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 11 章 ...
-
绯色离开后,备感疲惫的霍北辞往后一仰,投身温暖的被床褥。起初只是浅瞑,渐渐地慢慢地抵抗不了倦意,沉沉睡去。而后,他甚至还发了一个梦。
梦里……
「北儿,北儿。」是母后的声音……又是梦吗?忍不住往那声音的源处走去,四面都是浓浓的烟雾,母后的声音成了唯一的引导线。「北儿,北儿,这边,往这边。」
果然,几步之后我看到了母后,我正想喊她,不料有人比我先了一步喊道。「母后。」声音来自背后,我往后望去,有个三岁左右的倪倪小孺,俍傍而来。那幼童是谁?心中正猜疑着,母后已将奔到她身边的小童抱起,笑盈盈的对着不懂人事的小家伙说:「北儿乖,北儿好乖。」
母后叫小童北儿?他是我?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像,一点也不像啊……他长得一点也不像我。我一边端量着,脚步情不自禁走近几步,这孩童不计瞳神相似外,其余与我根本便是天壤之别。
困惑中的霍北辞随即听到他的母后顿然愁下脸对着怀中的‘北儿’说:「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北儿你真的很乖,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为什么你越长大,长得就越像他,而不是皇上。」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猛然脚下不稳,退了一步。这一退,好似踩到了悬崖角,脚下一空,身体骤然急速下跌,下跌间,我仿佛看到了曾天站在崖之上瞅着自己跌崖,嘶喊:「贤弟……」那声呼唤,莫名地让我感到眼眶内一热。再随后,我听到了一阵强过一阵的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皇上万岁、万万岁……」他们喊谁皇上?曾天?
我终于从梦中惊醒,双目暴睁,身上染了一层薄汗,下床逃也似的跑出客栈。外面的夜深如墨,
是梦而已啊!可梦中的母后与曾天是如此的真实?母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指的他又是谁?还有梦中的‘北儿’相貌分明不是自己,那是谁?
终究是梦啊!何必过分在意,不过是一个噩梦而已,梦里的天方夜谭比比皆是,这一点怪异不足为奇。静下心的我,逐渐放慢了脚步,此刻才感觉到飕飕凉意,不自觉已走到了客栈外头的小街上。梦虽是假的,倒是……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飘渺低沉的萧声,缠绵悲戚地在空气中回荡。往声音来源抬头望去,透入眼帘的是,站屋顶戗脊之上的曾天,正横着萧全神贯注的吹奏不知名的曲调,从萧内振出的声音、暗红色的衣袍、飘扬的墨发、翻动的衣袂皆让霍北辞木滞。
哼,梦虽是假的,倒是……梦里我跌崖后那几声‘皇上万岁’提醒我,该警惕一下曾天。我有种不详的预兆,那个梦似乎会成真。
再抬眼看曾天,定神一瞧,发现他身边还有一团黑影,好象是个人坐在他身侧?
那身形神似天真,难道是天真么?思及此,我不自禁低喃:「曾天……」真的很爱天真。我的声音很低,甚至连我自己都很容易因为被风吹散而听不到,意外的是,曾天听到了,他的萧声顿止,头转向我这边。不知道是否因为夜太暗、风太大、雾太重致使我眼花,我竟看到曾天双眸的润红。双鬓被风吹扬,恰巧遮住了半边眼睛。因此,我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哭了。
他只是愣了一下,随即一笑,收起萧,弯腰抱起黑影,纵身从屋顶跳下。「贤弟,你醒了?」如同两个不同的人般,站在霍北辞眼前的曾天已经抹去了眼里的哀愁,恢复成以往潇洒的模样。「伤口痛吗?为何不多休息一下,外面湿气太重,不好出来。」
他怀里抱的是天真,他现在依旧闭着双眼。哼呵,我想他永远也不可能再睁开了!我一脸呆定的问他:「天真他……怎么了?」
曾天沉默了许久,转开了话题。「我见今夜云稀月璧,忍不住带天真出来赏月。」
我无语,一动不动的与他面对面站立。他却突然一手扼住我的手腕,我一惊,本能的想挥开,可想了想,最终决定按兵不动。
「贤弟,告诉我,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曾天掐着霍北辞手腕的那一瞬,感觉有点不对劲,有点什么在窜动。可很快,又平息了,跟一个没有丝毫内力的人无区别。想起了沙坑曾经说过:『盟主,属下认为,盟主应当试探一下,这霍北是否真是不识武功。』想到这里,对于霍北辞,曾天又多了点疑心。
「那晚有个黑衣人从窗口潜入欲行刺于我,我惺忪间感到腹间一痛而惊醒,我踢开那人,想逃,那人又刺了过来,我躲不开只好用手挡。」其实手上的伤是珍娘刺的,不过如此一来也有了这伤口的借口,无须再遮掩。「幸好天真及时赶到,那刺客又从窗口跳了出去,天真帮我封了几个穴道后就追了去。」眼也不眨的说着这些话,这些我自己编辑的剧情。「后来我就不知人事了,我没想到,天真会打不过那个刺客……」
「原来如此……」几句话间,霍北辞让曾天心内的疑点除去了几分。 我紧接道:「曾兄……是小弟害了天真,对曾兄无从交代,曾兄或杀或剐,小弟绝无怨言。」 曾天只能苦笑回应。「此事又与贤弟何干?贤弟亦不是千般苦楚?错过又怎能加予贤弟之身。」
曾天横抱着天真在台阶上席地而坐,让天真在他怀里调整了个似乎比较舒服的姿势后抬头对我说:「贤弟,可否陪愚兄促膝长谈?」 「自然可以。」毫不迟疑的我回答道,那生怕对方反悔的急促反应让我别扭的皱了下眉头。也辛在我的声调如往常清冷,没教曾天看出个斑驳。而紧接着他所说的话,却让我的心不由得打个结。
「我想听听天真的事,所有的!」
也不知怎的,心微微范闷,不喜欢他那为别人而温情脉脉的眼神。终是坐落在他身侧,开始诉说着林林总总几乎将被我所遗忘的与天真之间的记忆。
他的生日是我在他五岁之时定的日子……
他爱穿黑色的衣服……
他随身携带那把我送给他作为寿礼的宝剑……
他为我几番闯了鬼门关……
时光在言语间毫无知觉的飞快流失,转眼鸡鸣破晓,我才愕然发现,无意识中说了那么多,那么久。而曾天更是意犹未尽,娓娓不倦。
可能是身上带伤的关系,一夜的寒风,让霍北辞的脸色渐显苍白。曾天这才惊悟自己做了何等自私之事,他练武之躯,定然不怕冷,可贤弟不同,让虚弱的伤者陪他在户外受寒?这若给黄泉下护主心切的天真知道,怕是定给他一番颜色,叫他好看。「我真是好生糊涂啊!害贤弟受了一夜风,贤弟可有觉不适的地方?」
我淡笑着摇摇头,想起以往气温稍凉些,天真就会适时出现,为我添衣。可如今……思及此,突感肩上一重,我眼珠左右一转,看见自己身上多了件暗红色的外袍,而曾天只剩一件雪白的单衣,一个想法闯入脑中,其实白色,也挺适合他。
「贤弟若真受了风寒,鄙兄可要为此而折寿啊!」说罢抱起天真,往客栈方向走去。末了,似乎想起什么,回头。「我与天真的婚约还算数吧?」
还没从披在肩头衣服上的余温中反应过来的我为曾天的话又是一怔。第二天,我总算是明白他话间的意思。
翌日,他和天真成亲了,和再也不可能醒来的天真结下了夫妻之名。简单的程序,没有八抬大轿,没有花轿迎亲,没有舞狮引门,没有宾客,连礼堂也没有像传统的那样艳红,只留两盏红色的烛火摇摇欲坠。
充当司仪的我麻木的宣读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看着曾天拥着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的天真行礼之后,在他额间轻柔印下的一吻,手握紧了却又松开。
将换上一身红衣妖艳的天真送回房,曾天拉着我离开客栈,在酒楼要了雅座,预备埋在酒堆里。「贤弟,今日是我大喜之日,我、我们不醉不归。」话虽这么说,灌酒的却只有曾天一人,而我只是旁观他将情绪发泄在能够麻醉他的酒之上。
照他这般喝法,不醉那是不可能的,几个时辰之后,当案上摆满了空酒尊,曾天趴在那已不醒人事。我撩开他那缕鬓发,直视那毫无防备的睡颜,刚中带柔的脸部轮廓,线条比大理石雕刻还精细的五官。那若剑峻直的眉,挺拔的鼻梁,如珍珠般丰润而性感双唇……
仓皇地丢下还在手中握着的那缕墨色,退出房外。不敢再逗留,哪怕是多呆一刻,怕自己做出连自己也意想不到的举动。
屋外,绯色一脸嬉笑地与沙坑说些什么,后者吭也不吭一声,双眸死死盯着曾天所在的那个房间的门。
「他醉了,带他回去罢。」话我是对沙坑说的,他淡淡地点点头,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进内背着曾天出来,头也不回的向客栈方向而去。
他们的形影彻底消失在眼底后,我饶有兴味的问绯色。「对他有兴趣?」 「我呸,你当我是曾大盟主,我对男人可起不了反应。」 「……」想起自己对曾天有过微妙的感觉,脸不由得沉下。 「喂喂,你别用这么恐怖的表情看我,怪吓人的。」
惊愕自己竟然让情绪为曾天所波动,我从新勾起淡雅的弧度。
「你知不知道你笑得时候更吓人。」谁也不知道这笑面虎心里在算计着什么,很有可能上一刻温顺得像只猫儿,下一刻却突然扑上来咬断你的脖子。
当绯色不要命的继续拔老虎须时,我以一种极其轻描淡写的语调道:「我看你是活腻了罢?」
「……」绯色胆怯地缩缩脖子,怵然转移话题。「不过话说回来,那性沙的,无论性格、动作乃至语调真像极了天真诶!若不是那家伙的哥哥早在十五年前死了,我还以为他们两就是兄弟呢!」绯色本和沙坑、曾天同属天居之人,因此对于门内的事多少知道一些。
「……是么?」对此我并不感兴趣。天居给人的感觉就是名门正派,实则不然,他分为两部,一为暗部,一为明部。暗部做的是无法在世人面前公开的勾当,明部则打着天居的旗号行侠仗。明部其地位没暗部高,明部的人不知道暗部的存在,唯有提升至暗部,才能恍悟天居也非圣贤之地。暗部的人被分属的任务属于高机密,明部则不同,他们不外乎就是千篇一律的救人、抓贼、分拨粮食给难民等等有益天居口碑的九牛一毛之事,当然也有少数武功较好且生性耿直不适暗部的游荡江湖,闯下名声,取得地位做为巩固天居的后盾。比如说——曾天。这一些,我早已知道,因此,对与沙坑、曾天初见绯色在我身侧却无露出半死惊疑之态之事,我自然亦不会有疑问。
「对了,传闻外夷欲来进犯,想必是听说了太子失踪的消息吧!」缶国先帝在本国先帝在世时曾签定过条约,只要本国性属霍,便不得逾越一步。
事情起因在于二十年之前与本国相隔一个昔国的缶国欲越过昔国进犯比它弱小的本国,可谓万事具备只差昔国这道门坎。此事落入失踪久日初回来登基的霍长青耳中,那时霍长青无心征战扩大疆土,只与邻国昔国结下了邦,靠拢昔国,逼缶国立下条约,暂时制住了缶国的野心。有利必有弊,后本国每年上贡昔国黄金绸缎无计。当然,比起这物资亏损,还较被缶国占领后民不聊生的状况好许多。
说来缶国也是豆渣脑筋,昔国怎可能引狼入室,再加上霍长青的上贡承诺,昔国断然拒绝缶国荒谬要求,并扬言若他们缶国再有一兵一卒靠近昔国半步,便将他们视为侵犯而起兵与之争衡。
若绕道而行,则须攀山越岭,对缶国来说无疑吃亏,怕只怕赶到本国时粮草已尽、兵马疲累,无力再战。再加上有了势力均衡的昔国撑腰,种种阻碍,并吞这财富充足,物产丰富的小国确实不容易,因此消下了念头。
事过二十年,缶国、昔国的帝换了一代,近来又听说霍北辞失踪,司徒元尊有可能占其皇位,本国换了国性,条约自然废除,缶国便可以名正言顺的侵略我们的国家。
打发去绯色后,半醒现身。「太子,司徒元尊回京都了。」 「哦?他是该回去。」 「是否派人沿途追杀?」 「不必。」 「太子?」半醒不明白霍北辞的用意,难道就这么放虎归巢? 「他回京更合我的意,对付一只老奸巨滑的狐狸我尚有把握,对付两只的话……」无论是前武林盟主或是司徒元尊,皆不是省油的灯,两人联合起来,我还真是有点伤脑筋。现下可好,引走了一个,胜算就大了。 「原来如此,太子,听闻岳国来犯,您可有对策?」总该想办法解决外患吧!否则争这虚空的国家也无用啊! 「哼,我相信司徒国师有那个能力解决,这事就无须我多操一份心了。」
也正好给了我时间,除掉铁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