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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追上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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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香格里拉的时候是晚上,这里的气温明显底了许多,幸好来之前有专门买了两身外套。
陈可轻把手揣在口袋里整个人缩着身子走在林闻语的旁边。
她走得有些慢,梅姐说是轻微的高反症状。
香格里拉海拨3300,不过因为周边林木相对较多,并不是高反易发的地带,少数游客初来时的时候会有不适。
作为少数,陈可轻很是愧疚。万一在这里生起了病,她必然会给林闻语添加许多麻烦。
想到这里,陈可轻不禁又努力地往前将步子迈大了些,不至于落后太多。
林闻语背着吉他,拖着个小箱子走在前边些。
箱子上的底轮在并不平滑的石板路上擦出轱辘轱辘的声音。
她走得也不快,时不时发现陈可轻又掉队时,便扶着箱子站那里等。
古铜色的街灯罩落在林闻语周身,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高挑又沉静,还可靠。
陈可轻在心里算了算,她在丽江和林闻语相遇至今,约摸有十天左右。
在台湾的时候,陈可轻觉得林闻语很厉害,能说会道,像个‘大人’什么事情都能处理好。
可在旅途中的林闻语并不是这样的,她算计着身上的每一分钱的用途,她和大多数出来旅行的女孩子一样,会闻着街头小饭馆的香味像个小狗似地伸长脖子去找吃的。
会因为在街上唱歌被人打赏五十块而开心得背地跳脚,也会因为长途颠簸而感到疲乏。
无论她是怎样的,陈可轻这一路上都极度信赖,并将她当作这场所漫无目的旅途中的导向。
陈可轻在昏沉中将林闻语看作她的路标,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去。
她总算慢吞吞地走上前,脚踩进了吉他的影子上。眉头便展露开来,笑得释然:“我追到你了。”
还是幼稚满满。林闻语伸手在陈可轻的帽边上弹了弹:“追到我有什么用。”
陈可轻答不上来,就觉得走近些,心里就稳稳当当的,她只好傻乎乎地拉着背包带耸耸肩膀笑着。
她身上穿一件红黄拼接的冲锋衣,脑袋上仍旧戴着粉色的帽子,人近了前,便能看见她的脸色格外的苍白,原本粉润的唇瓣此时也泛着干纹。
这几日她明显瘦了许多,甚至也黑了些。
林闻语叹了口气,背过身子蹲到陈可轻身前:“我背你。”
主要是节约时间,从这里到预约的客栈还有小半段路,走走停停反倒更费时间。
陈可轻她发现林闻语这个人其它都好,就有时候不愿意讲太多废话,没等她考虑,林闻语就像拖只小猪似的将她扯到背上。
林闻语本来就瘦,力气也不很大,背着她时身子往前微俯,肩甲骨突起来便显得人更加削薄。。
陈可轻感受到林闻语走得有些吃力,在石板拼接的路上脚拐了下。
“对不起啊。”她缩了缩手脚,好似这样能让自己不那么重一般。
林闻语直了直腰:“不客气,等你恢复好了背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弯了下,阿可轻将脑袋伏低,偏头刚好能看见林闻语的侧脸,能看见她精神的眉梢和微曲的睫毛。
人在虚弱的时候总是会试图努力抓紧身边可以让自己舒服些的东西,比如被子,或者药。
陈可轻没什么可以抓的,甚至不好告诉家人她现在有点难受。她只好伸手环住了林闻语,伏在她肩上,浅浅地说了句:“你真好。”
说完,她就又陷入了昏昏沉沉中,沉入了细碎的,模糊的梦境里。
她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她和爸爸妈妈住在破旧的房子里,门前的路坑坑洼洼,堆着很多碎石子。
爸爸怕她摔,每次都背着她走进走出,地上的白色碎石和深色泥坑便在她眼皮底下晃来晃去。
晃着晃着,她又便晃到了另一个场景。
看见白正在红艳艳的山上写生,她没有红色的颜料,于是小姨走过来,一身血说:“有这么多呢。”
陈可轻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彩色绘的壁画,慢慢回神四下摸索着找手机。
小姨的事情让她对未接来电和短信都有了莫名的恐惧感。
总担心收到类似说谁谁谁没了的短信。
手机里有收到一条欠费的短信通知,还有一通未接来电,是李善郁打的。
陈可轻看了眼时间,发现她并没有睡太久。只是梦太沉,让她有种恍然过了半生的错觉。
李善郁现在人回了台湾,单手开着车,说话的时候,视频接通的时候,她将红色唇边抿着的烟拿开,眼睛盯着正前方:“在哪里?。”
陈可轻脖子仍旧拧着,无法转动,只好走下床,方便左看右看来打量当下的环境。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打点得很复古,房间墙面上挂着很多彩色的纹饰。
“香格里拉的独克宗。”陈可轻回忆了下白日的行程,她们大概是到了。可惜她没怎么注意来时路上的风景。
独克宗,被称为月光之城的地方。实际上陈可轻并没有看到月亮,只瞥见抱着吉他坐在楼下对面一家小店门口和里边的人有说有笑。
“你妈明天回上海。”李善郁淡淡道,那副模样,大致像在通报今天的天气般,毫无情绪波动。在她看来毫无波动的事情,于陈可轻而言却万分沉重。
夜凉如水。陈可轻手托着腮,在窗边一脸怔愣地盯着林闻语看了许久,最后似想起什么般回过神把手机拿起来。
咔嚓。
抱着吉他,偏头笑着的林闻语被定格在了屏幕上。
她们原计划在独克宗古城呆两天左右接下来再搭车到拉萨。估计能在西藏地区呆上一周。
林闻语的腿已经不拐了,陈可轻的脖子却还是疼得厉害。
林闻语坐在床边帮她喷了点药剂,泛凉的手指在她颈侧反复揉搓:“客栈老板给的药,说很管用,明天可能就好了。”
“要是没好,我们明天就在城内转转。”
擦完药,陈可轻便又倒回了被窝里,倒不是困,主要是温度有些底,使得她整个人都处于软绵绵的状态。
她侧着身子,盯着林闻语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林闻语每天晚上都会练会吉他,不论当天发生过什么,有多晚。
托她的福,陈可轻最近睡眠很好。
一首练习曲下来,林闻语看了眼陈可轻,偏了偏头。她偏头的时候总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酒窝微凹:“给你弹首催眠曲?”
陈可轻鼓了下腮:“不要。”
她不想再听小星星了。
大概是小时候妈妈老唱这首歌哄她睡觉,结果现在只要听见这个旋律就会打瞌睡。
她今天不想这么早就睡觉。
“闻语姐姐,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去西藏啊?”陈可轻想聊天。
或者说,比起听林闻语唱歌,她更喜欢和林闻语聊天。
林闻语说话的时候总会让人不自觉的放松,她身上有种旁边没有淡然和洒脱。
和李善郁身上的冷漠不同,她的声音是有温度的。
“赚钱啊。”林闻语说完颇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弯下腰,凑到床边盯着陈可轻:“我刚从机场落地的时候,可是一分钱预算都没有,现在十几天过去了,我有吃有喝,还剩下了两百块。”
说到钱,陈可轻也跟着兴奋起来:“那两百块我也有份。”
“嗯?”林闻语手肘支着膝盖,双手托着下巴,一脸不甘:“也是。你帮我举了手机,那就算二十块钱工作吧。”
林闻语又凑近了些,一脸坏笑:“今天住店两百块的房钱,你还没交呢。”
陈可轻一路过来就没住过一百块以上的房,忽地听到要这么多,竟难得有些慌张。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有什么好慌张的。
她哼了声:“等下就转给你。”
她发现自己这段时间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意识到了钱的重要性。
以前无论走到哪里,她身上最不缺的就是钱,以至于花钱的时候大手大脚。
才到丽江的时候花钱也没有节制,后边细心一算账,才发现自己实际能支配的钱到底是有限的。
她相信林闻语说为了赚钱去西藏完全是个玩笑。
“很多人都说去西藏可以洗涤心灵,闻语姐姐,你是不是也有这个想法?”
林闻语噗嗤笑了,拿手在陈可轻额头上弹了弹。
她很喜欢做这个动作。
像对待小朋友似的,说话的时候也颇有几分说教的感觉:“很多人,即使探寻遍了全世界,也没到过自己的内心深处。”
“这是梭罗在《瓦尔登湖》中说的。我们的心灵不会因为所处的位置不同而发生改变,真正的改变先要认识内心。”
林闻语收起吉他,将披在身上的外套脱掉,挨着陈可轻躺下。
床并不是很大,她躺下来,胳膊贴着陈可轻的胳膊。
陈可轻记忆里,除了妈妈,她几乎没和别的什么人一道睡。
这一路上,有时候她和林闻语是同一个房间分床睡,有时候就像现在这样,睡一张床,盖同一条被子。
她侧过身子,面向林闻语出神地怔了好一会。
她喜欢林闻语身上的味道,很浅淡,淡到几乎是没什么味道的。可她还是忍不住吸吸鼻子,歪过脑袋去,脸轻轻贴着林闻语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