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国天下之人物篇》行执杖鬼

2、九国天下之天下楼之江如画

　　曾经有人说，他想要得到自由，所以他杀了自己，如果我要自由，我该怎么做？
　　远处笛音悠长，树叶随着笛音翩翩而落，横七竖八的尸体昭示着这里刚刚经过一场血腥杀戮，生息已灭可笛声仍在继续，时而轻柔时而狠绝。
　　当笛音落下时，周身的肃杀之气已经消失，随即浮现的便是一身翩翩白衣的佳公子，头戴斗笠，遮住的面容。
　　这时近处传来一阵鸟鸣，扑腾翅膀的声音随之而起，原本静立的白衣公子突然出手，一阵细碎寒芒过后，地上已经多出了几只小鸟的尸体。
　　“我说，江如画，不过几只鸟而已，你何必杀了，它们又不会去通风报信”脚步声传来，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人从树后出来，此人面若桃花，却比桃花更媚，眉目间透着妖娆，嘴角带着冷然的笑意，头戴羽冠，周身隐约泛着寒气，衣服上更是绣着一株并蒂而生的莲花，只是莲花却是黑色的。
　　  “我最见不得鸟比人自由，所以，自由的鸟就该死”冷冷的吐露残忍的字句。
　　  “好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只是若是惊鸿知道，你把他给你的银针用来杀这些毫无攻击性的小鸟，他大概就要让你做美梦了”语调轻挑，和整个人有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池夜莲，你的事情做完了吗？有功夫在这里和我说笑？”江如画转身面对池夜莲问道。
　　  “当然做完了，一家三十余口，可是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池夜莲嘴角轻勾，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我忘记告诉你了，刚刚那几个人的尸体，我也帮你处理了，你要怎么谢我？”
　　  “请你喝酒如何？”江如画语气平淡。
　　  “那我们要去找柳无色才行”池夜莲知道，他们这几个人中，只有柳无色嗜酒如命，所以他那里的酒一定是最好的酒。
　　  “无色去了秋池国，我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好啊”
　　   随即一声笛音，树林深处奔出两匹骏马，两人一跃而起。打马而去，树林再次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宁静。
　　  
　　   两匹骏马急速的行在山林间，正是池夜莲和江如画。
　　  “你这个喝酒的地方真是远啊”池夜莲抱怨道。
　　  “快到了”
　　  一路奔行，不多时便看见一个破落的小酒馆，连个招牌都没有，池夜莲眉心皱起，心里嘀咕。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虽然表面破落，但是这里酒不错，带你来，已经算是破例了”江如画浅浅一笑，池夜莲心里一紧，心中骂道。
　　  “呵呵，知道你找的地方肯定错不了，我这是在夸你”池夜莲假笑道。
　　  两人下马，慢慢的朝前走去，两匹马便自己跑去远处吃草了。江如画取下斗笠，一张清俊的脸露出来，不似池夜莲那般妖艳，而是很舒心的模样，若是论外表，实在及不上池夜莲，但是却又别有一番风味。
　　  破落的酒馆里面没有人，只有一个小二在打着瞌睡，连人走近了都不知道，江如画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静等着小二睡醒。
　　  江如画能等，可是池夜莲却没有耐心，面上已经露出不悦。
　　  “我们来喝一次酒还要等？”池夜莲的语气已经开始慢慢变得不好。
　　  “楼主一直以来都说你缺乏耐心，看起来是真的如此”江如画抬出那个他们很少见面的楼主，果不然池夜莲只是冷哼一声，便不再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小二悠悠转醒，伸了一个懒腰，才慢慢站起来，走到江如画身边。
　　  “知道你今天过来，所以到这个时辰，酒刚好温够三个时辰”小二似乎和江如画颇为熟稔的样子。
　　  “你经常来这里？”池夜莲问道，他可是从来没有听江如画说过。
　　  “哎哟，你今天还带了一个人过来，这可不像你啊”小二笑道
　　  “他是我兄弟，很好的兄弟”江如画淡然说道，听得出来，语气很真挚，表情也和往日不一样。
　　  “唔，看得出来，不然，你也不会带他来这里了，不过，我以为你第一次带来的会是一个女子，哈哈，我去给你端酒。”小二大笑着离去，池夜莲不明所以，他以为像他们这种人是不可能有其他的朋友，而这个小二看上去也和江如画熟悉的很，还能开玩笑。
　　  “这个小二是你的朋友？”池夜莲不是那种把疑惑放在心里的人。
　　  “他是这个酒馆的老板，不是小二，算是我的朋友，曾经就过我一命”，江如画解释道。
　　  “我就说这破酒馆还能请的起店小二，原来就只有一个人”池夜莲笑道，“不过，他什么时候救过你的命？没有听你说过啊”
　　  “酒来啦，慢用，我去后面搬酒，想吃什么自己去后面拿”小二交代完便离开了，江如画站起来，去后面拿了一点下酒菜。
　　  “这酒杯太小，不如用碗？”江如画说道。
　　  “正合我意，哈哈哈，今日趁着没事，便不醉不归，难得有这么闲时的日子”池夜莲一阵感慨，怎么也看不出这两人是刚刚才杀过人的人。
　　   “干了”池夜莲豪爽的说道，他虽面目有几分女人的模样，但是性格却不是，“刚刚你说，他救了你？什么时候的事？”
　　   “那还是五年前，我接到命令，去杀独孤秋……”
　　 
　　 
　　   五年前的江如画初入江湖，没有什么名声，第一单便是杀掉名满江湖的独孤秋，所谓名满江湖也非是赞誉，而是讽刺，独孤秋杀人无数，也是有名的采花大盗，官府曾派人捉拿，奈何武功太强，又擅旁门左道，使得朝廷对他亦无能为力，一家大户的女儿某一日被独孤秋捉去，送回来时已经奄奄一息，等到女子醒来便自杀了，大户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一夜之间白发人送黑发人，于是发了狠，花了重金，请天下楼的杀手杀掉独孤秋，天下楼不知道为何退了所有金银财宝，但却接了这桩生意，于是就派了江如画前去。
　　   江如画在天下楼中训练已久，杀人已经算是得心应手，他的音杀几乎无人能敌，只是他不知道江湖比他认为的险恶太多。
　　  
　　   独孤秋住在雁渡寒，那是个鲜少有人能去的地方，独孤秋的仇人太多，他不得不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因为他有一个非常疼爱的儿子。江如画第一次见到独孤秋的时候，险些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慈眉善目儒雅的中年男人，而非江湖传言的凶神恶煞，和传言之中的采花大盗相隔甚远。
　　  江如画化名姜如，本想扮成仆人潜入雁渡寒，但是正巧碰到独孤秋给自己儿子寻找护卫，也许正是因为这一份涉世未深的面目，独孤秋一眼就看中了他，此后江如画便跟在独孤思的身边。
　　  独孤思刚满十八，身体不是特别好，所以从来不外出，江如画整日守在独孤思身边，独孤秋白天总是有一半的时间陪在独孤思身边，尽管独孤思并不需要。
　　  “我知道你怪为父，但是为了你的身体，为父不得不那么做。”
　　  “你走吧，有姜如陪着我就可以了”
　　  “那好吧”独孤秋看起来很是失落，江如画自小就没有父亲，有记忆时就已经在天下楼，所以他不知道此刻的独孤秋是什么感受，但是他却觉得这不是一个坏人。
　　  “你是不是奇怪，父亲对我这么好，我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独孤思笑着问道。
　　  “是”江如画本就不是多话的人，何况现在也只是一个护卫。
　　  “其实，我知道父亲杀了许多人，也知道父亲抓来很多女子，只是我……”独孤思的脸色显出一丝痛苦。
　　  “若是不愿意说，就不要说，我也没有必须要听的理由”江如画淡淡的说道。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你不适合做护卫”独孤思虽然身体不好，但是却异常聪颖
　　  “我……那我适合做什么？”
　　  “这个只有你自己知道”独孤思笑着离去，江如画跟在他身后，第一次思考自己活着究竟是为了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杀人？为了报答楼主的恩情？
　　   自此以后，独孤思似乎敞开了心扉，什么话都和江如画说，他虽怀疑江如画，却也无从知晓江如画是来取他父亲之命的。朋友相交似乎也不需要过多的言语，过多的时间，独孤思不再当江如画是一个护卫，而江如画也时常讲一讲自己的故事，就像老朋友一般。
　　   直到后来的一日，独孤秋一早便离开雁渡寒，雁渡寒上下充满一片死寂，偌大的园子一个人都没有，江如画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况，直到管家告诉他今日所有人都不得出门，他才意识到或许即将有事发生。
　　   江如画并没有如管家交待的躲在房中，而是悄悄潜在了独孤思的院子外面，他已经猜到，今日的不同寻常，必定和这位病弱的公子有关。
　　  直到午夜，独孤秋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被带入了独孤思的园子，就再也没有出来过，直到第二天，女人才被带离雁渡寒，那个女人还活着，却不知带去了哪里？
　　  江如画一直在等时机，只是时机一直未至。
　　  第二日，当江如画再次见到独孤思的时候，发现他比以往更忧郁了，江如画知道，大概与昨日之事有关。
　　  “姜如，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中毒了，不是生病了”独孤思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凄凉。
　　  “中毒？不能解毒吗？”江如画其实不太了解毒，虽然与池夜莲关系好，但是也从未见过池夜莲用毒。
　　  “若是能解，我便也不用整日拖着这幅残躯，连累别人。”
　　  “你一定听说过，雁渡寒的独孤秋是采花大盗，杀人恶魔是不是？其实，那些都是我做的，父亲只是为了我。”
　　  “是你？为什么？”
　　  “我早年被人下了毒，为了续命只能喝下别人的血，还要是未出阁姑娘的血，每三十日一次，若是没有，便会疯癫而死”
　　  “所以这些年你的父亲劫持来无数姑娘，就是为了让你喝她们的血？”江如画从不知道世间还有这种事。
　　  “你觉得很惊讶是不是？其实我早就不想活了，我不想在连累其他人，特别是我的父亲”独孤思的表情很悲伤，江如画心中莫名一重。
　　  “你的父亲并不希望你死，他希望你活着，他不会觉得你连累他。”
　　  “是吗？我的毒是我母亲亲手所下，父亲以为我不知道，呵呵，其实他只瞒住了他自己。”独孤思苍凉的笑出声，用别人的命延续自己的命，有什么意义？
　　  江如画心中生气一丝躁意，独孤秋算是一个坏人吗？自己真的要杀死他吗？
　　 
　　  江如画慢悠悠的喝着手中的酒，却停了口中的话。
　　  江如画的沉思让池夜莲有些惊讶，多年以来，江如画都是喜怒不形于色，也许就是因为五年前的那一场。
　　  “后来你还是杀了独孤秋”
　　  “是啊，只有杀戮才是你我的宿命，不是吗？”
　　 
　　  江如画一直记得杀死独孤秋的那个晚上，那晚比任何时候都冷，也许是时机到了，当笛音出现的时候，独孤秋并没有反抗，江如画的音杀无人可破，独孤秋最后的愿望却是希望江如画听完他的故事，不，或许应该说是江如画和他夫人的故事。
　　  独孤秋的夫人生在富贵之家，而独孤秋只是江湖浪客，也许就是一见钟情，她随着他私奔而逃，生下独孤思， 可是世事就是如此弄人，独孤秋杀了她的一家，一夕灭门，她的心思变得扭曲，她给自己的儿子下了毒，然后自尽而亡，她解脱了，可是却留下独孤秋终身的悔恨。
　　  “她说只要我取来一百女子的鲜血就能救活思儿，于是我照做了”
　　  “他的毒解了吗？”
　　  “算是解了吧，我知道她不会狠心对思儿，其实那个毒只要过几年自动就能解除，是她要报复我，我随了她的愿，这辈子是我对不起她，我也该下去陪她了，你动手吧”也许已经了无牵挂，可以坦然赴死。
　　  “不后悔吗？”
　　  “不后悔”
　　   笛声响起，幽怨中有带着几分释然，独孤秋或许是沉迷在笛音中，最后在微笑中闭目，他这一生走的格外艰难，也许死亡才是解脱。
　　  正当江如画想离去时，独孤思却出现了，江如画不知道他听了多少，也不知道他是否能接受这样一切。
　　  “你我还是朋友吗？”独孤思笑着问道。
　　  “如果，你还当我是”
　　  “我不怪你杀掉我的父亲，其实，我一直希望他能早日解脱，是我太懦弱，可是……你当初出现就是为了杀我父亲吗？”
　　  “是”江如画不会撒谎。
　　  “你的真名是什么？”
　　  “江如画”
　　  “未曾手握江山，何来江山如画？”
　　  “是啊，我…………”
　　  “可杀父之仇不得不报”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闷哼，匕首已经没入江如画的身体。
　　  江如画早就知道会如此，不过他不知道的是，独孤思会手下留情，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在酒馆，而酒馆的老板在雁渡寒外面救了他。
　　 
　　  “故事就这么结束了，你后来见过他吗？”池夜莲疑惑的问道。
　　  “我醒来之后去过一次雁渡寒，那里已经成了废墟，他也已经死了”江如画喝尽碗中的酒，“哈哈哈，他曾经最期望自由，所以他一把火烧掉了雁渡寒，他终于自由了”
　　  “他自由了，所以换你不自由了”池夜莲喝尽碗中的酒，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