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荫之林

8、密道

　　待商逾鹤回到府中，已是天色微微泛白了。

　　忠勇王爷府邸朱漆大门大开。管家仆役浩浩荡荡，俱在门口等候。
　　他虽一路上也曾在软轿中稍稍歇息，只是一夜未眠，仍觉疲乏。
　　下的轿来，朝众人微一摆手，也不说话。
　　管家自是知道主人意思，使个眼色，令众人都退了下去。

　　商逾鹤仍不多话，扶着管家往府中缓缓便走，显然十分疲累。
　　待跨过大门口三进院落，却绕道旁边甬道，不进常住的院子，直往后花园走去。
　　管家默默跟随，低头也不言声，似乎对王爷这样反常举动，早是习以为常。

　　商逾鹤又走几步，突然停下脚步。
　　转头看看管家，低声问道：“小王爷可回来了么？”
　　管家道：“回王爷，刚戌时的时候便回来了。在院子里练了一趟刀法，后来便歇息了。”
　　商逾鹤微微沉吟，奇道：“怎的歇息的这般早？”
　　缓缓止住脚步，突然回头往东边跨院便去。
　　管家微一愣怔，紧步跟上，知道他要去商爵隐的院子。

　　东跨院白墙灰瓦，青灰砖地。
　　只几株芭蕉立于两侧。
　　天色微微青白，映在院中，只觉清冷。
　　浑不似一般王爷府邸，碧瓦金栋，奇花异木的模样。

　　商逾鹤进了黑漆门，踏进院子便紧紧摇头。
　　皱眉道：“虽我府提倡节俭，也不至于堂堂一个小王爷住的这般简陋。实在是有失□□体面。”
　　又低头斥责管家：“你是怎么打理府中事物？我事物繁杂照顾不到，你也该替我照看着点才是。如此样子，你怎么交代？”
　　管家一颤，低头俯身便跪在地上。
　　声音也是颤抖：“回王爷，不是我不照看。实在是小王爷不让人动这里的东西，一点也不让碰。日常打扫也是趁他不在，才敢偷偷收拾。”
　　商逾鹤瞪视良久，缓缓叹口气：“怎的还是这般执拗？”

　　缓步走到台阶上面，伸手推开房门。
　　里面却是没有上栓，虚掩而已。
　　商逾鹤又是一愣，抬腿走进去，只见东厢房中床褥整齐，并无一人。
　　这时他却似乎早已预料，也不惊讶了。

　　回身出的门来，打发管家回去打点府中事物。
　　又吩咐今日闭门谢客，只说自己昨日劳累，身子不适。
　　管家已是十分纯熟，也不多话，转身向大门口去了。

　　商逾鹤也转身迈步，步伐轻快，片刻功夫便到了王府后花园一角竹林后面。
　　怪石假山嶙峋，看是没有容足之处。
　　他也不知轻轻挪动那块岩石，竟然吱吱在里面转出一个洞口来。
　　只一霎眼功夫，便不见了商逾鹤身影。

　　黝黑地道中只容一人俯身前行。
　　随身火折悠悠火光，也只能照亮前方些许道路。
　　地道似乎十分狭长，中间也是曲曲折折，又似乎走了大半天功夫，才好像到了尽头。

　　商逾鹤站在原地，抬起身子，伸手在头顶微微敲击。
　　似乎是抨击木板的声音：三长三短，顿的一下，又三短三长。
　　又等了半天功夫，终于头顶传来几声敲击之声，嗒嗒两下。
　　商逾鹤抬手又是三下短促敲击，才听咯咯声响，头顶透出些许光亮来。

　　一只手掌伸下来，商逾鹤就手拉住，缓缓上得地面。
　　他爬上洞口，抬手掸掸身上浮土。
　　笑道：“你的手劲越来越大了，拉的我生疼。快帮我揉揉。”

　　那人跪在地上缓缓拉上洞口的木门。
　　又轻轻拿起旁边打开的青石砖一一拼对整齐，看看没有破绽，方才仰头微微一笑，道：“那是你越来越胖了，害我拉的费劲的很。我手都快脱臼了，以后你可别来，我也拉不动你了。”
　　商逾鹤哈哈大笑，眼神里一扫刚才萎靡疲倦，却浸满了柔情蜜意。
　　笑道：“我不来，你可要想死了。”
　　那人啐的一口，轻轻笑道：“都看了这么些年了，早就看够了，还想甚么？”
　　商逾鹤微微摇头，正色道：“自然是永远看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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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又细细伏在地上听了半晌，确定密道内无人跟随而至.
　　方才抬起身来，拂拂身上袍子.
　　抬头观察商逾鹤脸色，浓眉一蹙，急道：“脸色这样差，最近朝中可有甚么为难的事情？”
　　站起身子紧走几步，拉住他衣袖。
　　烛光受风微微晃动，脸上光亮忽明忽暗，依稀却是轮廓清楚。
　　正是叙沫阁掌柜洛家英。

　　商逾鹤就手拉住他手，放在额角轻轻抚弄。
　　笑道：“天天装傻，可快真个变傻了。这诡异朝堂上的厮杀，远不如当年在战场上，敌是敌，我是我，杀的痛快淋漓，心中惬意。”
　　洛家英叹口气，轻轻拉他坐到角落床沿。
　　道：“早知有今日，当年就不如自己称帝。也省的担惊受怕这许多年。”

　　商逾鹤紧紧握住他手，微微斜靠床头，双目半阖：“我好歹还是忠勇王爷，当年抵御外敌拼杀疆场的救国功臣。他们还有些顾忌，没有把柄也不敢把我怎样。”
　　又睁眼仔细端详洛家英消瘦面庞，叹道：“倒是带累了你。若不是为了我，当年那个只金枪一挥，便叫敌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少将怎会落得战死沙场，尸骨无存的境地。”

　　洛家英微微一笑，道：“那也不是。无论在沙场还是在这叙沫阁中，只要你在的地方对他来说都是一样。你还是那个将军，他也还是那个副将，不是还在一起作战么。”
　　又正色道：“你当年若不是为了我，也不至于落得个逼死发妻，不仁不义的名声，失了民心，让别人捡了便宜。也不会今日还看那老太婆的脸色。只怕这天下也早就是你的。你后悔不后悔？”
　　商逾鹤伸手轻拍他肩膀，笑道：“何必多问。我的心意你早就知道。倒是爵隐这孩子，我亏欠了他的。”
　　洛家英低声道：“也是。”脸上一片凄然之色。

　　商逾鹤紧了紧搂住他肩头的手，低声笑道：“这原也不能怪你。我与你的情谊，怎么能割舍得下。江山都失得，又何况是她。也怪她性子太烈。若不是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看在爵隐的份儿上，我无论如何都要顾念她些。”
　　又轻轻拍拍他面颊，柔声道：“好了，好不容易见面，又扯这些个烦闷的事。那孩子今儿个是不是又来这里了？”

　　洛家英似乎一笑，挣开他的怀抱，起身倒了杯茶，递与他手中。
　　矮身坐在床边一把梨花木椅上。
　　笑道：“可不是，早就来了。这会子恐怕正在紫承房中。”
　　商逾鹤微微皱眉，道：“你可得看着点，别坏了咱们大事。”

　　洛家英接过他手中空杯，笑道：“少年人刚尝滋味，正是新鲜，怎能拦得住。这样也好，紫承和他有了情意，以后做事也顺当些。”
　　商逾鹤一脸忧虑之色：“我只怕他陷的深了，反而误事。”
　　洛家英低头沉思片刻：“我看不像，他也经常去金面使那里过夜。”
　　又展眉一笑：“如今这样也好，他们经常吃吃醋，打闹打闹，弄得这里更像个勾栏妓档。倒是可以掩了某些人的耳目。实在是查得细了，也只说这里是忠勇小王爷的小金屋罢了。”

　　商逾鹤哈哈大笑，起身伸手拉住他手，又把他拽回床边坐着。
　　笑道：“这孩子的心思我可也猜不透，他现下住在他母亲当年和我怄气时住的东厢房里，也不让修缮拾到。却在这里金屋金屋的弄得潇洒。也不知是真顽劣还是假顽劣。”
　　洛家英嘴角似乎抿得一抿，似是欲言又止。终于说道：“自然是假，做事老道，叫人放心。”

　　商逾鹤和衣躺在床上，双目微微闭上：“孩子们的事情且不管了。这里你看着，我还有甚么不放心的。你坐在这里别走，我一夜没睡，可是乏的很了。你看着我睡，我醒了要见着你。”
　　洛家英伸手帮他解开鞋袜，轻声道：“我不走，你睡吧。”
　　商逾鹤伸手拉住他手，慢慢摩挲他手上茧子：“不知怎的，有你在的时候我总睡的踏实。”

　　洛家英不答，却是满眼疼惜神色，
　　冷冷线条也被烛光镀上一层柔和光晕，看着忠勇王爷慢慢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无奈啊 遇槐有人又想看这个 又想看那个 真是难办啊 今天就不更番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