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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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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三食堂吃饭吧。”季拓的笑容淡淡倦倦。
“现在男生也化烟薰妆么?” 行素心疼地看着他的黑眼圈和下巴上冒头的胡茬,忍不住抬手想拭去他的一脸倦色。
季拓捉住她的手,坏笑又起,“光天化日的就想吃我豆腐啊?”
“你几天没洗澡了,谁希罕吃你的臭豆腐?”行素转过头,暗笑。
“忙虽忙,个人卫生还是有打扫的。不然就真成了你们女生口中的臭男人了!”季拓倒颇有自知之明。
“再忙也不能克扣睡觉的时间啊!”行素瞪着眼,开始训人。
“明天就首演了,舞台的事情繁琐,熬夜是难免的。”季拓笑着解释。
“快去吃饭吧。吃完了你赶紧回去睡会儿。”行素催促道,急急地拉着季拓的手向三食堂冲去。
季拓任由她拖着自己在前面开路,脚下的步子却加快了。享受她难得主动的亲密接触,却不愿让她有半点负重的乏力感。
“你在这儿坐着,我去打饭。”季拓找了个空桌,对行素说。
“随便打点什么就行。” 行素从他肩上取下自己的书包,有点畏惧地望了望各个窗口前的长龙。
“知道了。”季拓的脸上盈满笑意。
韭菜太辛辣,香菜味太冲,大葱不吃,鸡蛋不碰…….季拓默念着行素的饮食习惯,在各个窗口转来转去。
一定要戒掉她这挑食的毛病,季拓摇着头暗想,却还是排在了行素最爱的黑椒牛柳的窗口前。
又去打了蒜蓉油麦菜和柿子鸡蛋汤,然后飘扬过海地挤回去。
“不是说随便打点就行嘛!”行素看了看桌上的菜色,嗔怪。
季拓轻轻吁了口气,“每个窗口的人都很多,不如挑喜欢吃的排队。”他挟了一筷子油麦菜放进嘴里,咂舌,“不错不错,果然是‘劳动最有滋味’。”侧头看着行素,“你不劳而获,肯定不如我有食欲!”
行素好笑地瞥他一眼,“知道你劳苦功高,黄牛精神,多吃点吧。”挟了块牛肉到他碗里。
“这几天还真没怎么正经吃饭,都拿泡面、外卖对付着。”季拓狼吞虎咽。
行素忍不住又皱眉,“觉不好好睡,连饭也不好好吃,真要羽化成仙么?”
季拓抬头见她一脸的担心,安慰道:“明天就好了。过了明天,我就恢复贪吃贪睡的猪一样的生活。”他捏着鼻子,低低地“吭哧”几声。
“今天才发现一件事,”行素吃惊地说,“原来你是禽兽!”
季拓轻轻敲了敲她的头,宠溺地笑,“越来越贫了。”
“近墨者黑。”行素哼了一声。
季拓苦笑。
“我送你回寝室。”季拓看着行素说。
行素看着他的“烟薰妆”,摇了摇头,“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回寝室睡会儿!”
“待会儿要去看舞台,没时间睡觉。我送你回去。”季拓坚持。
“那你去忙你的,我不要你送。”行素也倔。
季拓揉了揉眉心,绵里藏针的刺痛,几天熬夜的恶果。他深深地看着行素,认真地说:“这几天都没时间和你在一起,我是想和你多待会儿。”
心中的欢喜泉又开始叮咚地歌唱。行素抿嘴,“想你”两个字几乎从唇边滑出。她吸了口气,眼睛接住季拓的眸光,语气软下来,“我陪你去看舞台吧。”
刚才的郁卒被这句话神奇地化解了,季拓不由自主地拉开笑脸,倦意也消失了。“走吧。”他握紧行素的手。
没想到倪羽也在。她卖力地搬运道具,脸上晕开一道道的灰黑。
行素过去拍她的肩,“怎么跑这儿做苦力来了?”
“还不是被人硬拉来的!”倪羽的目光恨恨地向旁边杀去。
行素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一个黑黑的男生,穿着短袖,肱二头肌很发达。
“梁行素吧?我叫俞远,跟季拓一个寝室的。”男生笑呵呵地说。
俞远?行素反应过来,很有深意地看了倪羽一眼。她正对俞远怒目相向,没注意到别的。呵呵,绯闻男友,行素开始遐想。
“你怎么知道我叫梁行素?”行素想起这事,奇怪地问,“我们见过吗?”
“季拓拿你的照片做电脑桌面了。”俞远笑着说。
行素脸红,嗔怒地瞪了身边的季拓一眼。他浅浅地笑,嘴角勾起,“不会怪我侵犯你肖像权吧!”
行素把手伸到他背后,不露痕迹地掐了他一下,脸上仍然笑意盈盈的。
季拓龇牙咧嘴。这年头当人男朋友还真不容易,做苦力不说,还要被施暴!他拉了个苦瓜脸。
行素忍着笑,凑近倪羽的耳边说话,“这就是那个‘有三块胸肌’的俞远?”
“就是他!”倪羽气呼呼地说,“不止三块胸肌,他还有三只眼睛,三个鼻子,三张嘴!”
呵,行素同情地看着和季拓一起走开的俞远。原来在倪羽眼中他就是一怪物!
“外联说拉不到赞助,咱们没钱租露台了。”俞远同季拓说。
“露台租金多少?”季拓沉住气问。
“一天三百。”俞远说。
“三百?”季拓扬了扬眉,“简直是敲诈!”
“市里的文工团没什么演出收入,能敲一笔是一笔。”俞远无奈地摊开手。
“没有赞助,咱们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季拓凝神沉思,“自己动手搭一个露台吧!”
俞远吃了一惊,“自己搭?你没搞错吧,拿什么搭?”
季拓冷静地回答:“体育部那儿积了不少的废木箱,我们可以借来用。”
“用木箱搭?”俞远大叫,“那得用多少木箱?而且一晚上根本搭不完!”
“可能得一两百个箱子吧。一个通宵应该能搭完。”季拓的语气淡定。
舍命陪君子!俞远发动其他男生,“兄弟们,搬箱子去!”
季拓看了看行素,眼睛里有淡淡的不舍,“你先回去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晚上可能得通宵。”
行素摇了摇头,“你去吧,我等你回来。晚上我要在这儿帮忙。”
季拓的脸沉了下来,“女生不能熬夜。你和倪羽一块儿回去!”
行素仍然摇头,“我不回去!”凝神望着季拓,目光坚决。
季拓回头去找倪羽。她也正被俞远勒令回寝,一脸的不愿意。
“倪羽,你和行素一起回去吧。”季拓挑这个没那么倔的人劝。
“我不回去!”
“我不回去!”
行素和倪羽的抗议声同时响起,季拓和俞远苦笑。
“我长这么大还没搭过舞台呢,今晚我一定要见识一下。”倪羽耍赖地抱住道具桌,誓死不撒手。
行素不开口,眼睛里的话却是明明白白的:坚决不走!
季拓头疼,只好暂行缓兵,“那你们先呆在这儿,我们很快回来。”心里却在琢磨待会儿怎么将这两人押解回寝。
胜利!行素和倪羽互相做了个鬼脸。
一百多个箱子整整齐齐地摞了一地。行素卷起袖子走上前,想尽一份绵力。
“劳力多着呢,不缺你一个。”季拓把她拉到一边,皱眉道,“你去道具那儿帮忙就行。”
行素气忿地抬头,想据理力争。却瞥见季拓眼中折闪出的点点浓情,心情柔软下来。她难得的顺从,低头说:“好。”
季拓微笑,舒展了眉头。
一整晚热火朝天的忙碌。行素替剧组画了一些背景图样,又剪了不少道具模子。大拇指和食指被剪刀把勒出两道痕纹,有种麻木的钝痛。偶尔得闲瞄向季拓,只看见他削长的侧影,下巴上微微泛青的胡茬,写满疲倦的眼角,目光却炯然。镇定的指挥,偶尔蹙眉思索。行素见惯了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对这副认真的神态,倒有几分陌生。她不自觉地沉迷,情意在胸中流动。
季拓叮嘱了同伴几句,朝这边走过来。行素立即收回目光,垂眼,表情隐在眉睫下。偷偷脸红,血管里燃烧着心跳。
季拓轻抚鼻翼。虽说女生的第六感总是最厉害的,但不代表男生就是懵懂的动物。她的凝视,他自然有所察觉,更何况,他也一直在偷看她。所谓两情相悦,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他忍不住嘴角上扬。
“困么?”他轻声问。
“还好。”行素仰起脸,答道,“我是我们寝的夜猫子,越到半夜越有精神。”
季拓乜了她一眼,“某些人教训我的时候振振有辞,到自己可就变成另一套标准了。”
“呃……”行素哑口。
都是结结实实的木头箱子,虽然内空,分量却不轻。别人一趟搬两个已经吃力,俞远却气定神闲地摞了三重,一边“超车”一边吹牛:“××,是男人不是?是男人就拿出点魄力来,你这一双双地挪,啥时候才能完事?”
行素笑出声。不愧是“三块腹肌”的俞远,气力恁地比两块胸肌的常人大出许多。
“季拓,你送行素和倪羽回寝吧,十一点之后就进不去了。”俞远不顾怀里的负担,绕过来嘱咐。木箱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微微侧身,一张灰黑的脸探出来。怀中的木箱晃了几晃,直直地朝行素砸来。
季拓一个闪身挡在前面,眼疾手快地稳住下坠的箱子,“当心点!”
俞远赶紧站直身体,心有余悸,“吓,还好你反应快,不然就发生血案了。”他伸伸脖子,转了转眼珠,问,“今天几号?”
“十三号。”行素回答,不解。
“嗯,九一三血案。”俞远一本正经地说道。
果真和倪羽绝配,一对活宝!行素和季拓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要不我送她俩回去?你要是走不开的话。”俞远念念不忘这事,对季拓建议。
季拓看着行素,不说话。
“我说了不回去。”行素咬了咬唇,“倪羽不也说了么?”
“你们明天来捧场就行,今晚的人手够了。”俞远好心。
行素侧头看向季拓,清澈的目光中透出几分倔犟。
季拓对这个表情是熟悉的,叹了口气,转过头劝俞远打消这个念头。“让她们帮忙吧。这两人可都是‘女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搞不定的。”皱着眉头促狭地笑。
行素斜他一眼。
“也对。倪羽的倔劲儿一来,几头牛也拉不回来。我还是听之任之吧。” 俞远很识实物地说。
行素暗笑。
一直忙到早上五点。宿舍还没开门,一行人索性去24小时营业的永和豆浆吃早餐。
行素困的要命,大脑一片混沌。她把餐排扔给季拓,“你帮我点吧,随便什么都好。”
豆浆只喝咸的,油炸的煎饼锅贴通通不吃,这也算“随便什么都好”?季拓微笑,仔细地看着餐排,为她点了咸豆浆,小笼包和蛋饼。早餐多吃点才好,他心疼地看了看行素细细的手腕。
“怎么办,香肠,汤圆,馄钝我都想要。还有南瓜饼和糍饭团,我也很久没吃过了。” 倪羽很苦恼的样子。
“你的体重已经超标了,还吃这么多?”俞远不客气地打击她,“都说女生小鸟伊人,你这样,哪儿有一点小鸟的样子?”
“要你管?”倪羽眉一挑,“等我找个人高马大的男朋友,照样是只伊人的小鸟。”
“俞远不矮。”季拓闲闲地说,意有所指。
“嘿嘿,你站我身边,还能勉强赶上小鸟的末班车。”俞远笑得贼贼的,“怎么说,鸵鸟也算鸟类的一种埃。”
“我站你旁边不成了一朵鲜花插那什么上了?” 倪羽头一偏,掀掀眼皮。
“哈哈…….”一群人笑翻。
“路漫漫……”季拓同情地凑近俞远,低声安慰,“兄弟,自勉!”
俞远挠挠头,苦笑。
回寝室简单洗漱一番,行素立刻倒在床上,连被子也懒得打开。幸好一天没课,睡到傍晚再去看季拓他们的首演。
迷迷糊糊的听到电话铃响。屠颖的声音似真似幻,“嗯,知道了。”“八点半之前会过去的。”
又听到谁的脚步声,轻轻的,混着小米粥的香气,都丝丝地飘进行素的梦中。
行素翻了个身,继续睡。仿佛又坐在一堆木箱当中,她用手肘支头,强睁双眼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季拓在哪里,辨不清楚,只觉得头越来越沉重,终于连手肘也支撑不住,一个落体,点在放道具的桌上,再也起不来。
一双手,轻轻地从背后绕过。季拓穿了件短袖T—shirt,将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
行素忍不住扬起嘴角。第一次知道,原来做梦也会笑醒。
谁在推她?行素睁开眼,有些发怔。屠颖的脸和季拓的差别那么明显,一下将她从梦境拉回到现实来。
“干吗?”行素的声音有气无力。
“班长让咱们八点半之前到物化实验室集合。”屠颖内疚地望着行素,“我也想让你多睡会儿。可是现在已经八点了。”
“哦。”行素探口气,不得不起来。神智不清地洗了把脸,跟着室友一起出门。
班长等在实验室门口。
“就我们四个人?”屠颖有点不相信地问。
“嗯。”班长扶了扶眼睛,“男生大多不在寝室,只好找你们来打扫这里。”
四个人互望了一眼,有些见怪不惊。
屠颖忍不住提醒他:“班长,上学期期末可也是我们打扫的有机实验室,你是不是太重女轻男了点?”口气不佳。
班长呵呵笑,“能者多劳嘛。”他气定神闲地拿钥匙开门,放大家进去。
放眼皆是物,处处惹尘埃。物化实验室的仪器最多,循环水泵,真空油泵,电位仪,PH酸度计,恒电位仪,离子酸度比色计…….样样都蒙上一层厚厚的灰。不只表面积大,还结构复杂,各种按钮都得小心触碰,否则动辄上万的仪器,谁也赔不起。工程浩大啊,行素在心里哀叹。
班长却还有要求,“十一点老师会来检查。所以,”他顿了顿,“希望你们在十点半之前结束对这些仪器的洗礼。”
好冷的笑话!行素嘴角噙着笑,语气嘲讽,“班长,你很有中世纪欧洲贵族的幽默感。”见班长面露得意,忍住笑继续,“中世纪的欧洲贵族最擅长委婉。比如他们想让某人入座,不会直接说‘请坐’,而是说‘您能满足这把椅子拥抱您身体某一部位的愿望吗?’又比如有人放屁,他们会说‘先生,我们都没有看到您裤子里面的那朵云’来掩饰。和你很像吧?”
班长脸红了又白,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屠颖大笑着上前,勾住行素的肩,“听不出来么,班长?行素是在告诉你,这屁话就是屁话,说得再动听,它也不会变成裤子里的一,朵,云!”
班长的脸彻底红了。他尴尬地咳嗽几声,转过身去,“呃,我先走了,你们加油干,十点半之前务必打扫完。”呵,希望又变成了务必,估计是刚才那朵云的功劳。行素和屠颖互相做了个鬼脸。
出气归出气,任务还是得完成。行素看着满屋的落尘,叹了口气。
Anyway,fighting!她给自己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