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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云消雪霁,晨光初微。小空狸还在一旁鼾睡。

      远方天际冒出的几许微光稍稍驱走了寒意,轻柔的水声吵醒了酒七,她支起身子,看向那处。

      高山上的冰雪融化,雪水随山径蜿蜒而下,在峡谷之中形成了月牙似的湖泊,湖水幽绿清透如翡,令人见之只觉心神陶醉,物我皆忘。

      男子背对她站在水中,一层薄薄的内衫被水浸湿,帖服着紧实的背而下,若隐若现间摇人心荡。

      他腰杆精细,身挺直,萧萧肃肃若孤松独立,似在言人勿近。那透绿湖水已经被血染成了鲜红色,水面刚刚及他腰,上身已被清洗干净,在朝阳下耀耀生辉,幸而墨色长发垂在肩背之上,遮去几分容景。

      似是察觉她醒来,男子手上擦洗的动作微微一顿,酒七毫不掩饰的目光让他稍稍犹疑,又继续。

      这倒让酒七有些耳热,不着痕迹地将目光移向水流,鲜艳的红入眼,心口蓦然一阵狂动。她收回目光在石块上靠下,却是无法再眠。

      “血生蛊,你该知道的吧?我死你死,我生你生……”

      胸口燥热难当,且没由来一阵烦闷,可越烦闷,那股燥热便越甚,胸口前如同住了一群蝼蚁,挠人心痒,只待倾巢而出。

      正当酒七欲爆发时,一双手握住了她,带着流水的凉意和潮湿,酒七的心突然就静了下来。

      “你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深邃温润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什么意思?”酒七睁眼,盯着那张银色面具问。他的脸浸润在晨光中,不仅遮掩了丑陋,反而显得他谦谦君子,神秘如幻,完全看不出遗留在上面的破败不堪。

      要知道,初见他时,那是一张血肉模糊、形容可怖的脸。

      ——————————

      那是深夜。

      野风呼啸,雪虐风饕,旷谷之中一片阴冷。数百营毡埋覆在深雪之中,如同渺小的猎物被野兽吞在腹中,却依旧巍峨庄严,犹如千仞之峰,高不可攀。

      男子被锁在最腌臜的一顶营毡里,此处平时都用来关押犯了错的军士,但神洛向来军纪严明,却是很少使用。

      他低着头,身上、脸上的血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掉,落在地面凸起的石头上,他就盯着那石头,一动不动。

      负责看守他的军士也退到了毡外,因为从他身上流下的血从昨夜堆到现在,已经生出了腐臭。

      风雪之中,隐隐传来士兵们因为寒冷而颤抖的交谈声——上君要趁着大雪祭天,据说此次是带着炎姬一起,要知道,往年可从来都是带着柳姬的啊。

      不知听到什么触及到了毡内男子的感知,死水一般的眼睛突然动了一下,却仅此而已。

      可就是这一下,让原本悲伤地躺在他身边的小空狸激动地跳起来——它还以为,他活不了了呢。

      小空狸窜到他身下,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的眼睛,他的唇微微动了几下,手虚弱地放在它脑袋上,将自己身体里的东西传输给它。小空狸便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嗖地一下窜出了营毡。

      军官被惊动,呵斥了一声,忙掀开帘帐察看,见男子还被锁在里面,放下了心。只吩咐旁边的人,“去把那只空狸抓住,别让它惹事。”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那只蓝尾空狸异常敏捷,龇牙咧嘴地对着他们。三五个人都抓它不住,其中一人还被它挠了一爪子。

      “头,这小家伙厉害得很,要不再找几个人来?”

      “不用,”领头的道:“不过是一个畜生而已。祭天在即,只要不惊动了上君和各位大人就行,我们的任务是看好里面那个人,别被转移视线。”

      “是。”

      就在他们交谈之时,小空狸趁他们一个不注意,倏地从一军官□□钻了出去,朝另一个方向跑了。

      “快追。”

      就这样,小空狸在谷中四处奔逃,一边逃一边闻,一行人与之纠缠了半个多时辰,却还是让它钻进了一顶营毡。

      看清是何人的营毡,领头的吓得立马跪下,“请炎姬恕罪。”

      而毡中,发呆的少女余光瞥见一团雪白向她冲撞而来,手一拂将它定在了半道,待看清是一只身白蓝尾的小空狸才卸了力。

      得了自由的小空狸却一下扑进她怀里,爪子陷入她腰侧的衣服里不放。表情温驯非常,手上却用尽了狠劲儿,结结实实地赖住了。

      听得外面告罪的声音,少女问:“怎么回事?”

      领头在外面回道:“这空狸是和昨夜抓到的人一起的,跑了出来不想冲撞了炎姬,望您恕罪,不知您可被伤到?”

      昨夜的人......

      “无事。”少女抱着小空狸走了出来,领头看到那空狸被她抱在怀中,惊恐地道:“我这就叫人把这小东西处置了。”

      “它可有伤人?”

      “大伤倒是没有,只是被它挠了一下。”

      “既然它未伤人,不必赶尽杀绝。”

      “那......”

      “你先下去吧。”

      “可......是......”

      领头心有戚戚地走了,小东西从她怀里跳下来,咬住她的裙角就往外拖。

      “怎么了?”

      小空狸呜咽了几声,看她犹豫,睁大圆圆的眼睛,巴巴将她望着。

      看它一瞬,她转身回营,“你该回哪儿回哪去,再被人抓住,我可管不了你。”

      裙角又被咬住,小空狸眼中湿润,如有泪水在里面打转,嘴巴微瘪,祈求着、可怜着。

      风强力灌入营毡,酒七站在风口,有些冰冷地盯着眼前的男子,仔细看,却无法从他身上找到任何熟悉的东西。

      他费心引她至此,必有所图。她不该来这儿,但是......那股莫名驱使她来了,从昨夜,就开始的莫名。

      小空狸损耗太伤,钻到他怀里,疲惫地闭上了眼。而他的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它的身体,极度温柔。

      那样的温柔令她的心仿佛被什么击中,却是绵绵的,软软的。极度不正常,此地不能久留,她转身打算离开。

      “你便这般走了?”男子缓缓抬头,看着她的背影低沉地道。

      她冷声,“所以,你引我来,想做什么呢?”

      他却不说话了,深眸包在血肉模糊的脸上,闪过一丝犹疑。

      她抬脚便走。

      只是才跨出一步,一道劲风忽然打着旋如绳索一般缠上她的腰肢,不及反应间,她已瘫倒在他身上。

      酒七怒目而视,刚要开口,他忽然低头,咬住了她的侧颈。

      他的牙齿割破了她脖子上的皮肤,强烈的酥麻瞬间从被他咬的地方传至心口,仿佛有条虫子在她身体里蠕动,最后停在在心口那处重重啃了一下。被风刃卷住的身子一震,锥刺般的疼痛骤然从心口炸开。

      “我倒是小看了你。”酒七瞬间冷汗连连,却不及她心中之愤,她竟然让一个原本毫无还手余力的将死之人得手,受困至此。

      他太会隐藏,她太轻心。

      盯着他恨恨地问:“你做了什么?”

      他嘴角还粘着她的血,只是微微牵动,却感觉笑得妖冶。

      “血生蛊,你该知道的吧?你我生死已相连。我死,你死;我生,你生。”

      酒七先是一鄂,却很快平静,目视前方问:“你想要什么?”

      “带我离开。”

      “你以为我会信你?”

      “你可以试试。”话说完他便如败絮一般跌靠在酒七身上。之前重伤,身体本是强弩之末,方才偷袭她用尽了全部力气。“我只是要离开,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人。”

      “你为什么会来这儿?”

      他沉默不语。

      ——————————

      营毡内,酒七身着盛装,一言不发坐在镜前,任凭侍女拿着木梳的手在她长发间穿过。身后,一个男人正坐在椅中,正气凛然、不怒而威。他盯着酒七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帐外传来焦急的奏报,“上君,那人,不见了!”

      男人黑金色的瞳孔内蕴微凝,从容起身,外走之前对着酒七背影交代,“你自准备好。”

      酒七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没有作声。

      知她心里不甘愿,男人没多说什么,掀开帘帐钻了出去。

      男人走后没多久,为酒七梳妆的侍女手蓦地一僵,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身子便软软倒在了地毯上。酒七取下头上纱巾,身上华服落地,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营毡。

      她叫酒七,是个假名。他说他的名字叫君迁,酒七觉得也是假的。毕竟他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笨到告诉她真正的名字。

      真真假假,没人会在乎,至少他和她如是。

      他的容貌是自己毁的,受困之后为了不让人知晓他是谁。

      对自己都能下得如此狠手,这样的人,令人敬服,却太可怕、太危险。

      可惜他不知,在那个人面前,这样神秘而危险的存在,是不被允许存在的。

      她带他逃离了,不是因为血生蛊。

      她只是想这么做。

      ——————————

      酒七定定地盯着他的脸,淡淡问:“你哪儿来的面具?”她的左眼里浮现出一朵萤色的小花,在澄澈的天空嵌映下,亮晶晶地发着光,如同身边幽幽湖水,顾盼生辉。

      原本与她相对的眼睛突然移开,平缓道:“先前便带着的。”

      酒七侧身闭目,不想再与他交谈。这一个人,远比她想象的要危险,可明知危险,她却还是这样做了。

      越发焦躁。

      一双手忽然绕到她脖子后面,半托着她坐了起来。

      酒七一惊,“你做什么?”想要挣脱却被他微微用力控制住。

      君迁伸出右指,指尖生风如细刃,片刻就在他左手腕处划出一道口。酒七看着那道口流出了血,有种错觉,好似自己手腕也在隐隐作痛。

      君迁这才回道:“你需要我的血。”因为她体内有他种下的血生蛊。

      酒七忽而明白过来,目瞪口呆之余推开他,“我可没有喝人血的习惯。”

      “那你就要掌控好自己的情绪,过激的情绪反应会加剧血生蛊对你身体的影响。”宿主的情绪会影响血生蛊,而血生蛊一旦躁动也会让宿主的情绪更加难以控制。

      “你怎么知道?”她方才的确有些烦躁,但却没有过多表现于外。

      君迁反应了一下她的话,“因为我感觉得到。喜、怒、哀、痛,尤其是怒,它最喜欢。”

      酒七斜眼睨着他,将信将疑,“你骗我的吧。”

      君迁一笑,快而狠地又在手上划了一道口,引得酒七闷哼一声,不由自主捂住了自己的手腕。

      酒七不得不相信,恼恨道:“你这个疯子!”

      君迁勾唇,本该丑陋不堪的脸竟透出几分风雅,也许他本来就是这样子吧。

      这样想着,原本看着她的君迁突然别开了眼,耳根有些不自然的红。

      酒七先是不解,而后恍然惊悟,他能感知她,那她往后岂非要在他的窥视下过活?

      君迁尴尬地咳了一下,“方才没有注意这个问题,以后我会控制,不去感知你在想什么。”

      “你能控制?”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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