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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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五，是煌君的诞辰，百濮便把这一日定为百濮的祭花节，一是怀念煌君，一是......也只有在这一日，他们才可暂时脱去奴族的枷锁，毫无忌惮地欢庆。
一早，百濮的族民们穿着隆重的服装，静静站在祭台下等候。
神巫台上，鸦雀云集。
不多时，一只黑色的大鸟忽从空中盘旋而下，巫师不知从大鸟身上取下了什么，交到酋长手里，酋长展开册，在戎蛟的神像前祷告。戎蛟是天下的恶人，却是他们曾经的神。
悲鸣的号角声响起，百濮的族民在号角声中一齐向神像行礼。
神巫台两侧开满了蓝楹花，在隆隆的号角声中簌簌下落，随风飘扬，落在族人的身上，亲吻着他们的背。
祭祀礼结束，盛会开始，人们在祭台下载歌载舞。酒七看到中央圆台围了好些人，几个壮年男子在圆台上跳舞，舞步大起大落、粗犷豪放，多是模仿生活、生产之形态，以庆贺百花生长，五谷丰登。
年轻的女儿们则上山采来鲜花儿，一是插在家中以祭神，而是头戴鲜花儿与心上人偎依而歌，以示美好的祈愿。
酋长被祭月搀着走下神巫台，酒七从花楹花树后走出，唤了一声：“阿公。”酋长和祭月停下步子，看向声源处。
“是你？”看到是她，祭月眼中稍有惊惑。
酒七点点头，看着那苍老的面容，“阿公，我是羲煌的女儿。”
“哈......”听及羲煌的名字，祭月暗呼一声，酋长则是身体猛地颤了一下。祭月忙扶住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酒七。
酒七摊开手掌，掌心落着一朵巫萤花。
酋长瞳孔巨震。
只见她五指轻轻一动，巫萤花立刻飞上天空，顿时化为漫天花瓣，打着圈，纷纷扬扬地落在他们身边。
酋长拾起肩上的一片花瓣，霎时间老泪纵横，神情中似激动又似惆怅，颤颤巍巍地说：“真是阿煌的女儿！”
见此，祭月整个目光都起了变化，原本对着老人的柔和霎然逝去，看着酒七无限疏离，甚至有些敌视。
酒七察觉到她的不善，原因却有些了然，神思微恍间听到酋长问：“你娘亲可好？”
酋长脸上布满皱纹，双眼深深凹陷进去，酒七看着有些不忍，“我娘亲很好，至少此刻，过得很安宁。”
酋长叹一口气，“我只盼着此生她能再来见一见我，卿菀去时，一直在念着她。”酒七心下动容，不免苦涩，说不出话。
“你唤什么名字？”酋长问。
酒七轻声回答：“我叫炎，神洛炎，阿公可叫我炎儿。”
酋长拉过祭月，“这是我的孙女，祭月。听闻你二哥出世时，她也正好出生，想来比你大一些。”因祭月对她的防备，炎儿只是微点了下头。
酋长拉着炎儿去了他和祭月所居的酥竹林，留下炎儿吃晚饭。他虽是酋长，家中却从来都只有他和祭月相伴，祭月看得出，神洛炎到来后，阿公比往常高兴许多。
竹屋前的花圃里种了许多美丽的花儿，炎儿正站在花圃前观赏，祭月提着花篓过来，似乎想和她说什么。只是看到阿公从屋里出来，又匆匆转回身去，“阿公，我去洗藤萱花，晚上我们做糯米饭。”
酋长点点头，炎儿道：“我去帮祭月姐姐。”
炎儿跟着祭月来到河边，祭月把小朵小朵的藤萱花全都倒在水面上，虽说水面平静，但花朵还是随着微风往里面漂去，炎儿忙伸手去抓。
祭月道：“你是客人，你不该做这些事。”
炎儿收回手，沉默了一瞬，直接道：“你不是有话和我说吗？”
祭月略微一怔，盯着手边的藤萱花半晌后才抬头望着炎儿，冷着脸道：“我不知你为何出现在这儿？又为何偏偏今日来见阿公？但希望你能尽快离开，你在这儿，阿公会高兴，却也会害怕。”
炎儿默默不语，只是听着祭月说完。她坐到一旁的青石上，认真地回答：“我娘是邹屠氏的女儿，我也会是邹屠氏的孙女。我之所以在百濮，是因为我觉得，她是我娘亲的家。”
祭月心口微兀，却仍旧疑虑地看着她，又看向河面，沉默不语。
越来越多的藤萱花随着水流漂到抓不到的地方，炎儿却只是看着,没再试图去捞起它们。
祭月再开口，语气中似有些疲惫，“可那又如何，我们是百濮人，我们的姓氏是邹屠，而你的姓氏是神洛。”
炎儿道：“可我也姓伊耆，若真有刀剑相向的那一天，我不会伤害神洛，不会伤害伊耆，却也会护着百濮。”
祭月默了一瞬，叹口气，“我听说，比起青君，你倒是与赤君更像父女，若他日对百濮出手的是赤君，你还会护着百濮吗？”
“别人我不敢保证，哪怕是我大哥和二哥，但是爹爹，他绝不会。”
祭月沉默。
天黑时，炎儿怀着心事回了酒馆。
君迁和小灻坐在案几旁，案上是没有动过的菜。
炎儿意识过来，觉得过意不去，“对不起，我出去忘了跟你们说一声。”
君迁抬眸，“你吃过饭了？”
“吃过了。”
君迁对小灻道：“我去热一热再吃。”
炎儿赶紧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我来吧。”
他们吃饭，她就在一旁杵腮看着，“今夜外面会很热闹，你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君迁默默点头。
炎儿笑起来，“那我去准备一下。”
抛开贱籍不说，百濮有山有水，是天下难得的风景秀丽之地。民风民俗也极为丰富，只是因为青君的召令不敢太张扬，唯有今日的祭花节，才叫民俗有所恢复。
炎儿和君迁沿着河边走，小灻跟在一边。
河里飘满了祈愿灯，一对男女坐在河边，手里捧着灯，黏在一起说着悄悄话。炎儿赶紧拉着君迁的衣角快走几步，到了人多处才停下来。夜光亮如白昼，照得她的脸颊红润透亮，君迁微一侧头，掩去嘴角的笑意。
火光从山脚亮到了山顶，哪怕已经入夜，歌声却仍旧不绝于耳。
哥哥唱到：“瓦匠难打琉璃瓦，铁匠难打掉雨钩。
山歌好唱头难起，木匠难修转转楼。
铁匠难打石狮子，小妹难绣花枕头。
山歌好唱口难开，花儿再好哥难挨。
只得远远把花赏，不得把花拥入怀。
何人知我相思苦，闲人摘花望旧栽。
好歌才来好歌才，哥摘花儿给妹戴。
”
哥哥唱完，两手一撑，一手拿着鲜花儿，一手拿着装着海币的袋子，眼巴巴望着情妹妹。妹妹侧过脸羞怯不已，最后在火光的映照下，抓住了哥哥拿花儿的那只手，又快速放开。
围观的人群瞬间起哄，哥哥心花怒放，小心地将花儿鬓到妹妹耳边，突然一个大动作，将妹妹背到了背上，沿着山路跑了。
“哦哦......”人群里吆喝起来，又唱起了歌，以示对这对男女的庆贺和祝福。
据百濮的民俗，在祭花节这日，单身的汉子会试图将心仪的姑娘拐到背上，对她唱情歌，姑娘是不能拒绝的。若是合乎心意，便会收了他的花儿，若是无心，为了照顾汉子的颜面，也不会直接拒绝，而是选择他另一只手里的钱袋，以示对姑娘的慰劳。
当然，渐渐的，也成了普通年轻男女的交友方式。
炎儿看得满脸通红，却爱凑热闹，忽然朝小灻勾勾手指，小灻立马欢悦地跑过去，炎儿献宝似的从腰上的布袋里掏出一个小铃铛，在小灻面前摇了摇，“给你的礼物，想要吗？”小灻听着铃铛悦耳的声音两眼放光，显然很喜欢。炎儿于是笑着把铃铛挂在它脖子上，小灻立刻撒欢儿地跑了出去，摇头晃脑，故意让铃铛发出不绝于耳的声音。
炎儿笑着看向剩下的那人，手背在身后，犹豫了一瞬还是伸出手，“这是给你的，我自己做的。”说话时，有些不自然地微别开头。
君迁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她有些微红的耳根。原来是一个空狸面具，那样子倒跟小灻长得有几分相像，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而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他刚准备伸手去接，炎儿又缩回了手，像逗小灻一样歪着头问他，“想要吗？”她双目含光，巫萤在瞳内绽放，带着点儿小灻般的狡黠。为了应和节日，她额前束了一根编花额带，衬着圆圆杏眼，形灵生动。
君迁无奈地浅笑，“你想让我回答什么呢？”
炎儿抿嘴笑了，纤细的手往前一伸就准备摘下他脸上的面具，换上新的。
君迁猛地一步后退，避开了她的动作，然后两人都僵住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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