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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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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元旦,我的十八岁生日在伤后没几天就到了,高考分别在即,搅着人人说不出口的心事,周围的气氛很压抑。他们四个给我准备了惊喜,无奈我行动不便,大家只能悻悻地聊天,吃东西。
文静和宏羽自然是要去大学的,谈起这个,他们俩脸上有着一样的渴望,我和亮子也有自己的想法,冲一冲什么都有可能,韩平说要去职高,考不上就帮家里做事……我原本以为时光就这么过着,待到我们各自分散,实现自己的理想,很多事情拿起再放下,生活走上新的轨道,未竟的人生会有另一番见解,当然,对于心底在意的人,我没打算放弃。
直到我发现宏羽的秘密,这一切以一种加速的方式土崩瓦解。
请假末期,我的身体好了八九成,宏羽、文静轮流着帮我辅导功课,经过不短时间的接触,寡言的他向我讲了自己的家庭,父母离异我倒不惊奇,只是他言语间透露出对父亲的那种态度,让我有些诧异,呆滞表达中带着厌恶,然后又说他对自己很好,我都怀疑他是发烧了。
偶然一次,文静不小心透露,宏羽小时候应该吃过不少苦。
怎么这么说,我问。
“我发现他的耳朵不是很灵敏,问过他,只说是小时候留下的病根,前一段他不是受过两次伤嘛,听障更加严重了。”
……
一时间,我说不出话,脑子里过着这个人一年多来的种种表现,在球赛中总是慢半拍的性子,聊天时很少接话,淡淡抿嘴笑着的模样,如果是重要的事,身体总要微微向前倾去确认的认真态度,他那经常自己沉浸的世界……原来是上天残忍赐给的孤独,洒下沟通的弥障。我自认为了解他,关心他,想做他真心的朋友,却根本什么都发现不了,还要暗自责备他像一块冷石头,隔绝自己和其他所有。
心骤然疼了一刻,痛觉沿着血液蔓延,没好透的伤跟着压迫记忆与感觉,从未如此为谁这样难过,我暗暗攥紧了拳头。
去找魏基野。我不想让他再打扰到宏羽,哪怕一点也不行。
魏基野一伙常聚在奇安一中后胡同口,我有意堵在过道里,他拍拍烟灰就过来了,临走时我往那群人里看了一眼,觉得影影绰绰有个熟悉的人,仔细瞧,又谁也不是。
这次魏没有刁难,有些蹊跷,他末尾若有若无的笑,带着期待我还会再来的轻蔑和胜券在握,求人本就是道坎,我并未料到第二次来的这么快。
我开始小心注意宏羽,尽可能地维护着他。只有他能时刻调动我的神经,掌控我的喜怒哀乐,除此之外,就是六月份的那场考试。我也一直犹豫着怎么跟文静说清楚我们的关系,可是担心影响她的情绪,我打算高考之后再坦白。
三月十二号,植树节,我记得很清楚,一高素来要每班选人去扶植树苗,一个班出两个人。高三压抑的环境,大家都挤破头地想去,我是管体育及外场活动的,选谁的权利在我手里。亮子一直跟我预备着这事,要出去放松放松。我一看到宏羽纠结数学题的细弱背影,就觉得心疼,临时起意把赵亮换成李宏羽。基于感情是排外的这个说法,我竟然不觉得愧疚,想着会有下次再补偿。
我们低调地走,不想让别人过于羡慕。难得带他出来一次,我很是开心,可还没出校门,他说不舒服想去趟厕所,我没在意,等着他一块走。
看着他放松的笑容,让我做什么都值得。
美好的一个上午匆匆忙忙,眨眼结束,宏羽先回去补课,我从体育部里放工具出来,李颖拦住我,“有事吗?”我礼貌问她。
她犹豫半天,吐出一句我不敢相信的话:“宏羽说要带我走。”
“走?走去哪?”
“出国。”
“出国!”我笑起来:“你俩过家家吗,以为跨个门就出国了。”简直开无聊的玩笑。
对方又是一阵沉默,沉默的让不可置信也沉淀下来。
“他跟你这么说的?什么时候?”
“说了不久,我害怕他有什么问题,所以过来问问你。”
“我?”我抓抓脑袋,茫然至极:“我能知道什么呀?”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我犹如坠进糊涂云底,可这毕竟是他们两个的事,现如今即使我知情,又能怎么去管去问。私心里的我早已像个炸掉的气球,这么大的事,他什么也不说,我们的距离本就够远,没想到人家还要双宿双飞,走得更远。
“****,等我问问他!”我没了理智,骂过一句回到班里。
上课时间,几次想揪着他问个明白,然而一个四十五分钟接着一个四十五分钟,让我冷静下来,他们哪有那么容易走,就算有那样的条件,签证考试什么的,不还要等到高考之后,再看李颖质疑的态度,未必会和他一起,就算李颖也想出国,她还有欠了一地的情债,怎么还……无知的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隐隐的中心思想:也许他走不掉。
我还没问出口,晚上亮子炸毛发疯,跟我吵了一架,我不明白兄弟之间换个人怎么了,不就是一上午空闲时间,至于他说出“你从来没把我当成自己人吧”这样的话,一下午的烦心挤压,我分不了心再解释处理其他关系,就任由他十几年来第一次愤怒地跟我翻脸,然后离开。
世界颠倒黑白,独我如坐针毡。
“你要出国?”我扶着车随他走上通往安里胡同的路,忍不住开口,所有呼之欲出的责问化为小心翼翼地试探。对于这个人,我失去太多原则。
“啊?”宏羽一脸茫然,不知道是佯装还是没听清,我定定地看着他,想要答案。
“出国啊,”他温柔地笑,眼睛看着漆黑的远方,透着向往的光:“如果可以就好了。”
我不明白。
“我想出国,宇梁哥。”说这句话他转向我,确切地看着我。
“跟李颖一起?”心里的毒针发作起来,疯狂地穿刺。
“对,我要带她走。”
手有些脱力,永久车轮碾到了什么东西,适时地在巷口停下来。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啊?你早有安排不能早点说吗?你是想考试结束大家就一拍即散是吧。”
“不是的,哥,我没那么想。”他抓住我的胳膊,紧张地直摇头:“我真的不想让你们担心。”
甩开他的手,我往回走。
喉咙里哽着生硬的东西,我恶心这种感觉,真他妈自作多情。
跨上单车没走远,身后响起陌生的声音:“好久不见啊李小子。”
神经猝然收紧,条件反射般回头:“放开他!”
“呦嗬,你也在。”看清那个为首的黄毛,果真是那帮人,“倒也痛快,有仇就一块在你俩身上找补了。”
“哥们,我们近日无怨,远日仇也不剩多少了,这是来干什么啊?”对方五六个人,动手无益,况且他控着宏羽,忍者耐性磨一磨。
“这你就要问问这个小白脸了,他从我们手里抢女人,是不是不厚道啊。”
“他抢不抢得来,都是看我,你不用跟他计较。”我笑。
“怎么着,你要插手?”他的尾音扬起来。
多说无用,打一场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