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香港》沈娟子

6、旧日如梦

　　“大梅沙喝啤酒！”徐欣没好气地说道。
　　“哦！”暖阳瞬间醒悟了过来，她抱着徐欣的脖子亲了一口：“就你会哄我们！”她转身回到房间，背起了自己的包，也顺带把雨瞳从床上拉了起来。
　　“干嘛？”雨瞳有点不情愿。
　　“走吧，我请客！”暖阳拖着懒洋洋的雨瞳，跟着徐欣出了门。
　　这是三个人的约定，每当她们遇到了难以逾越的坎，便会相约一起，来到大梅沙轻柔的沙滩上，叫上几打啤酒，喝个痛快，酒醒之后，一切的烦恼都烟消云散。
　　暖阳自然明白徐欣的意思，她坚持放弃等候了许久的《单程证》，徐欣无力说服，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缓解暖阳心底的痛楚。
　　折腾了一天，走出出租屋的时候，才发现，街道上早已灯火阑珊。
　　大家都空着肚子，这会，去到大梅沙的欲望反倒多过了内心的愤怒。
　　三个靓女站在街头，无需招手，眼尖的出租车便“蹭蹭”驶了过来。
　　“美女要去哪里？”司机不光技术好，嘴巴当然也要够甜。
　　“大梅沙！”没心没肺的暖阳早已忘记了痛楚，大大咧咧地吩咐着司机。
　　“好嘞！”司机加载油门，朝着海边方向驶去。
　　大梅沙上，早已人潮涌涌，三个人是不屑于跟那些人流过多沟通的，下了车，三人径直去了沙滩最西面。
　　靠近一处礁石的位置，显得有些荒凉的那处大排档，才是他们的大本营。
　　酒保老远就认出了三人，还没等三人走到跟前，便慌忙迎接了出去：“欣姐、暖阳姐、雨瞳姐！”
　　“哎呦！看你这小嘴甜的！”徐欣伸手拧了一把酒保细白的脸蛋：“我坐哪？”
　　“欣姐，您肯定是做老位子了！我每天都没给您留到最后，就等着您来呢！”酒保弓着身子，引着三个人来到最靠近海边的位置，把座位拉好，双眼依旧笑得眯成一条缝。
　　“你可真让我感动！”暖阳拍拍酒保的肩头在：“老样子吧！”
　　“好嘞！”酒保应着，慌忙进了里间。
　　夜色，伴着浓郁的咸咸的海风味道，轻柔地摩擦着人们的面颊，远处，是冲浪的人们传来的惊呼与欢乐的笑声。
　　与海面上欢快的笑声形成对比的，是暖阳与雨瞳的沉闷。
　　“我说你们是怎么回事啊！带你们出来就是让你们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好好继续以后的生活，你们这种态度，让我怎么放心回去？”徐欣为美人杯子里斟满了啤酒，嘴里不停地唠叨着。
　　“雨瞳，你在想什么？”暖阳白了徐欣一眼，把杯子的啤酒递给雨瞳。
　　雨瞳接过来，一口喝干了，暖阳慌忙拿起筷子，往雨瞳嘴里塞了一只剥好的虾仁。
　　雨瞳反正一只胳膊也不方便，也就没有客气，她轻轻嚼着虾仁，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们会想起自己刚到这里的情景吗在？”
　　雨瞳的话，让暖阳一下子沉默了。
　　“我很少想起来，我觉得，那是噩梦。”沉默了许久的暖阳轻轻嘟囔了一句。
　　“我经常想，时时刻刻都在想。”雨瞳的眼神有些迷离。
　　“欣姐，我每次想起来见你的那个时候，心底就会痛，我总是问自己，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假设现在的付出是为了以后能更好的生活，这么痛楚的付出，这么看不到前途的未来，真的有必要再坚持吗？”雨瞳说着，眼眶里，竟然有了泪花。
　　徐欣不在训斥两个人，她一口气喝光了面前杯子里的酒，喃喃地说道：“能拿到香港身份证，做一个香港人，是很多人的梦想。
　　我现在也不确定，给你选择的道路是不是对的，但是，你来的拿一天，我就记得清清楚楚！”
　　“是啊，真快啊，转眼就五年了。”雨瞳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花，眼前，浮现着五年前的那一天......
　　雨瞳看徐欣一层层的往脸上涂东西，心里一阵堵的慌。
　　那那是脸啊，不成了一个调色板吗！雨瞳心里想。
　　“走，带你喝早茶”。徐欣终于收拾完了自己，眉色飞舞的对满脸疑惑的雨瞳说。临出门，徐欣看一眼雨瞳：“以后你也要学会化妆，女人不会化妆怎么算女人！
　　“怎么算女人”那句话被徐欣重重的关在门里，楼梯里回荡着铛、铛高跟鞋的响声。
　　雨瞳瞬间自卑自己那双穿了两年的白色的篮球鞋。
　　深圳的太阳好像比老家的低，火辣辣的晒的脸疼。
　　徐欣撑着一把小兰花阳伞，摇弋生姿的晃在熙攘的人流中，雨瞳伸手拽住徐欣的胳膊，生怕自己遗失在人流中。
　　眼前的一栋建筑让雨瞳呆住了，高高的雕花屋檐，到处都是朱红色的装饰，厚厚的，像是老家冬天河里结冰的那样的玻璃门。
　　门里面还一边一个，站着花枝招展的小姑娘，肩上套着羽毛一样的短外套，一身红色的紧身旗袍把个曲线展示的灵通剔透 ，要是把一袋麦子搁在肩膀上腰一准断。雨瞳在心里担心。
　　“早上好！”两个美女冲徐欣两个人弯腰行了一个鞠躬礼，伸出手做了一个往里请的手势。
　　雨瞳一阵慌乱，不知道是因为一不留神看到了对方两个白白的肉呼呼的东西，还是低头看到了那双跟自己朝夕相伴了两年的球鞋。
　　徐欣自顾的往里走，在铺着橘黄色地毯的大厅里，昂首阔步的，像是骄傲的女皇，享受着着周围人的注目礼。
　　雨瞳怯怯的跟在后面，就像在家里自己养的那只羊。
　　在那个铺着白色桌布的台面对面，雨瞳看到了对面坐着的一个男人，那个她本应叫叔而实际叫了大哥的秃顶男人。
　　那秃顶男人的，周围还有几个人，他们看到雨瞳，几个人都把眼光聚过来，直直的盯着雨瞳，嘴里说着什么，可雨瞳一句都听不懂。
　　大概是打招呼的吧，雨瞳有些蒙，突然觉得自己又傻又蠢。她穆然怀念起老家，怀念起村子里的打麦场，全村的人都在一起干活，谁家做了好吃的端出来，一起品尝......
　　“我给你介绍拉。”那位秃顶男人拖着长长的口音，拉起雨瞳的手。
　　雨瞳想抽出来，却发现被对方攥的紧紧的：“这是华仔啦，这个是阿星啦......”秃顶男人一个个的介绍。
　　雨瞳努力的一个个的点头示意，尽量的想让自己看起来是知书达理的人。可那双被大哥攥的发红的手和徐欣不悦的表情让雨瞳如坐针毡。
　　“快点吃东西，我好饿啊。”徐欣也娇声拖着嗓子，拽过了秃顶男人的手。雨瞳趁机走开，坐在徐欣旁边，像杯子一样的碗里多了一个干干的饺子。那是叫华仔的那个人殷勤的夹给雨瞳的。并用眼神示意雨瞳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