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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   殷翎沉默了。
      这重关系,他以前真的没想过。

      白疏对原主与对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态度似乎有了解释。
      可为什么白疏从来没有告诉他的打算?

      白稚见他神色,更奇怪了:“你……不知道?”

      殷翎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族里为什么要杀我?”
      白稚斟酌道:“他们认为黑孔雀天生不祥。”

      殷翎顿了顿:“就因为这种愚蠢的原因?”
      问是这么问,殷翎却很清楚,在这种封闭的部族里,年长者的话很容易被认为是真理。
      哪怕再荒诞无稽,众人也深信不疑。有些人是不会怀疑,有些人则是不敢反抗。

      白稚点头。

      殷翎又问:“白疏以前身体怎么样?”
      白稚神色困惑:“身体?他以前常常外出游历,受伤在所难免,很快就能恢复。”

      看来白稚并不知情。
      修行之人,按照常理来说,不会经历凡人所谓的病痛。白疏的问题称之为病或许不太准确,更像是一种暗毒之类的东西。

      殷翎暗自思忖。
      可在原主的记忆里,白疏的身体从一开始就不太好。
      这个病却不是在族里出现的。
      难道是为了救他?
      还是另一种可能:以前就有,只是白稚不知道。

      比起外面的风波,殷翎更担心白疏的情况。
      白疏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他,让他一点头绪都没有,更帮不上什么忙。
      白疏以前说有了解决之法,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既然白稚完全不知情,殷翎就没有再问。
      白稚却问道:“他的身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很严重么?”

      “他没事,已经好了,你不用担心。”殷翎不再多说。
      白疏没有把病情告诉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殷翎自然不会擅作主张透露出去。

      白稚看出殷翎的防备,无奈道:“他是族中上一任祭司,应当也算是我师父。”

      殷翎说:“他很快就会回来,你若是有疑问,到时候亲自问他就是。”

      殷翎想知道的都问完了,转身就要离开。

      白稚喊住他。

      “还有什么事?”
      这只白孔雀有问必答,殷翎对她的态度还算温和。

      白稚迟疑道:“你和君上……是什么关系?”

      当时在归鹤山上,白稚似乎就对招月有意。

      殷翎道:“你不想我去妖界,这就是第三个原因。”
      白稚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殷翎之前还觉得这姑娘不傻,没想到是个瞎了眼的。

      “我和招月之间,只有仇和怨。”

      -

      之前的阵法是很久以前布置的,以隐匿为主。
      位置已经暴露,没有隐匿的必要,殷翎将它改成了以反击为主的攻击阵法。
      等他做完这一切,天已经黑了。

      殷翎正准备睡觉,却听见护心镜里传来声音:「师父,你那里情况怎么样?」

      殷翎从怀里取出银镜,摩挲背面的雕纹,微微笑道:「还好。」
      明崖耗时很久,在银镜背面雕出一只开屏的孔雀。层次清晰,精美至极,连鸟羽都细致分明,一看就是下足了工夫。

      那时候的明崖眼里亮着光,巴巴望着他:“师父喜欢吗?”
      “很好看。”殷翎笑了笑,却突然改了主意,把刻着开屏孔雀的银镜在明崖心口比了比,“以后你用这个。”
      明崖眼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下来:“师父不要?”

      殷翎摸摸明崖的头发,脑子里无端出现一只冒着傻气、可怜巴巴的狼崽子:“这个留给你,我想要一只刻着狼头的。”
      明崖懵道:“狼头?”
      殷翎点头:“嗯,画得威风一点。”
      明崖对自己在殷翎心里的形象一无所知:“为什么是狼头?”
      “和你很像。”殷翎说。

      虽然还是一头雾水,明崖却高兴了许多。
      原来师父眼里的他这么威风。

      熟悉的声音从银镜中传来:「我听说新任妖王带着大股兵力离开妖界,招月去找你了?」

      问都不问领主的事,却对招月这么在意?
      殷翎有些意外:「嗯。」

      明崖不高兴了:「哼,他来做什么?师父别急,等我做完这个任务,就去魔界找你。」

      明崖一刻都等不住。
      他以前没开窍,只觉得招月很讨厌。
      开窍之后再回过头去看招月对殷翎的态度,明崖可以肯定,这个讨厌鬼觊觎他的师父!

      殷翎逗他:「你过来又能做什么?」
      明崖知道招月的心思,却不愿意帮招月点破,撒娇道:「他惹师父讨厌,我过去可以赶走他、让师父开心啊。」

      殷翎简直能想象得出明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小鹿般的眼睛直勾勾看向他,笑得眉眼弯弯,嘴角上扬,两颊微微鼓起。
      别人眼里的冰山,在他面前可以毫无顾忌地化作三月桃花水。

      殷翎轻轻笑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回话,又听见明崖问:「师父想不想我过去?」

      殷翎:……
      这有什么好问的?
      就好像他说不想,明崖就能忍住不来一样。

      明崖放软了声音:「想不想呀?」
      殷翎:「我要休息了,你接着忙吧。」
      明崖顿了顿,可怜巴巴问道:「想不想嘛?」

      又在装可怜。
      殷翎想说不想,张了几次口,都没有说出来。
      话就停在嘴边,却迟迟说不出口。

      殷翎叹了口气:「我等你过来。」
      明崖笑道:「好啊。」

      尾音拖长,声线温软,殷翎感觉像是有只小爪子轻轻挠过心口。

      天色已经黑了。
      殷翎的作息雷打不动,早睡晚起,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绝不晚睡。
      明崖知道他的习惯,不再传音。

      漆黑的房间里,唯有窗前一缕如水月光。
      殷翎攥着银镜许久,才将它收起来,准备躺下休息。

      -

      遥远的人界,章晋震惊地看着明崖。
      自从小道童突然有事离开,明崖又恢复了以前魔鬼长老的风范,速度极快,下手狠厉,像是要赶着去做什么一样。

      谁知道他打着打着,突然不走了,让其他人停下来休息,自己一个人对着棵树沉默不语,还不让人靠近。
      弟子们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的怀疑那棵树有特殊之处,有的以为明崖中邪了,还有的弟子很相信明崖,在一边找了棵树有学有样,觉得明长老这么做必有深意。

      章晋因为和明崖关系不错,自觉承担重任,小心翼翼挪到明崖身后,看他在做什么。

      明崖却像是对他的到来毫无察觉。
      章晋绕到明崖身前,只见这人一手捂着心口,对着棵老树笑得一脸荡漾。

      “……”
      章晋一瞬间觉得这人中邪了,需要来一掌清醒一下。
      他并不知道有东西能让两个人相隔万里对话,也就根本想不到这个可能。

      下一刻,明崖面色一变,冷然问道:“什么事?”
      章晋直言不讳:“你中邪啦?”

      明崖冷漠地看了章晋一眼,转身走了。

      可怜弟子们好不容易能休息会儿喘口气,下一刻又都被拉起来赶进度。
      明崖比以前还疯狂,除了每天都要在固定时间找一棵树面壁以外,没有任何休息时间。
      弟子们都是修为不低的修士,大部分凶兽都是明崖杀的。可即便如此,他们也累得够呛。

      这和一开始说好的一点都不一样!
      明崖已经不魔鬼很多年了。
      自从他身旁出现一个小道童,就被弟子们踢出魔鬼组,划入养老组。
      他的风格变成了:慢慢悠悠游山玩水,休息充裕劳逸结合,天黑必须停下休息,时常分发甜食水果,面冷心善大好人。

      说变就变,没有一点点防备。
      弟子们开始还不能理解,直到有人反应过来,偷偷问道:「小祖宗怎么不见了?」
      「他好像有什么事情,先离开了。」
      「……等等,所以这就是明长老狂暴的理由?」
      「是的没错,我回想起来,就是从小祖宗离开的那天下午起,一切都变了。」
      「他这么着急,难道只是急着去找小祖宗?」

      弟子们就这么得到了看上去极其荒谬的正确答案。

      章晋心里苦。
      他一边要听着弟子们的传音,安慰劳累过度身心疲惫的弟子。
      一边还要接受明崖的荼毒?

      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明崖打怪的时候看上去高冷,其实私底下和章晋传音,嘴里叭叭叭说个不停。
      章晋听了不算,还必须给他回应,不然就是态度敷衍。

      最后章晋被迫陪着明崖骂了整整三天的招月。
      哪怕他和这个妖王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半点关系都没有。

      -

      殷翎在床上辗转许久,也没能顺利入睡。

      明崖喜欢从身后抱着他睡觉,像只八爪鱼一样紧紧缠住他,温热鼻息都喷洒在他的后颈上。
      身上多个粘人的挂件,殷翎一开始以为自己会不习惯,却很快就适应了。
      而现在明崖不在身边,他一个人躺在空旷的床榻之上,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他平复心情,清理掉脑子里杂乱的思绪,保持一个姿势躺了许久,才渐渐有了睡意。

      就在这时候,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睡意都消散干净。
      殷翎皱了眉,心里暴躁极了。

      他和其他修士不同,十分需要睡眠。平日作息都很规律,到了时间必须睡觉,天王老子也不能拦他。
      他跟着明崖出去做任务的时候,明崖要求所有弟子晚上休息,就是为了保证他有至少四个时辰睡眠时间。

      殷翎今天先是从万里之遥的玉霄宗匆匆赶回魔界,又布下绞碎魔兵的屏障,还修补改进了整个森罗殿的阵法,疲惫得连门外是谁都懒得看。

      他完全不想搭理门外的人,只等那人自己离开。

      可那人却执着得很。

      有声音响起:“师兄?”
      是招月。

      殷翎在黑夜里望着床帐顶,重重呼了口气。
      ……早知道他这么烦,下午就该直接敲爆他的狗头。

      房门久久不开,敲门声急了些:“师兄,你在吗?”
      “师兄?”
      话中还有些焦急和担忧。

      估计再不应话,他就要直接闯进来了。

      殷翎说:“我要睡觉。”
      招月显然没见过这种把睡眠凌驾于所有事情之上的修士,愣了愣说:“我有重要的事情和师兄商谈。”

      殷翎:“再重要也等明天。”
      火烛都熄了,有什么好聊的。

      招月说:“我知道殿主的去向。”
      许久没有回应。
      睡着了?招月有些不安。

      招月正准备再出声,只听咯吱一声,门开了。

      殷翎手捧一盏烛火,披散长发,眼里因为困倦浮着层雾气,满脸不耐烦。

      招月很久没有离他这么近,怔怔望着他,眼底心里都翻涌着浓烈的情绪。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他这些年里见过诸多妖族美人,却只觉得乏味,连面貌都分辨不清。
      唯有多年前的小孔雀,在他脑海中日渐清晰。那短短数年的相伴,却好像比后来几十年都更漫长。

      殷翎并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回身向屋中走去,点燃桌上灯盏,问道:“白疏去哪了?你怎么会知道?”

      招月说:“师父前些日子似乎在查炼兽一族的踪迹,要过去灭他们的族。”

      殷翎点点头。
      他其实也有过这种想法。
      归鹤山里的炼兽师魂力低微,却能轻易看出他的原形,靠着古怪的铃铛和骨笛让妖修束手无策。
      妖族本就弱势,遇上这一族更是完全被压制,难有还手之力。

      殷翎皱了眉:“他怎么一个人就去了?”

      这个世界设定对妖族太不友好了。其他种族可以强迫妖族结下契约,而那个炼兽族的存在,对妖族更是碾压性的威胁。
      归鹤山那个炼兽师拿殷翎没办法,只是因为殷翎的魂力太强,远远超出表面实力而已。换一个人来,绝对是另一种结局。

      而白疏也是妖族……

      招月安慰道:“师兄不用担心。炼兽族修为不高,师父将他们的情况打探得一清二楚,不会出事。更重要的,还是眼前森罗殿的危机。”

      殷翎冷冷笑起:“这才是你来找我的目的吧?”

      招月点头,坦承道:“是。”
      如果不提白疏的行踪,殷翎根本不会搭理他,更不会让他进门。

      殷翎:“可我只在乎白疏的行踪,你可以回去了。”

      招月倏尔抬头看向殷翎:“你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

      殷翎困倦得很,打了个哈欠。

      招月说:“魔界内部的战争不需要理由,也不存在怜悯。我们可以去妖界等师父回来,灵秀也在那里。我们一同过去,还能和以前一样,不好吗?”

      殷翎:“不好。”
      他不是原主,根本就没有什么以前。

      招月怔了怔,缓声道:“这里太危险了,没有坚守下去的可能。我能带来的人只有今天这些,能杀得了魔将,对上领主却毫无胜算。我把他们带了过来,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打一场明知道结果的战争,那是逼他们去送死。”

      殷翎毫不客气:“你本就不该来。”

      招月也有了些火气:“我不该来?我听说你有危险,连续数日未眠,万里迢迢赶过来救你,好言好语相劝。你倒好,把我一颗真心扔在泥里反复践踏。”

      殷翎摇摇头:“我不需要你来救,更不想和你扯上任何关系。”

      招月紧紧盯着殷翎:“你是铁了心要留在这里?”

      “是。”

      招月怒极反笑:“你讨厌我,不原谅我,是我的错,我都认了。可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不该把森罗殿那些妖修牵扯进我们的恩怨里,他们都是活生生的性命,不是你用来赌气的筹码。”

      殷翎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我没有赌气。只有留在这里,森罗殿才是白疏的森罗殿。”

      招月莫名:“森罗殿本就是师父的。”
      “你不是想借此掌控森罗殿?”

      招月顿了顿,才明白他的意思。
      “这就是你坚持不走的原因?”招月满心荒谬,“我有整个妖界,为什么要掌控森罗殿?”

      殷翎打量招月的神色,问道:“消息不是你放出去的?”

      招月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殷翎问:“有人泄露秘密,让森罗殿引起刀域乃至整个大陆的注意。那个人不是你?”

      招月怔住,难以置信:“你觉得是我做的?”

      殷翎神色不变。

      招月低声笑了出来,神色却比哭还难看。
      他只觉得自己狼狈不堪。
      他在这里磨破了嘴皮,往日里端庄自持的仪态全无,这个人却没有任何反应。那双幽深的黑眸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房间漆黑,唯有桌上一盏灯火,映在殷翎脸上,更显得他面色莹白如玉,眼神却淡漠,让人想起九天之上无情无欲的神佛。

      招月面色苍白,嘴唇颤抖。

      他低声道:“就算我在你眼里是个不择手段的卑劣之人,行事也该有理由有目的。这么做除了会害了森罗殿众多妖修的性命,还有可能把战火波及到妖界,破坏妖界现有的安定,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妖界之主,妖界乱了毁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想我。”招月将肘尖落在桌面上,痛苦地捂住脸,“都是我自作自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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