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CHAPTER 44 魔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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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眨眨眼，好半天反应不过来：“是……这样吗？”
海曼坚定地点头，将下半张脸悄悄缩到被子底下，只露出两只葡萄似的黑眼睛望着他。
“呃……好吧。”虽然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艾伦耸耸肩，“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因为这种吸引力，他会……额外偏爱弗兰克一点？那么，更进一步地，弗兰克有没有可能被他选中成为管理员？”
“我也在想，不过……我猜这应该取决于他的前管理员是怎么给出命令的。”
“就像当时基斯给你的指示那样？”
“是的。”见艾伦没有要生气的意思，海曼又将脑袋整个伸出来，“运送途中，按理说实验体会处于出厂设置的状态，但他居然逃逸了，说明他当时是存在意识的，至少逃跑这个指令应该是人类下的。”
“既然埃克已经身故，那么……”
“不确定核心元件是否还在他身上。如果在，通过安全密钥，理论上他可以把任何人绑定为自己的管理员。”
艾伦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会有逃亡实验体愿意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主动交给别人吗？”
海曼眨巴着两只水润润的眼睛一个劲瞧着他，但不说话。
“怎么了？你又渴了？我去给你接……”
屁股还没从椅子上完全离开，他就听到海曼哼哼唧唧的声音：“可是艾伦，我愿意呀。”
本应是肉粉色的腕不知为何在这时呈现出一种接近于贝壳的浅白，它亲昵地缠上艾伦的腰，开始撒娇似的摇摆。
艾伦被拉扯得只好坐下，不由失笑：“我又没说你，我知道你是好孩子。”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海曼勒着他的腰紧了紧。
艾伦连忙用手撑住，尽量让两人之间留出一些合理的缝隙：“等等，你还没说完呢……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说，我们可以从那个人类男孩下手，对不对？”
海曼点点头，伸出舌头，像小狗似的哈气。
就算长得再英俊的成年男人做这种都做都会显得傻气透顶，艾伦惨不忍睹道：“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拜托你别再学麦克斯了好吗？他是一条狗，你又不是！”
海曼的眼睛无辜睁大，表情跟着悲伤起来：“可他这么做你总是很开心，比跟我在一起时开心多了！”
“而且你也叫他好孩子！”
艾伦一手捂脸，发出无奈叹息，挣扎了一阵才把手又认命地放到海曼凑过来的脑袋上，揉了两下。
海曼终于露出的快乐的笑容：“我最最最最喜欢艾伦了！”
他拿毛茸茸的脑袋在艾伦胸口磨蹭着，从后者的视角只能看到柔软的发丝和圆润的脑袋顶。
艾伦满脸通红，他决定适时把歪到外太空的话题扳回来：“……调查和接近一个普通人类，确实比一个实验体要容易一些，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沙迪如果一直黏在弗兰克身边，我们怎么下手？”
“不知道，沙迪性格强势，敏感多疑，把他引开可能不容易。”
艾伦想了想：“你的想法很好，我们可以跟查德聊一下，叫他作为专业人士，给出些指导建议。”
但电话那头的查德听完后，思路在往另一个方向延伸：“管理员能够命令自己的实验体启动自毁程序吗？”
一句话让艾伦和海曼都沉默了。
查德又重复一遍：“换句话说，管理员能让实验体自杀吗？”
艾伦脸色难看地提醒他：“查德，我认为这个问题不适合在……”
“那我还能问谁？问NICK的卡伊洛斯或者毕琳达吗？”查德辛辣道，“OK，我很遗憾吓到你虚弱的小宝贝了，但这个问题现在只有他能解答。”
艾伦还要在与他争执，海曼已白着脸开口：“理论上，权限足够高的管理员可以做到这一点。只是理论上。现实……我不知道，以前没发生过这种事。”
“那怎么样才能达到足够高的权限？”
“需要核心元件，需要绕开NICK在实验体中装置的最后一道防自杀保险丝。”海曼垂眸，“我的话，压根不需要，为了不让NICK控制我，基斯已经把它全部拆除了。”
“够了！”艾伦猝然道，“查德，我想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
“正好，我也已经了解了我想知道的信息。”查德的声音不掺杂一丝情绪，“接下来就很好办了，联系那个男孩，叫他想方设法当上2306号的管理员，获得最高权限，然后……叫他自杀。为了让这个计划更稳妥地进行，我们可以做一下背调，看看这个男孩有没有什么软肋、弱点、需要、渴求，一个普通的年轻人，能够用来威逼利诱的地方想来很多……”
“查德，需要我提醒你，你现在说话的口气，与当年威胁我的考尔比没有任何区别吗？”
“哈，谢谢提醒！虽然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一场本应视为打开希望的对话，没想到会这样不欢而散。
艾伦挂断之后，转头看向泫然欲泣的海曼，无可奈何地开始新一轮的情绪抚慰。
“我总感觉，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海曼将下巴垫在艾伦肩头，抽抽嗒嗒着，几条腕不自觉地缩回体内，皮肤表面泛起一层防御性的、珍珠般的黯淡光泽，“查德是那个意思吗？艾伦，会不会等所有的实验体都被消灭后，我也会被”
“不会的，他是基斯的朋友，不至于这样对你。”艾伦说完，又低声补充了一句，“要是他敢，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他大可以试试。”
那一头，将手机随意塞回口袋的硬汉查德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如何伤了队友们的心。事实上，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都扑在破解另一只实验体的藏匿地点这件事上。
自从植入监听机器人后，他和他的技术支持团队就一直在监听卫生间里那些流水账般的社交废话。
而被“蠕虫”打包抢救出来的碎片信息，拼凑成一张5986号生物维持舱的照片一角。影像专家分析过后得出结论，它很可能是真正的运输过程中拍摄的，周围的封闭环境与铁皮墙壁把可能性聚焦到铁路货运专线这种最平凡的运输工具上。
查德随即开始推动团队，梳理绿河疫情爆发后数周内的全美铁路货运明细。
当然这又是一个浩如烟海的工程量，哪怕启动国防部的AI协助也难度很大，基本形同于用象鼻子抓一粒特定的沙子。
查德一直在争分夺秒。
这个周末从洛杉矶飞回华盛顿后，他拒绝了太太戴娜提出的分担照料孩子的要求，甚至连家都没回去一趟，就一头栽在五角大楼里昏天黑地、没日没夜地工作，宛如一台不需要休息的人形机器。
魔鬼实验室在星期日的凌晨空无一人。
作为绿河疫病事件唯一幸存的调查员，和少数知道NICK实验项目的国防部人士，他具有足够高的权限可以随时进入这里。
特殊空调系统预先设定好温度与湿度，空气在整个环境中一小时内会循环多次，过滤程度达到99.99%。而且是单向的，只从外向内进来。
单是更衣区都分成外更衣室、淋浴室以及内更衣室三个部分。
查德不厌其烦地遵从了一切繁琐步骤，包括洗澡换好严密程度堪比宇航服的正压防护服，依次进入过滤区、缓冲区、消毒区，经过化学淋浴消毒防护服的全部表面。之后，终于获得准许，进入核心区。
核心区的装置更为严格。任何相邻的门之间都有自动联锁装置，防止任意两扇门被同时打开。
他进来时，天花板上的无影灯自动打开，空气流出换气口的嗡嗡声清晰可闻，中央的生物安全柜格外巨大，达到可以容纳至少一个人的规模。
他的目光并未在此多做停留，而是继续向前边走去。
位于对面一角的门上标记着“饲养室”字样，又是一个指纹门禁系统，查德知道，只要按下去就会被电脑记录在案。
他毫不犹豫地按开。
就在下飞机后的一个小时内，他收到来自“魔鬼实验室”的邮件。研究小组宣布围绕6577号展开的实验研究已经从极端环境耐受性测试、创伤与再生能力研究进行到了病原体与毒素抗性测试阶段。如果进展顺利，不排除继续将亚特兰蒂斯计划持续下去的可能性。
对于国防部来说，更为实际有用的目标是，对实验体的兵器化开发与意识抹除。
但这也是先前一直在跟NICK没谈妥的点。
NICK有自己的想法，不论是前老板考尔比还是前首席科学家莫尔-帕克博士，都坚持给予实验体足够的智慧和判断力，在某种程度上把实战的灵活机动性-交给实验体们，最大化的在未来战场上发挥它们的实力。
但在DOD看来，这件事的危险程度简直高到荒谬。
人永远没办法相信这些非人的玩意儿。
DOD把实验体看作生物制品的机器人，从伦理范畴来看，任何一个人造生命，都不能因为包含人类的基因就草率地称之为人类并赋予人权。DOD认为先前的亚特兰蒂斯计划之所以失控，就是因为没掌握好实验体“人性化”的那部分。
当下的修正道路才是回到正规的唯一出路。
那就意味着，他们将基于6577号，剥离出那些类人的感性，创造出一种完全的、没有个人意志只有绝对服从的人形生物兵器，好成为美利坚未来战争的尖兵力量。
收到这封邮件后的查德，感到了某种没来由的焦躁与心悸，就是那种，你早早就预见过会发生的最坏可能性，可你总是心存侥幸想没准只是自己想得太多了而已——但事实却在不偏不倚地往那个招致灾难的可能性上极速奔跑。
见鬼的墨菲定律。[1]
他知道等待着6577号的是什么。
没完没了、永无止境、生不如死的折磨，他们不会让它轻易死去，他们会让它一遍遍地濒死，再把它救活。
查德一步步走近，冷着脸，充血的眼睛看向早已变成一滩血池的营养舱。
布满玻璃墙的血液也许还算是一种保护色，如今，内里液体浑浊不堪，泛着药物与组织溶解后难以言喻的色泽。他勉强辨认出一段反向扭曲的、鳞片剥落的鱼尾，和散落漂浮的缠结的海草般的头发。一张他曾认为美丽非凡的脸，如今只剩轮廓模糊的肿胀，嵌在舱壁上方的观察窗旁，仿佛一具被遗弃的蜡像。
它仍执着地望着门口，期待它曾救起的人能带它离开。
有时，他搞不清究竟谁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魔鬼。但一想到这件事也有他的份，他就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要把这座大楼连同里面的所有人，都炸个粉碎。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CHAPTER 44 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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