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承》荫之林

28、相携

　　暗室内幽暗，磷火忽悠，诡异莫辨。
　　四面听得风声流动之声，也不知有多大多深，光滑玉壁上闪烁各色珠光金色，可见财富富可敌国之说非虚。
　　两人对坐良久，心中各有所思，却丝毫不为所动，也不见惊喜神色。
　　又过一会，紫承缓缓站起，叹气道：“你不说我也不想知道。笃门灭了，我和它纵有关系，也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这些东西交给王爷，也当是我报答他养育之恩罢了。你受伤不重，在这里等着他们来了，邀功请赏便是。”
　　段依绫挣扎着盘膝坐起，缓缓吸气吐纳。
　　紫承看他一眼，终于转身往外便走。
　　段依绫忽然道：“你去那里？”
　　紫承微微一愣，呆呆道：“我也不知道那里去，只是能离了叙沫阁，到那里都是欢喜。”
　　段依绫叹气道：“你那里也去不了。你大师兄联合铜面使网络的江湖势力，已然涤清江湖敌人，剿灭了御前黑甲金骑精锐，把青州局势牢牢控制。你那个小王爷也已然动作，这会子朝堂只怕已然是段王爷的天下了。你便是出得了烟绝楼，难道还能出得了梁国土地？”
　　紫承眼神迷惘，慢慢回头看他，轻声道：“我不求别的，只求安安静静，与世无争的日子罢了。在叙沫阁中大师兄那般恨我，时时刻刻都需提防，周旋来去，我累得很。”
　　段依绫缓缓摇头，脸色青白难看，却不知如何说才是。
　　紫承慢慢转身来到他身边，低声道：“这些日子我们在这里闲居，是我自打懂事来最快乐的时光。你虽然诸多隐瞒，可我知道你是真的对我好。”
　　又轻轻蹲下身子，慢慢凑近他面颊，眼神闪烁：“我心里知道我这些日子武功没有大进，不过是你那日从背后给我度的真气罢了。你担心我受伤也是真情，我利用你的真心害你，也是情非得已，你不要怪我。”
　　段依绫微微一笑，缓缓道：“你聪明的紧。只是这宝藏既破，你也还是得回你的小王爷那里去。”
　　紫承一怔，急道：“我宁可死了，也不能回去。”
　　转身往出口便去。

　　忽的风声响动，却见一袭青影便在身前。
　　段依绫身形微晃，挡在门口。
　　紫承伸手便是一掌，却被顺势一带，拉住手掌，酸麻之下，顿时无力。
　　只听段依绫低声道：“你莫着急，我和你一起走。”
　　说罢只觉腰上一紧，身体便轻了一下，两侧风声响动，碧赤身后啾啾哀鸣，终究越来越远，渐渐不闻。
　　转眼便道来时甬道之处，段依绫缓缓停下，不住喘息。
　　紫承抬手掏出离断，伸手摸索玉壁上方，在头顶处一下刺入。
　　那离断切金断玉，入那墨玉便如同切一块豆腐一般，只哧的一声轻响，便整刃没入，之余刀柄卡在外头。
　　紫承急道：“我踩在离断上伸手拉你，你先上去，我再上去。”
　　段依绫咳嗽几声，伸手打亮手中火折子，忽悠火花闪动。
　　紫承就势一跃，点上匕首末端，一勾一荡，朝着亮光之处伸手一抓，拉着他手腕借势一提，便听风声倏然，段依绫已然飞身上得地面。
　　咯吱声响，一丝月光洒进，黑玉门被推开来。
　　紫承仍不犹豫，飞身一跃，也上的地面。
　　伸手扶住来拉的段依绫身体，两人相视，手便握在一起。

　　段依绫仰面看天，低声道：“天亮他们便会赶来，咱们快些离开。”
　　紫承一笑，握紧他手掌，两人飞身跃上墙头，延延绵屋脊一路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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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清蓝，月隐星稀，苍莽白色已然在繁华街角些微泛起，转眼便是天明。
　　耳侧眼前，繁星闪烁划过，隐没渐白天色之中。
　　紫承手中紧紧握住段依绫手掌，只觉冰冷寒湿。渐渐一股温热蔓延掌心，黏黏粘在两手之间。
　　却似乎延着自己手臂钻入身体，尖利成一根细刺似的扎在心头，刺痛难耐，扰得真气似乎也不能流转，脚下顿时一跌，险些掉落屋脊。
　　段依绫手掌一紧，用力一提。恨声道：“这时候还敢分心。心神合一，气守丹田，否则我两个都逃不出去。”
　　紫承撇眼间看他俊逸侧脸，似乎比天色更加青白。
　　一时不敢怠慢，勉强提气运转，扭头看向别处，灰瓦白墙却已模糊一片。

　　天光放亮的时候两人终于奔到城角藏宜落脚的小院。
　　紫承微停示意，段依绫点头会意。
　　两人同时收气伫足，跃入院中，一起奔入青瓦小屋。
　　却见青帐木床，一如当日，只藏宜却不在屋内。

　　紫承扶段依绫坐在床上。
　　见他半边青衫已被鲜血尽染，唇色苍白青灰，满额细密汗珠，凤目中也是毫无光泽。
　　却勉强支撑，微微笑道：“你可还有小金屋在外面，可把我给唬了。”
　　紫承扶他盘膝坐了，一手抵在他后背灵台，急速调动真气，缓缓输入，防他昏厥。
　　一手撕开他衣衫，看自己刚才匆匆包扎之处，已然被血污浸透。

　　段依绫缓缓吸气，低声道：“你去找东西给我包扎。此处不能多待。只怕天色一亮，他们在宝藏之处见不到我们，便会封城搜索，那时只怕更加难逃。”
　　紫承不语，依言下地，在柜中翻弄半晌，找出些个衣物撕了给他包上，又替各自换了装束。
　　静静坐在床头，侯他调息半晌，面色微微好转。
　　方才问道：“我这般伤你，你恼不恼我？”
　　段依绫唇色淡然，停了半晌，终于道：“我哄骗你在先，你伤我在后，我哪能恼你？”
　　紫承低头不语。
　　段依绫又道：“我原是该把实情老实告诉你才是。只是你从小在王爷手里长大，我怕你离不开他们。本是想着办完事情，你回你的皇宫大内，享受荣华富贵，仍被那小王爷好好宠爱，也算是得其所。”
　　紫承皱眉道：“我从来便想知道。小时候我和大师兄便不常一起，他自小便要学习各种伎俩，琴棋书画样样要精，还要和达官贵人虚与委蛇，处处都要小心谨慎，动不动便得责罚打骂。我自小也是阁中养大，却没有见过什么客人，没参与什么事情，连门都没有多出，犯了错也不过是跪跪便罢。身体不好还有奇珍异宝养着，是在是让人好奇。”
　　段依绫一抹微笑淡然，缓声说道：“你是笃门圣女的孩儿，自然不能和他一样。你若是不好，他们哪能得天下，得宝藏？”
　　紫承一脸惊愕，颤声道：“你伤的糊涂了么？”
　　段依绫轻轻抿嘴，伸手拉住他颤抖手掌，又道：“笃门被灭时我才五岁。依稀只记得那天火光冲天，死尸遍地。我爹爹深受重伤，眼看是不活了。师傅杀到身边，一把抱起我就走。爹爹只来得及把他的气功心法放到我怀里，却一句话都没来得及留。从此我就再没见过爹爹。”
　　言语间眼眸微抬，看向窗外灰白颜色，眼眸中也影一片青白之色：“师傅和我从此隐姓埋名，居住荒郊。她报仇心切，只天天催促我速速习武。自己也是练功急了，身体损耗，郁郁而终。她那里知道，武功再高，也是难以对抗军队朝廷，一切不易。我思索良久，终于决定去到京城，化名庄渊，投靠蒲大学士门下。只想找机会利用他们朝廷争斗，杀了罪魁祸首，却一直没有机会。”
　　紫承眼眸流转，尽是仓惶之色：“那罪魁祸首是谁？”
　　段依绫恨恨道：“便是你那爹爹了。当年便是他助王爷派军灭了笃门，原是有所觊觎，却阴错阳差，没有得到宝藏门道。”又道：“我藏了没多久，你那小王爷便察觉我的身份。他却不拆穿，和我讨价还价，要我助他。便制造机会，散布流言，激怒皇帝，顺便派你来这里，都是为了宝藏重现。也和我约好，待我助他得了天下，便杀洛家英，为我笃门报仇。”
　　紫承缓缓道：“这生意倒是做得过。”
　　段依绫又道：“你是圣女孩儿，以血饲虫盅，召唤碧赤便可。别的都是多余，只是王爷放风，唬弄江湖中人罢了。”
　　紫承漠然不语。想了良久，终于道：“你今日和我逃离，不要报仇了么？”
　　段依绫笑笑：“那日你杀我替身之前，坐在烟绝楼上喝酒。我远远看着你一派落寞身影，便改了主意。只是你傍边有高手窥伺，我两人出手两次，我只碰落他前面发出的一粒石子，却不妨他后面一粒打落你面上银面，既是出手却不要你性命，也不知意欲何为。我不敢造次，只能照常行事。既然咱们今日弄出宝藏所处，你那小王爷便可顺利成事，洛家英也活不了多久，仇也已然报了。”
　　紫承叹气道：“此时便无人窥伺了么？”
　　段依绫皱眉半晌，终于道：“也不是万无一失，我只怕是错过此次，以后再无机会逃脱，冒险试试罢了。”
　　又叹口气，低声道：“你既已看穿，刺我一刀，只怕从此都要恨我。我心中不愿，只得冒险。”
　　紫承凄苦一笑，俯身在他膝头，眼睫低垂：“我不管以前恩怨，我从小在阁中早就纠缠得累了。我是谁的孩儿都罢了，我只求以后安安稳稳的，和你一起。你肯么？”
　　段依绫低低一笑：“不肯也得肯了，难不成回去当仇人的丞相不成。”

作者有话说

　　更了 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