今日制器司有事,晚上陪不得她。”
真是.......他摇摇头:“你便直说是来赴我的生辰,皇妹难道会拦着不要你过来?”
“我也同她说了,可阿瑶说我是东宫的人,当同别的皇子避嫌。”顾煊皱眉,“你十岁便来了未央宫,不也是为太子哥哥分忧的?”
有时候他身上会有一种不应当出现在长安城的天真,教人喜欢,却是又爱又气。秦治上前牵起他的手,却是正色道:“皇妹顾虑无错,只是六哥,没有东宫的人,父皇在一日,为人子,为人臣,都是父皇的人。”
顾煊愣了愣,旋即了然颔首。
二人坐在庭院中对酌,聊到太子良娣刚生了一个儿子。“不知阿瑶要生个儿子还是女儿。”顾煊晃了晃酒杯,叹气道。
儿子最好,这样秦赫应当便不会再教他续弦,女儿若是像顾煊,也必然是极可爱的......他心中微微一痛,想起了早已埋葬在他过去记忆里的一张面容,还未等他平复心境,内室的帘子便猛得一晃,一个仆役急慌慌进来:“殿下,有客人......”
“谁?”秦治一惊。
“是清河公主。”
清河!
这显然出自秦治的预料,不过他定了定,意识到这也是个很好的机会。“让公主进来罢。”他道,“左右不过是六哥来陪孤过生辰,皇妹若是在,更是喜上加喜......”
“如何过生辰还要偷偷摸摸的?”
有女人的声音从帘外传来,清河竟是径自来了后院,满面怒气地直视着二人。“是孤求了六哥,要他来陪孤过生辰,皇妹莫要怪六哥......”秦治反应极快,立刻极力为顾煊开脱。
“晋王有何过错?不过是生了妄念。”清河冷笑道,她复而看向顾煊,嘴角倔强地紧抿着,顾煊想避开她目光,她却执意同他对视,“我告诉过你利害,你竟不惜欺瞒。”
“阿瑶。”顾煊有些勉强道,“阿治对我有恩,舅舅也要我同阿治修好,太子哥哥素来友爱兄弟,你何必多想?”
“他对你有什么恩?”清河厉声道,钗环不断抖着,“你是兔儿爷吗?竟连男人也同你断不干净,竟连男人也肖想你.......”
他心中狠狠一颤,抬头见顾煊面上也是一片苍白。稍缓,他听到了顾煊近乎哀求的声音,他应当从未如此卑微地恳求过:“阿瑶,你不要说,你不要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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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今夜如何收场,心结必然是种下了。
秦治感到顾煊在紧紧抓着他的手,而清河看到顾煊这副样子,脸上也浮现出惊色。许久之后,顾煊松开了他的手,缓缓道:“先回府罢。”
他次日上朝时并未见到顾煊,反而是秦赫召他到了清乾殿。他一一陈情,状若不经意道清河乃是以要顾煊同皇子避嫌为由才拦着他与顾煊相见时秦赫显而易见有所不悦,淡淡道:“她是公主,何必心心念念着政事?”
“皇妹忧虑六哥卷入是非,父皇不必动怒。”秦治连忙道,“父皇疼爱皇妹,儿臣知道退让一二......”
“阿瑶是朕的爱女,你又何尝不是朕的爱子?阿煊,他更是朕最私爱之人。”秦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对阿煊有大恩,不能令他知恩不报,事关气节,莫教阿瑶耍了性子。”
秦治低头称是,知晓近日朝堂上参秦鸿宠妾灭妻的折子,大抵都是得了秦赫纵容的。
有了秦赫金口玉言,清河自然不好再拦着他,只是秦治也深知过犹不及,去寻顾煊的次数并不多:清河已是将死之人,何必同她争着几月光景?
他同顾煊去了酒楼,见他面上难掩疲态:“往后我寻你还是莫在府上了,左右阿瑶见到你,便想起你是如何同我修好的.......难怪说了那样的话。”
是因他救了顾煊。他见过顾煊最狼狈的样子,也是他伸出手把顾煊救了出来。顾煊对他的感激是含了私密暧昧的,这是他欺瞒清河的缘由。“那皇妹是否知晓了些......旁的事?”他稍加暗示,清河大抵是不知晓顾煊在漠北的经历的,但并不妨碍他稍加引导。
顾煊怔了怔,旋即疲倦道:“知不知晓的,我也不想去问她了。”
听闻愈近生产,清河便愈恹恹,而得知她将要生产是在家宴中,帝后驾临公主府,他也跟着去了。
产房中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他步入房中,见顾煊亦是满面焦虑,秦赫来了才像是找到准星般抵过来。“莫怕,女子头胎是艰难些。”秦赫抚着他发顶安抚道,“别太忧心了。”
顾煊勉力笑了笑,却还是不住张望着产房的动向,好半天听到婴儿的啼哭,产婆推门而出,喜道:“恭喜侯爷,是位千金呢。”
顾煊这才露出笑容,有些手足无措地抱起那个瘦小的女婴,秦治凑过去一同瞧,小小的一个孩子,看不出是像谁的:“阿瑶如何了?”他一壁逗着那女孩,一壁忙问道。
产婆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正打算开口时却有侍女慌慌忙忙地从房间里跑出来:“公主出大红了......”
顾煊一怔,慌忙将女儿放到秦治怀中后便冲去了产房,高声喊着清河的名字,原本从容的帝后和太子夫妇也忙向房里过去。厅堂里兵荒马乱,倒一时都无人去留意那个方方出生的女孩。秦治抱着她哄了几下,待她不哭了才施施然到门边候着。
更里边他是进不去的,只是隔着大半个宽敞的房间都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想来是真的活不成了。喧闹的声音渐渐平歇下来,内室里传来清河虚弱的声音:“孩子呢?”
“在外头,你不要挂心孩子,生孩子太辛苦,往后我们不要生了。”顾煊安慰着她,秦治目光怔了怔:那温言软语里的纵容,不是他得了顾煊些好脸色能比拟的,清河恹恹靠在顾煊怀里,摇了摇头,“无来日了。”
“阿瑶莫要这么说。”皇后也终掩不住悲泣之色,室内顿时一片哀哭。清河涣散的目光似乎有一刻焕发出光亮,却是望着秦赫:“太子哥哥敬重嫂嫂,令滕妾先生下皇孙,是一时不察,却绝无宠妾灭妻之心......”
“朕信太子无此心。”秦赫淡淡道,他复而轻轻掠过清河颊边的头发,“你这些日子为太子的事忧心,到了这关口了,就莫要再挂怀了。”
清河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她复而望向顾煊,哀哀道:“总说要白头偕老,却是我失约了。”
“是我的错,我还未及好好待你。”顾煊怆然道,泪水不住落了下来,清河苍白的手指握着顾煊的,却是恍惚笑道,“你现下哭得伤心,过些时日还不就把我忘了,另娶他人做娇妻美妾,再记不得我......”
“你莫胡说,我只同你白头偕老,我再不娶旁人。”顾煊急忙道,清河摇摇头,手掌贴在他胸膛前,“我不管你要不要再娶,左右我只要你和我合于一墓。今生今世,你只许喜欢我一个人.......”
秦治心一惊,下意识看向秦赫,后者也是眉头紧蹙。他微微松了口气,期冀秦赫能出口打断,而在他开口之前顾煊已先开口道:“好,阿瑶,我只喜欢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