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复仇的它》噜噜鹿

4、四条毛毛虫

　　夜里的山林格外幽静。

　　山路也……格外难走。

　　因为是被赶着出来，我连手机都没带上，更别提其他照明工具。幸而此时是在山中，远离了城市中的霓虹，倒让月光显得还算明亮。

　　借着这月光，我深一脚浅一脚踏在林间。这里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越是深入，就会发现这里越是原始，完全没有人为的痕迹，满地都是高过小腿的植物，让我的行动非常受限制。

　　偏偏那只蝶还在前头轻轻巧巧地扑着翅膀，囔囔着说：“毛小明你快一点啦，亏你还是个雄性。”

　　我连忙跟上那道金绿色的身影，真是有翅的体会不到用腿的艰辛：“人类哪有说雄性的？你该说我是个男人。”

　　“呵，人类，”它表示不屑，“明明都是一个意思，也就人类喜欢独树一帜。”

　　我想了想，居然无法反驳。

　　它带着我在林间兜兜转转了很久，这让我渐渐感到体力不支。

　　毕竟我是个常年坐在办公室画画和整理资料的文员而已，尽管有一身漂亮的肌肉，那也只是用了塑型药剂维持的。

　　我不得不叫停它，我需要休息一会。

　　“这就不行啦？”它绕着我悠悠转了几圈，此刻我正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喘气，一点也不想听它的嘲讽，所以我并没有搭理它的话。

　　可它根本毫不知趣，我把脸转到左边避开它，它就绕着飞过来；我转到右边，它又绕着飞过去。

　　我又累又很恼火，而这一切都是它造成的，所以我很不客气地质问：“你到底想干嘛？”

　　它晃了晃头上的触角，又搅在一起：“你真的很累了？”

　　我斜着眼看它不说话，明眼人瞧我这大喘气的样子就知道了，这还用问？

　　“可是我很饿。”它把翅膀缩了起来，只一颤一颤的，触角耷拉，夺目的鳞光也变得黯淡：“你说给我准备鲍尔斯糖芥花蜜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

　　我一怔，心跳也不住地跟着它翅膀的频率颤动。

　　最后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说道：“走吧。”

　　它轻轻哎了一句，高兴地说：“我就知道毛小明你可以的。”

　　接着它又低低嘟囔了下什么，声音太小我没听清。不过它马上就飞到前面带路，我急急跟上。

　　这回居然没多久就找到了它心心念念的鲍尔斯糖芥花蜜。

　　那就是一种常见的十字花科植物，花瓣又小又少，不过此刻在夜间莹白的月光下，绵绵密密开满了一大片，随风轻轻摇曳，淡雅的紫色星星点点，简直晃得人眼前恍惚。

　　它非常愉快地舞着扑过去，伸着细长的腿儿擦了半天，毫无心思地感恩完，才小心翼翼地碰碰这朵，又碰碰那朵，像个粗鲁地冲进村的土匪看见水灵灵的姑娘一样，一大片的糖芥被它蹂/躏了好半天。

　　待到心满意足后，它才把那盘成发条状的软喙伸直，探进了花心之中。

　　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它这一系列动作，说实话它的吃相一点也称不得优雅——也可能是饿极了，总之，光看的话是没有什么，可是听上去确实不太悦耳——就像我们用吸管吸水时那样，会有一点点“siu”的声音。

　　它的腹部也渐渐鼓了起来，那上面一圈圈的环状线条肉眼可见地胀大。最后，它终于吃饱了。

　　我以为这就结束了，但是并没有，它抖了抖翅膀，突然爆发出一阵炫目的光芒。

　　我连忙把眼睛遮住，等到适应之后，面前是一副我从没见过的盛世美景。

　　或许这样形容有些大惊小怪，但当我睁开眼时，只看见它在半空中翩然起舞，代替了月亮，将金绿的荧光洒满了这片鲍尔斯糖芥花田。它的翅膀抖落了无数细碎的、闪亮的鳞粉，均匀地分给每一朵糖芥，于是所有淡紫的糖芥都跟着它的舞姿轻摆着头，仿佛在唱无声的歌。

　　那时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它真的该是森林的皇后。

　　我真后悔没带相机出来把这幕拍下，或许还能拿个摄影奖；不过我也可以回去之后把这幅画面给画出来，只是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水准……

　　我脑中一片胡思乱想，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它散完了鳞粉，缓缓落到我面前。

　　“喂，毛小明，你怎么啦？”

　　我回过神，才反应过来，此时它已经与平常无异，正愉悦地抖着两根触角，歪着头冲着我。

　　我轻咳两声，掩饰了下走神的尴尬，望了望四周，脸色一变：“你开始是不是一直在带着我兜圈子？所以才走了那么久也找不到。”

　　“哈哈，你还不算太笨嘛！”

　　“你……就因为我和你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岂止！别忘了我还要找你复仇的！”它义正言辞道。

　　它不提这个我都快忘了，我可还是它认定的仇人。这么一想，我忽然觉得有些气闷，那么之前它的挨饿委屈也是装出来的么？骗我继续配合它的把戏？

　　这种想法一冒出，心中更是烦躁，我闷不做声地往回走。

　　它起先还高高兴兴地跟在后面，一直念叨个不停糖芥是多么好的食物，后来终于发现我不回应它了，才奇怪地问：“毛小明，你怎么了？生气了吗？”

　　我只用鼻子轻哼，回了它一个单音。

　　“什么啊，不是吧？你这么容易就生气啊？”

　　它飞到前面把我的路给挡住：“你不是个‘男人’吗？怎么可以这么容易就生气？你和我开玩笑的时候我都很快就原谅你了，怎么我和你开这么一个小小的玩笑你就不理我啦？”

　　这哪里是因为玩笑的问题？虽然它的戏弄让我有点生气，可是……我更为之前对它装出来的示弱感到心软而难堪。

　　“我刚刚是真的担心你受饿。”

　　它停在原地呆住了，我拨开它继续往前走，其实我也认为有些小题大做，可我心里就是不痛快。

　　“喂——”

　　“我说，毛小明你等一等我啦！”

　　眨眼间它又飞到了我面前，唉，两条腿怎样也快不过一对大翅膀。

　　它绕着我转来转去：“不要对人家这样冷淡啦！之前真的很饿呀！”

　　“可是想到能逗你一次，我就忍住了——忍得很辛苦的！”

　　“……”

　　“你之前对我做了那么多坏事！我都没有怎么计较！你也该大度一点嘛！”

　　这一刻，我真的有点讨厌它强加于我身上“仇人”的身份，并且对这个“仇人”产生了腻烦。

　　所以我问它：“你怎么肯定我就是你说的人？”

　　它搅着触角，委屈道：“你真的不记得了么？我是小绿啊！”

　　捉了下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