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界仁心》贝晓

27、27-返程

　　当李世希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病床”上。 Massa正在这里巡视，看到李世希醒来，急忙招呼其他的人。很快，杜如松、李茜、楚肖、Ron和Sam等人全都奔了过来。
　　“我怎么了？”李世希坐起身来，他摸摸自己的额头，有一点晕。
　　“你做完手术后就晕过去了，可把我们吓坏了。”楚肖说，“可能是你精神太紧张了。另外我给你验了个血，你现在有些贫血，血色素只有94，你也得注意休息。”
　　“煜钧呢？”李世希说着便要下床。楚肖见他这样忙解释道：“放心，煜钧哥没事，他现在一切情况都很稳定，只是失血过多，还没醒而已。”
　　听到楚肖这么说，李世希的心稍稍安稳了些。他绕过这一片幔帐，来到隔壁韩煜钧所在的病房。韩煜钧还在昏睡着，不过已经没有了之前痛苦的神情，而且也微微带上了血色。
　　“我们后来又给他输了400cc的血，目前情况很稳定，你放心吧。”楚肖说。
　　李世希点点头，而后他想起什么，看向身后的杜如松：“Johnson，那事情……后来怎么样了？”
　　“那个孩子我们要回来了。Sam告诉我了事情的经过，经过交涉，政府军还是同意先让我们带他回营地治疗。至于开枪的那个哨兵，他当时也是被混乱弄得一时失手，开枪后他也吓傻了，杜丹政府军方面已经正式向我们致歉了。”
　　李世希轻轻地点点头，而后他收回目光，对杜如松说：“走吧，我去给那孩子做手术。”

　　这场手术并没有花太多时间，一个小时后，那少年腿上的子弹便被取了出来。李世希从手术室出来，正好碰到了杜如松。
　　“怎么样？”
　　“手术很顺利。”
　　杜如松点点头，转身似乎想走。李世希叫住他：“Johnson。”
　　“嗯？”杜如松回头。
　　“抱歉，是我做事欠考虑，才给大家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李世希诚恳地道歉。
　　杜如松怔了一下，继而笑笑：“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说了。我问过Sam事情的经过，你虽然没有经过其他人同意就把那个孩子救上了车，但当时确实不是在战场上，而且也是他向你求助在先，加上他身上没有携带武器，所以总的来说你也并没有犯太大错误。”杜如松看着李世希的表情，接着说：“我可以理解你想要救人的心情，不过我们无国界医生的工作宗旨之一就是政治上完全中立，如果我们卷进他们的政治矛盾中的话，我们不但救不了人，还可能给自己甚至给整个团队都带来巨大的麻烦。我希望你能吸取这次的教训。”
　　“放心，我不会再犯错了。”李世希认真地保证。
　　杜如松笑笑，拍了拍李世希的肩膀。

　　夜幕降临，昏睡了近半天的韩煜钧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李世希一直守在床头，看到韩煜钧醒来，本已有了些倦意的他立刻清醒。他凑近韩煜钧，轻声问：“你感觉怎么样？”
　　韩煜钧看着李世希，苍白的脸上浮起虚弱的笑容：“想喝水……”
　　“好，你等下。”李世希拿起床头柜上的水瓶，倒了一杯水，自己试了试温度，然后用小勺子一点一点地喂给韩煜钧。
　　韩煜钧喝了几口，挣扎着想坐起来，李世希拗他不过，便在他身后加了两个枕头，将他的上身略微抬高。
　　安顿好这些，李世希抬眼，发现韩煜钧正在注视着自己。
　　“对不起。”李世希开口，真诚地道歉，“是我害你受伤的。如果不是我擅自救人，就不会出这些事了，你也不会受伤。”
　　韩煜钧嘴角现出一丝笑意：“你已经跟Johnson承认过一次错误了吧？”
　　李世希抬眼，表情有些意外，又有些尴尬。韩煜钧见自己说中，点点头道：“那我估计，Johnson也已经批评教育过你了，也省得我再费力气了。”
　　尽管虚弱，但韩煜钧的笑依旧温和。
　　“你……不生我的气？”
　　“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救人时的热血执着，我早就领教过。”韩煜钧笑着开口，他至今还记得杜如松讲述的李世希大战非洲族长的故事。
　　“可是，我这次是真的错了。”李世希没有笑，他的表情是韩煜钧很少见到的认真，“我一直以为只要是为了救人，我就不必在意那些规矩要求。可是这次的事情让我明白，我错得很离谱。Johnson说得对，非洲这个地方很特殊，如果我们处理问题不当的话，不只救不了人，还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幸好你没事，否则，我……”
　　强烈的后怕冲击着李世希的心房，即使如今想起，全身仍会无法控制地战栗。他已经失去了一个人，如果再来一次……
　　李世希不敢想象自己是否会疯掉。
　　韩煜钧显然看出了李世希此刻在想些什么，他伸手过去，紧紧地握住了李世希的手：“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在这儿，没事的。”
　　“韩煜钧，”李世希开口，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鼻音，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心情，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不要再这么做，答应我，千万不要再这么做。”
　　“我答应你。我不会离开你的，世希，我保证。”
　　韩煜钧拉着李世希的胳膊，想让他靠近自己。李世希凑过去，顺势亲吻上了韩煜钧。这是李世希第一次主动吻韩煜钧。当唇舌间传来对方的温度的时候，李世希才终于可以确认，韩煜钧真的活下来了。李世希闭上眼睛，眼泪从睫毛间滑落。

　　韩煜钧的伤让杜如松很关切，韩煜钧受伤当天，杜如松就将这件事汇报给了总部。而在韩煜钧醒来之后，杜如松也第一时间征求他的意见，询问他是否需要结束任务提前回国休养。韩煜钧当时没有立刻表态，不过李世希却觉得韩煜钧应该赶快回国，毕竟杜丹当地的医疗条件实在太差，韩煜钧实在应该回去好好养好身体。
　　“我就这样扔下工作，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大家……”
　　“你是受伤了，枪伤不是小事的好吗？！”李世希瞪眼。
　　韩煜钧看着他，不说话。
　　“你说，”李世希拉过张凳子，坐到韩煜钧身边，“你不肯走，是不是担心我？”
　　韩煜钧默然——他确实有这种顾虑，他和李世希才刚刚确定关系，如果就这么走了，两个人的关系会受到怎样的影响？
　　李世希忍不住一挑嘴角：“看不出你韩医生还是个为了爱可以不要命的主儿。”
　　自从和韩煜钧接触多后，李世希的国语有向北方方言过渡的趋势，不过有些地方他还是把握不太好，比如儿化音。所以当“主儿”这个词一出来的时候，韩煜钧就忍不住想笑，李世希一瞪眼：“你还笑？！”
　　韩煜钧立马闭嘴装乖。
　　被这么一弄，李世希那点气也折腾没了。他叹了口气，说：“韩煜钧我跟你说，我说我和你谈恋爱不是随便说说的，我李世希这个人不决定则罢，决定的事我就不会轻易放弃。如果我们两个连这么短的分离都承受不了的话，我们俩也不可能有未来——毕竟你家在东北而我家在台湾。”他拉住韩煜钧的手，放软了口气，“你好好回去把身体养好，我可不要一个身体不好的男朋友。”
　　“怕影响以后的‘□□’？”
　　“嗯……”李世希点了头才发现韩煜钧刚才的话别有深意，登时怒道，“韩煜钧！”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就跟你开个玩笑，我还是病人呢你别吼我这么大声……”韩煜钧连忙一迭声地道歉，他抓住李世希的手，说，“好，我答应你，我回去，等我休息好了我会再回来的。”
　　“这还差不多。”

　　虽然李世希坚决地把韩煜钧撵了回去，可是从心里说，他其实也并不想和韩煜钧分开。然而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真的铁了心让他们在一起，就在总部决定送韩煜钧回国的当天，另一个消息也同时传到营地：李世希原所在医院联络了无国界医生总部，称其医院有一名李世希的病人急需手术，询问李世希可否近日内回到台湾完成这个手术。当李世希听到杜如松跟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并说如果他打算回去可以和韩煜钧一起出发的时候，李世希的第一感觉是韩煜钧有句话说得太对了——他们确实有缘。
　　两天后，李世希护送着韩煜钧，乘飞机飞回了香港的无国界医生分部，韩煜钧将在这里进行复查和治疗。而李世希会先照顾韩煜钧几天时间，而后再回台湾去做手术。
　　“你病人要做什么手术？”
　　“心脏搭桥。”
　　“搭桥？”韩煜钧有点奇怪，“搭桥手术谁都能做吧？为什么非得找你做？”
　　李世希顿了顿。
　　“怎么？有些不方便说？”
　　“也不是。就是这老人当初不想让我给他做，这回不知道为什么又想找我了。”李世希简单回答。
　　“这么有个性？！”韩煜钧惊讶，“就因为这，你们医院就大老远地发国际邮件把你请回去，这病人来头不小啊……”
　　李世希“呵呵”笑了一声——某种程度上，韩煜钧确实抓住了本质。不过，李世希此刻不想去计较他们医院对有钱人的服务有多么“细致入微”，能陪韩煜钧回来，是李世希此刻最在意的事情。

　　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