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拨动指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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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一醒！你做噩梦了！”
混沌之中海砂只觉得自己被人正剧烈地晃着，那种摇晃的频率实在是让人不怎么舒服，她甚至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到只想把自己之前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她无意识地蹩起了眉，发出了软绵绵的抱怨。
“……你能说话了？喉咙疼吗？”然而她却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不知道是谁惊异的声音。
「别……晃我……」海砂只当还在梦里，奈何自己也使不上力气，就只好继续用着撒娇一般的语气来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她能感觉得到自己正被人用双臂稳稳地扶着靠在谁的身上，也许正躺在他的臂弯所圈起的空间之中，靠着谁的胸口吧。
“海砂，海砂你醒醒！”
这次摇动的频率更加频繁了，大有她不醒来就会一直摇下去的架势。
她胡乱地挥动了几下手，试图想要将人一掌拍到别处去。
“已经没事了……海砂，不要再害怕了。”温热的温度已经将她包裹住了，后背正如同安抚受惊的小孩子一般温柔地被抚摸着，“睁开眼睛吧。我在这里哦。”
海砂渐渐地放下了戒备的姿势，也没再乱动，眼睛则是很努力地睁开了一条缝。
“森さん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樱庭学长和八重樫学长现在还在厨房那边，你要喝点热粥的话，我现在就叫学长端过来给你……”
眼皮很沉重地眼看就要再度阖上，海砂正努力地在和欲要阖上的眼皮做着斗争。还好在经过了奋力的挣扎之后有了很明显的效果。
“是大小姐的同班同学吗？非常感谢你们专程过来看望大小姐，但是请先让大小姐再清醒一会吧。”是伏见弓弦的声音，“她看起来还不是很好。”
头重脚轻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胃部也出奇地很难受。海砂才模模糊糊想起来自己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滴水未进了，更不要说吃饭，光是照顾那个家伙都来不及了……她于是抓着自己靠着的人的衣袖勉强地直起了上身，恍惚之间先对着自己同班同学站着的方向低下了头。
“那、那个森さん……没事的啦！你要不再睡一会？”
海砂没回答。明明休息了有段时间了，她的脸上却依旧没有浮现出一丝血色。可能是刚刚做梦的时候流过眼泪了吧，她下意识地抬手摸脸颊的时候甚至感觉脸上潮潮的。
“午安，大小姐。您睡了很久了您知道吗？”把眼中的水雾以眼泪的方式挤出去，视野才清晰没多久，海砂就对上了伏见弓弦微微弯起的眸子。虽然伏见弓弦是带着淡笑问出这个问题的，但是海砂还是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伏见弓弦这微笑背后似乎……在生着气。
本来想摇头表示否定，然而头别到一边的时候却晕得厉害。
海砂飞快地将手背贴上自己的额头，沉重地呼出一口气。刚刚可能并不是用鼻子呼吸的吧，嗓子因为热空调的干燥而有火辣辣地烧了起来的错觉。
“抱歉，是我的疏忽。”伏见弓弦微微朝她欠身，“如果我在您回程的时候提醒您赶紧回去休息的话就好了……”
“那个，你是……？”
海砂偏了偏头，竟是看到了满脸担忧的藤村卫。后者起初还因为她在注视着自己而产生了慌乱，但是该说不愧是成年人吗，他很快地调整了状态，严肃地问着，还真的有那么几分成年人独有的魄力：“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森さん的家里呢？”
“请先容许我做个自我介绍。我是姬宫家的执事，但海砂小姐自小同我家少爷玩在一起，也就将她视为了自己一生值得去侍奉的大小姐。此刻出现在这里也是我家少爷的命令。”伏见弓弦从容地微笑着答道，“您是藤村先生吧，大小姐跟我提起过您，还亲口夸赞过您的音乐才能喔。”
“——！”藤村卫很明显地怔住了，大概是很少被这么直白地夸赞吧，他正满脸通红，双手搓在了一起扭扭捏捏着，“这、这样啊……啊哈哈，有些意外啊。本来以为伏见君是森さん的男朋友……之类的。”
“海砂小姐如此优秀的人我怎么可能配得上呢，更不要说是恋人了。”伏见弓弦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话语，笑得也有些意味不明，“海砂小姐能交到这么多的朋友，我其实很欣慰。如果能有多些的女性朋友就更好了呢。”
“咳咳咳……”海砂剧烈咳嗽起来，嗓子干涩实在是难受到受不了，当然她也有想要阻断伏见弓弦说话的意思就对了。
“要喝点水吗？会稍微好点。”
听到近在咫尺的问话的海砂顿了顿，过了稍许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好像还靠在谁的怀里。她探寻一般地悄悄抬起头，一张满是无奈的脸逐渐地映在她的眸子里。
那一刻，耳根是发烫的。不、不仅如此，也许自己的脸颊也是通红的。
海砂支支吾吾地“啊”、“呜”了老半天，最后十分缓慢地点了点头，也算是点头答应了。
正巧米白色头发的某人从厨房出来了，于是海砂扑腾了几下从卫藤昂辉的怀里钻了出去，摇摇晃晃地走向了樱庭凉太的方向。
“那个，我想森さん就交给我们好了。”
“可是学长你们……”迟疑的声音紧随其后，“卫藤学长，你们的工作不要紧吗？我们都是自愿来的啦，但是学长们是偶像吧，会不会……”
“我毕竟是从这所学校毕业的，也是知道到这阶段学习会抓得很紧，就把她放心交给我们吧。”说着他顿了一顿，“毕竟她是我……我们重要的……”
“重要的伴奏者，是吗？”
“……嗯，是的呢。”
呀，队长大人的这个表情可真是够稀有的了。
装作一直在忙活没关注那边谈论的八重樫剑介和樱庭凉太在暗地里交换了眼神，当然后者还在给病人耐心喂热粥的途中，伴随着挖苦说教的那种。
这会也实在是使不上什么力气，刚刚走过来没半路“啪叽”一下摔在地上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海砂一边发出些鼻音来表达对某人对自己说教的不满，一边乖乖地张嘴。
*
「因为我的原因还惊动了你们，真的非常抱歉。」
海砂在小本子上写得飞快，随后同样飞快地把自己的小本子转个面给他们看。刚刚从他们口中得知自己似乎在做梦的时候无意识地发出了声音。她自然也不会放弃自己能够恢复声音的机会。
她也不想在别人跟自己交流的时候变得那么麻烦，她也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啊……
她将手按在了嗓子处，坚持不懈地控制着音量不断发声，同时感受着声带的震动。
“欸，你倒是很有自觉啊，森海砂。”从她手上拿过了用来写字的本子和笔丢到了边上的床头柜上，樱庭凉太眯起了眼睛哼笑，“现在也没什么「外人」了，你现在总能解释你现在为什么会是这状况了吧？要不然我来说说原因？比如说——你这笨蛋只会考虑别人而从不考虑你自己。”
这人生气自然不会表现得非常明显，他樱色的眼眸总会时不时眯起来，所以总要通过不同场合来分辨他眯眼睛要表达什么，不过现在海砂似乎是隐隐明白他是因为什么而生着气。
“凉，现在算了吧。森さん她看起来还需要休息啊。”
“你现在头还晕吗？还、还需要什么吗？或者是再睡一会？”
“你们……”
耳边马上就又炸开了，好不容易变得清醒点的大脑立刻又搅成了一团浆糊，头疼得厉害。她本来想安静一会的，现在看来不大现实。
“安……安静啊……”
海砂一掌把凑近自己的藤村卫的脸糊开，借以推开自己和异性之间的距离。她的脸颊因为温度还未降到正常范围而泛着不正常的红色，不过这样子看起来倒是可爱极了。
“咦，啊……啊咧？刚刚好像……‘叮’的一下！”被海砂一掌糊开的藤村卫似乎还没缓过来，“等、等一下，森さん你、你能借我下纸和笔吗？！”
“……作、曲？”
藤村卫很用力地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应该是他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个从未开过口的大小姐发出了声音的关系吧，他像见鬼一样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瑟瑟发抖。
“你你你会说话了吗——！”
“……”海砂沉默了一下，因为有段时间没听到自己声音，但是刚刚指腹感受到了声带震动这点是绝对不会错的，“大、概……可以了、吧。”
这次绝对没有听错，是属于女性的声音——在这房间里的女性，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海砂短暂地沉默了会，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随后手指倒是狠狠地戳向八重樫剑介的腰部。
“唔……唔诶诶诶诶？！”显然是被她的举动给吓坏了，八重樫剑介这会反应可僵硬了，他身体颤了颤立刻就让身体站得更加笔直，“有、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海砂戳的位置对八重樫剑介而言恰好是敏感带，也难怪他的反应会那么大了。
海砂的食指给他指了一个方向，八重樫剑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书架。
带着展示性质的书架，整体是比较简约的风格，不过还是兼顾着储存和展示两种功能的吧？该说是女孩子的书架吗？最上面一层似乎是放的轻小说，《恋爱妄想症候群》这熟悉的书名大大咧咧地落入了他的视线之中，看起来似乎也是奈仓老师的忠实书迷，她的轻小说都有买来，甚至还有典藏版。
然后下面一档是放的CD……好多CD，八重樫剑介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CD被整齐地排在书架上的情景，毕竟怎么说……买的起那么多CD，追得起那么多团的人是真的不多啊……至于什么随CD赠的特典相卡之类的东西，也被她拉了一根绳子，用小夹子夹在了绳子上。
中间那档似乎是专门展示谷子的，嗯……好像不经意间知道了她喜欢什么了。
“……咳。”
“抱、抱歉——！”八重樫剑介心虚地将还黏在她收藏的谷子上的视线快速收回。
“乐谱，在最下面，那档。”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难免有些怪异，速度也慢下来很多，毕竟是过了许久才重新发出声音的关系吧，“那个文件夹里。”
但是适应的过程倒是挺快的，到后半句时语速已经快了许多。
“咦，这个文件夹……”八重樫剑介按着她指示拿下来的时候，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文件夹的封面，好像是他们拍摄花鸟风月主题的时候的……
“剑……剑介学长！”
“啊，不好意思！”他也不敢再拿着文件夹发呆了，赶紧把文件夹递了过去，“给，森さん……这个文件夹……”
“拿来装乐谱的。”海砂很淡然地从文件夹里抽出了乐谱，将谱子平铺开来瘫在床上，“这个文件夹买了有些时候了吧……花鸟风月系列出的时候就有买了。”
“喔，这样……欸？森さん你原来是「Growth」的……”
[花が咲いて ただ美しく/花朵盛放之时唯有称赞它的美丽]
[今は強さ魅せて/如今正尽态极妍]
[そよぎ揺られ種が落ちれば/叹息着 摇曳着 将种子落下]
[名残惜しさ秘めて 散る/恋恋不舍地悄无声息地就此凋零]
只是八重樫剑介还未将话说完，他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的，熟悉的歌词和熟悉的温柔曲调一下子将他的视线全数吸引了过去。他想被吸引的不仅仅是他吧，昂也好，凉也罢，卫甚至露出了相当惊讶的表情，嘴巴都处在一直张开合不拢的状态上了。
是《Flow Away》，他们花鸟风月系列之中的「花」，而且不上铺垫就直接入第一部分的高/潮段落吗……如果不是有相当的声乐基础的话……根本不敢直接那么上手的啊。
而且她刚刚明明说话还有些断断续续的……该说是音乐的力量吗？
她正用中指轻轻敲打着纸张，应该是给自己打着节奏。最后的音也没有什么断了气的感觉，很饱满地唱足了拍数。毕竟只是试音，她也只是唱了那么一小段就没再那么唱下去了。
但是，够使人感到惊艳的了。虽然说瑕疵是肯定有的，但是毕竟她的情况不大一样……
“是……手抄的？”
“嗯……把你们单独的部分，用不同颜色分开的，和声就用黑笔，两人或者三人合的时候，还会换颜色来标注。”
“倒是在这个方面一点也不含糊啊，海砂。”
于是大家脑袋凑在了一块看起了她的手抄谱，五线谱的线划得很笔直啊……用尺子划的横线吧，而且好像上面也有标注……转调也有标识，这边圈出来的好像是容易唱错的地方？
“那个……这个地方，森さん当时听的时候是不是不大确定啊？这里其实是这个喔。”
“啊……难怪刚刚听的时候觉得有点微妙，这里的音是这个啦。”
“还有还有——”
藤村卫一旦和音乐搭上边，就会一反他的常态。这会他将手抄谱从他手中抽出，转着笔在乐谱上修改了起来。毕竟他们「Growth」的作曲者是藤村卫，对于自己作出的曲子，一定比他们还要熟悉且更加敏锐一些吧。
再一看森海砂，也不知道是她现在还难受着，还是别的什么，现在似乎没啥表情。但也没露出什么不耐烦的情绪，倒是很有耐心地在听藤村卫给她的乐谱纠错音。但也并非是完全一心一意地将注意力集中在乐谱之上，总觉得她有些眼神恍惚。
“以及——啊，我、我是不是突然就这么自顾自地说起来了！”藤村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刚刚为止做了什么事情，他立刻放下了笔，带些讨好的味道，“森さん……请、请不要介意啊？那个，如果很在意我突然很自作主张地对你说三道四的话，一定要说出来啊？”
“唔……？没事，卫先生说的是正确的哦，毕竟我的音感无法保证我听下来的音是完全一致的，在这个方面强调正确性，我觉得是没有错误的。”
海砂温和有礼地微笑着，慢吞吞地回答了。但不知为何，就是给他一种有些勉强的感觉。一定是还没休息好吧？说话也的确是有气无力的，明明刚刚唱得那么好……
“那个，很抱歉……我真的很想和你们继续聊一会的，但是我……”
她的眸子微微敛起，而在那眼皮底下，她的眼里涌动着的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她勉强地笑了笑，道：“我可能没有什么气力招待你们了……下次一定……”
也许她这阵子真的没怎么好好地休息，话还没说完她就倚着床头安静地睡了过去。
大家颇有默契地对视了一下，在一片沉默中静悄悄地一起退出了她的卧室。
说起来最初构筑起来的关于她的印象也是在去年还在上高中三年级时就在学校里传开的，关于她的事迹罢了。而浮于这音乐才女的表象之后的一切，起码他们都没有比这位正礼貌地送他们出门的执事先生要了解得更多。
“伏见君，请等一下——！”
而在门即将被关上的那一刻，八重樫剑介却突然背过了身，一脚卡在了门缝里，一手则是搭在了门边上。要不是伏见弓弦很及时地收住了力道，他的一只手和一只脚可能就要因此受伤了吧。
他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弦也微微地绷紧。
“——喂，剑，你要做什么！”
樱庭凉太的脸色已经变了，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很是强硬地要将他拉走。
“剑……！”
“剑君，你要做什么……？”
“既然自称森さん的执事的话……那么能告诉我们吗？”八重樫剑介一边在不伤到樱庭凉太的前提下把他往外推，一边就继续着一手搭在门边的动作，把门拉了开来，“关于森さん，不，海砂さん的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回给他的，也只是伏见弓弦意味深长的眼神，以及再度无情关上的门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拨动指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