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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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佦照却迟疑了,他让君迁直接找她,君迁不肯,难道是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
炎儿无奈地摇头,以手支颐靠在树上闭眼假寐,却有一缕萤光从她手心飘了出去。
佦照感觉鼻中好像吸进了什么,脑袋变得晕乎乎的,意识也开始模糊,“找你......找你......我们需要巫萤去唤醒......”
就在此时,夜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排箫声,小灻的眼睛瞬间放光。佦照也蓦地清醒过来,他抬头,然后笑了。
炎儿也懒懒地望过去,夜空中,一袭白衣的男子,腰束红绸,发系红缨,虽简,却如竹幽幽,缥缈夺目。他身后是一轮明亮皎白的圆月,他如画一般被勾勒月中,长发飞扬。足下轻点,人已立在河面。
清澈的箫音悠悠流淌,弥漫了沉沉的夜。徐徐的、慢慢的,带着一股浓重的悲伤,流开来……
小白狸们似被箫音感染,慢慢地往后退。佦照偷笑,只怪炎儿所幻的白狸灵性太高,君迁的箫音,最能触动的就是那些神识清明、感情丰厚的生灵。
炎儿幽幽地看着,听着,心底深处似也升起一抹哀凉,不知是被悲伤的曲乐所引还是因为其他。
怪不得,君迁会到幽月冥去,若他是与柳忆有关的人,倒也不怪了。
她在心底冷笑,柳忆真是个好女儿,也忙着来替父神寻金兵魄了么?
箫声未落,她脚尖一点飞跃而出。铃铛声起,隐在袖中的手一起一落,迎风而动。万只白狸顷刻间化为万叶飞花,旋旋绕绕,尽数归于袖中。
衣袖滑落,她的小臂露出,只见她指间捏着一朵萤色的花,幽幽泛光。
佦照双眼立刻放光。
只是她身后忽然浮现一棵硕大的巫萤树,似真似假、似梦似幻。河中水突然激荡而起,形成无数股细流被汲入树根,霎时间河水枯竭,只剩君迁脚下那一汪。而树梢头却有万千巫萤花瞬间绽放,莹莹幽光照亮了整个夜空,亮白如昼。
飞花汇成一团,飘向河面,直击君迁。
君迁脚尖一点,又跳回那圆月之中。飞花紧追而上,君迁身前风障一起,挡住了它们。紧接着月中似有一股冷息之气飘来,却未曾与飞花正面迎击,而是温温软软,嵌入其间去。
那股冷息之气散去了飞花中的的凌厉,似有一股清风拂来,温柔地抚触她的肌肤,要散去她的怒气,酥酥麻麻,又温柔至极。
炎儿猛地收回手,脸色微赧。
佦照哈哈大笑,“君迁,不亏了你自小与我一块儿长大,我有危险,你便来了!”
炎儿和君迁同时落在佦照身畔,各据一侧。炎儿伸手就往佦照腰侧探,君迁以为她要做什么,挥手就挡了过来。炎根本没有用灵力,堪堪接了他的掌力,身子晃着晃着往后倒。
君迁一下反应过来,忙勾住她的身体,她被捞了回来,鼻尖撞在他的胸膛上,一阵酸痛。
佦照揶揄笑道:“你对我那般狠厉,站到君迁面前倒是弱不禁风了。”
炎儿脸颊燃烧着红晕,却没去看方才搂住自己的人一眼,目光中的冷意并未因一时的羞涩而消失。
君迁也没说话,平静地移开目光,避过佦照的调侃,接住一下蹦到他怀中的小灻。
炎儿指着佦照腰间露出的腰带,羞恼道:“你把那个还来!”
佦照抽出半抹的腰带,明白过来,尴尬地笑了笑,双手奉上。炎儿一把将腰带夺过,瞪佦照一眼,提步离开。
小灻呜咽一声,从君迁怀中跳出来,紧跟其后。
避过了他们的视线,炎儿的脚步突然快起来,一路小跑回酒馆。
“若有人来找,就说我累了,今晚不见客。”炎儿急急交代,冲进屋子,栓好了门。
半抹打开她的窗,“我给你那药,用了没?”
“用了。”
“用了。”
半抹叉腰大笑起来,“看他们还敢惹小爷!”
炎儿拍了拍他的脑袋把他推出窗外,“行了,别让人进来。”
君迁直接从院墙跳了进来,花圃中透着淡淡花香,身上的风不自觉地掀起汀谢的卷帘,铃铛轻响,一切似乎都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太多变化。他一转身,却看到三双眼睛盯在他身上,不禁一愣,原来,也不是没有变化。
起初未深想炎儿和被她救走的那人的关系,以为这间酒馆里还是她一人。下意识地看向自己从前住的屋子,透过窗,看见几身男人的衣物叠放在床头,一抹异样的情绪滑过心间。
看向那三双眼睛,不禁有些头疼,“我......找炎儿。”
半抹哼一声站起来,双手抱胸,恶狠狠地盯着君迁。襄铭也从凳子上站起来,“小姐睡了,不见客。”她低着头,虽未像半抹一样横眉冷对,声音却凉凉的。
君迁并不介意,淡淡微笑之后往炎儿的屋子走去,却在三步开外便感受到一股力量将他隔绝在外,无法靠近,看来她打定主意不见他。君迁幽幽叹口气,对着里面说道:“我明日再来。”说完身形一飘,站在墙壁上回头看一眼,瞬间不见了踪影。
半抹惊愕地张大嘴,想起自己刚刚对着君迁恶狠狠横眉冷对的样子,不禁有些后怕。
炎儿启窗,默默看着君迁消失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翌日一早,炎儿到河边去提水,手伸进河里,满满地打了一桶。
回过身,看到一个人立在五步之外,墨黑的长发,银白的面具,一身凛然。
她心绪被搅得一圈波纹,他却似乎依旧平静如斯。于是,炎儿提着沉沉的水桶,就那么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
君迁立在原处,一动不动。
炎儿走到他面前,突然“咚”的一声,水桶撞在石上,溅了君迁一身,也溅了自己一身。
君迁依旧长身玉立,丝毫不为所动。
炎儿忽觉得没意思,索性手一放,木桶轱辘轱辘地滚了出去。她没说一句话,良久,要去捡桶,君迁却拉住她的手臂,声音中有些许哀求似的温柔,“佦照昨晚笑了半个时辰,本以为药性已过,可今日又笑了一个时辰。”
炎儿想到佦照抱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的样子,也不禁笑了,却及时收住。佦照已经被她修理得够惨了,其实用了这痒痒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针对君迁和别人一起“欺负”她,心有怨怼,可她总不能下在君迁身上,只好委屈那人了。
她装作面无表情地看向君迁,“你要喝酒吗?我请你喝。”君迁低头看着她,摸不清她的想法。“喝酒,为什么?”
炎儿没有回答,却诡谲地笑了笑,突然身形一转,几步飞至河边,跨河而过,站在河那边回过身来……
看到君迁身形也随她而动,她也就无所顾忌地继续往远处飞,在一处悬崖下停过,随即纵跃而上。
他们脚顶过地,掠经树稍,只往上而去。炎儿手抓藤蔓,朝君迁荡去,腿破风而过,如剑般快速划向君迁的腰部。君迁一手抓着藤蔓,身子往空中一横,躲过炎儿的腿,顺势用自己的身体扫向炎儿,炎儿往后弯身,从他身下滑过……
动作一翻后炎儿微微喘息着落在一棵大树上,枕着树干休憩。方才切磋她猛打猛撞,毫无章法,好像在发泄什么怨气一般,可是这个人永远只知化解,从不与她正面相击。君迁也落下席在一旁,炎儿闭眸凝思片刻,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香囊,出声幽幽道:“再听你一曲箫如何?”
君迁眸光如一旁清澈的河水,波光澹澹,“用一支箫曲,换你一包解药?”
炎儿偏头轻笑一,“不,除了一支箫曲,我还要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炎儿侧头,望见一双深邃如夜的黑瞳,“你们在百濮的医馆,能开多久?”不管他们以什么样的目的做这件事,对于百濮来说,总归是好事。她看中了他们的人,忤逆之事,便由她来做吧。
君迁抿着唇,“医馆是佦照开的,我如今不知他作何打算。”
“能开多久,就开多久,如何?”
君迁沉思片刻,轻道:“……好。”
炎儿有些意外,调笑道:“医馆不是你的!”
君迁微微侧头,风吹散他的墨色长发,他望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河面,出尘绝世,“如果百濮只剩下一家医馆,那便会是我的。”
炎儿讶异地去看他的眼,他有意无意地闪开,自怀中抽出排箫,炎儿按住他的手阻止,“绝美的箫声要在午夜天光、明月高悬时听才好,先留着吧。”
她敛了心神,将装药的香囊扣在他手里,君迁握住,轻声道:“谢谢。”
炎儿扬起脸,“你不试试到底是不是解药?”君迁但笑不语,身形一飘旋下树去,“我走了。”
炎儿站在树上大喊,“你不喝酒了?改日我可未必想请你喝了!”
君迁回过身来,笑意淡雅明媚,“佦照还在遭罪,明日赴约。”他又问:“何处?”
炎儿想了想,示意他过来,她伸出一指,君迁会意,向上翻开自己的手掌。她的指尖在他手心轻轻一碰,温热处,一只巫萤落下,“明日它会引领你。”
君迁应声走了。
炎儿靠在树上,莫名地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河那边,河水缓缓,素衣男子踏水而去,他停在青色的石头上,回头看她一眼,继而飞身离去。渐烈阳光下,他腰间和发上的红绸随风扬起。
翌日,炎儿化作小巫的容貌,所有东西都让他看清,酒散之后,人,也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