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说谎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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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砂小姐一直备受您父母的宠爱呢，本来我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您大概也就这么点大吧，那时我还在读高中哦。”他拿手比了下高度，带着那个阴阳怪气的笑容继续说道，“后来听说您病了，一直没办法出席这种场合，我也就不怎么跟着家父及兄长他们一起来了。”
前半句总觉得像是咬牙切齿说的，海砂也不怎么想猜测他究竟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态说出这话来的。总之现在先想办法脱身……这个男人身上的疑点太多了。
就算他此刻西装革履，脸上挂着如此体面的微笑，对待女性的礼节也无可挑剔——但是她本能地嗅出了危险的气息。还是不要再靠近的好。
“随后我又听兄长说海砂小姐您的病好了——我记得是心病吧？因为心受伤了，海砂小姐的声音也就如同那颗受伤的心灵一同被封了起来。”他换手拿着那玻璃杯，朝自己逼近，“某种意义上……我们可是同类啊。”
海砂睁大了眼睛。她明显得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从他手中拿的是和她同款的气泡水她就知道这个人有什么企图，而现在的举动无非是想忽悠自己，随后在她恍惚间给自己盖上“同类”的章……那样她就算日后摆脱也摆脱不了，或者说虽然能逃脱但是会棘手很多。
“月云氏的二公子，请您不要做出令我家大小姐如此困扰的举动。”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横在了月云和她之间，强硬地阻断了月云的前进，“希望您同女性保持一定的距离。”
“哦呀？这位执事先生——”月云稍微挑挑眉，“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呢。我记得……这不是姬宫家那位小少爷的执事吗。”
虽然是疑问的口吻，但是谁都听得出来他是用的陈述语气。
“没想到我竟然会被您这样的人物记住，着实有些惶恐。”他虽然是一副格外恭谦的模样，但是气势上丝毫不做任何退让，“那么由我来纠正您一件事情——我的确是侍奉姬宫桃李的执事，但是这位大小姐也是我的侍奉对象。”
身着执事服的伏见弓弦看起来也显得彬彬有礼，实在是让人找不出什么可以挑刺的地方。他一边表面接过她手中的气泡水，暗地里则是将她拉到了他身后，一边继续戴着那副精致的微笑着的面具。
“那还真是第一次听闻啊。嘛，先前我还疑惑来着，听你解释之后也就明白了。本来我还以为啊。”月云还是那副虚伪的笑容，“姬宫家的执事先生是不是对森海砂小姐抱有了什么不该拥有的感情呢。”
——这家伙显然就是有备而来的。
海砂抬起手，有些担忧地拉住了他执事服的布料，轻轻扯了扯。虽然她知道伏见弓弦对这种事还不至于会失去冷静，也相信他会很好地解决，但她还是有些担心。
“呵，月云家的二公子原来喜爱开玩笑。”伏见弓弦轻笑一声，他弯起了眼睛将眸中的寒芒掩藏在笑容之下，“然而您猜错了。海砂小姐因为多次照顾我家少爷，为了报答这份恩情我才发誓同样效忠于海砂小姐。”
说着他另只手绕至他自己的后背——很轻松地将她的手拉了开来。
“不过月云家的二公子这样真的好吗？在这样的场合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否有考虑到月云家的形象呢？还请您三思。”伏见弓弦还是表现得无可挑剔，“不然，被人说了闲话……影响可不怎么好呢。”
月云有些阴森地用他那双狭长的眼睛扫视着伏见弓弦。
“那么，先失陪了。”伏见弓弦微微鞠躬，随后稍微侧了侧身给她让了道，同时也巧妙地阻隔了月云的视线，“海砂小姐，我们老爷说许久不见您有些想念您了，要找您过去聊聊天。”
“好的，我马上就去。”海砂点点头，随后走了几步之后再度回头，“那么，月云先生，下次如果有机会再见到的话再好好聊吧。”
海砂微笑着提了提裙摆，就在伏见弓弦的陪同下很淡然地打开了露台的玻璃门，自然地伸出了手让伏见弓弦牵着她走进室内。
不过那个叫做月云了的男人，她很清晰地记得自己过去并没有和他有所交集。
他接近自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自己又没有涉足娱乐圈，理应应该不会被月云盯上才对。唔，果然还是稍微调查一下吧。顺带也调查下那个。
“弓弦，你把耳朵凑过来一下。”海砂勾勾手示意他凑近点，“希望你能帮我去做件事。”
“有什么事情但请吩咐。”伏见弓弦偏了偏头，这次倒是露出了相当自然地发自内心的笑，“只要是我能力所及的范围，我一定会达成您的愿望。”
*
在那之后她稍稍有些浑浑噩噩地回去睡了一觉，大概是有做梦吧，反正梦的内容也实在是有些记不大清楚了，但梦的内容总归不是很美妙就是了。反正等她被自己早已设定好的多个闹钟给叫醒的时候，她起来的同时顺手摸了摸脸颊……是潮的。
她在床上短暂地沉默了一会，随后掀开了被窝——
无论怎么样，日子还是得过的。尤其是今天她还得好好工作才行。
工作？啊，当然不是短时间的那种兼职工作啦，她就算在外独居也不至于到缺钱的程度。先前比赛结束后她被那个曾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和泉柊羽找上，希望她能够为正在拍摄中的《LIAR》献声——也就是为《LIAR》献唱主题曲。
歌曲她先前也抽出了时间录完了，然而她却在那个时候收到了《LIAR》中的某个角色的剧本。时间相当仓促，但是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总不能为了细挑角色人选而耽搁了拍摄日程。
据说导演是实在找不到他认为能够胜任这个角色的人选，还好那个角色是在故事的后期才出现，而后好像是谁推荐了她，又打听到了她的日程，这才正好交到她手里。
……嘛，好像还有听说如果碰不到她人大概就要选择把剧本直接寄到她家里去了，这个负责整部电视剧的导演看来也意外地是个乱来的人啊。
当然能作为《LIAR》中的角色登场她还是很荣幸的，毕竟故事脚本由她最喜欢的那位奈仓老师执笔。光是奈仓老师的出道作《恋爱妄想症候群》就让人看见了她构架故事的能力，明明只是部由几个单元故事串起来的恋爱轻小说（而且还加进了点色情的元素），故事背后的沉重主题却能以轻松的口吻凸显，而且人物形象也很饱满。
不过故事脚本毕竟不是轻小说，写法上还是稍微有些区别的。但就算如此，轻小说作家身份的奈仓老师也能驾驭得很好……因为为了研究这个角色她反复啃了好几次剧本来着。
（还好这几天昂辉学长都没回公寓……不然我怕我入戏的时候被他撞见就很尴尬了……）
她一时半会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们……面对「Growth」的他们。是她违背诺言在先，而且就那样推开了真心关心她的樱庭凉太，虽然凉太他说的话在当时的她听来有些过分，但是再冷静下来想想也许错的本就是她。
信任本就是双向的。就算一方交托自己全部的信任，如果对方不回应这份信任的话……那也未免太悲伤了吧。就如同此刻正在拍摄的这一幕戏一样。
男主孝明在经历了那么多使他痛苦绝望的事情之后心灵已经变得格外脆弱了，唯一能发自内心信任的人只剩下了他的同桌兼打工的同僚真寻以及男主的女朋友纱音而已。到最后孝明甚至被这两个他最为信任的人背叛了……他本以为自己拥有一切，亲情、友情、爱情……到头来他周围的一切人不过都是披着某张外皮的说谎者，将他哄骗得团团转。
孝明直到最后终于看清了一切，却也在这片黑暗之中崩溃了。
这一幕是这三个人还未决裂的时候，也是这部电视剧为数不多还挺温馨的场面。也可以说这部分正好作为缓冲，为最后的结局铺垫。信息量在她看来其实挺大的，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观众看不看得出……嘛，这个大概是要看他们的演戏水准了吧。
场景是放学时间的教室，大家或是去参加社团活动，或是直接回家，然而教室里只剩下身为主角的这三个人——
「孝明，你看起来很累。」樱庭凉太装作不经意间提起道，「发生了什么吗？」
「真寻……我没事的。」久我壱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带着似是有些疲惫的笑回道，「只是最近家里的事情有些多罢了。请不要担心我。」
「不想说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硬要全部说出来哦。」海砂很自然地走到了还坐在座位上微微低垂下头的久我壱星的身后去，弯下了腰从身后虚抱住了他，「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不说也没事的。」
「可是……可是纱音你是……」生怕自己的女朋友会有所误解，久我壱星在这个地方也有努力地表现出孝明的那份不安，「你是我的……」
「嗯。我知道哦。」海砂渐渐地收紧了双臂，将自己的下巴轻轻地搁在了久我壱星的脑袋顶，「如果你觉得不想说的话就不要说吧。」
久我壱星的手搭上了她的手臂时，她也微微垂下眼帘露出些许疲倦之态。
（嗯……眼神这里也稍微……会更好一点吧……）
剧本里这里有特意注明了这里纱音和真寻两人的不同表现……她在读剧本的时候也把这段重点标识了一下。因为此刻孝明看不到纱音的脸庞，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他所知晓的温柔善良的纱音根本只是敷衍，只是将温言软语将自己推向由谎言堆积起来的蜜糖里；他闭上眼沉浸在为数不多的安宁中时自然也就看不见真寻脸上浮现出的爱恨交织的神色。
如果是依旧对孝明抱有爱意的纱音的话，依旧是好友的真寻的话，这时候一定会逼他将那些痛苦的事情说出来，然后他们三个一起商量怎么解决。可是孝明已经处在混乱的状态了，在他寻求精神安慰的时候他已经无暇分辨自己此刻最亲近的人是否已经出现了异样。
随后她稍稍移动了下视线，转向了樱庭凉太的方向。他那张秀气的脸庞映照着落日的余晖映在了她的视网膜之上，而她也知道他正将自己的身影映在他那双樱色的眸子之中。真寻与纱音之间那秘密的关系让他们只能绕过孝明才能得以在观众面前展现。
不过剧本上写的那种凝视情人时的含情脉脉的眼神什么的，她……是真的尽力了……说起来导演怎么还没喊停啊她快到极限了，她真的不能再撑了！
“Cut！！”还好导演喊停的声音没过多久就出现了。
海砂如释重负地松开了环抱住久我壱星的双臂，拉开了一边的座椅坐了下来。在瞥见他好像耳根发红地把脸别到了她看不到他脸庞的程度时，海砂轻笑了几声。看来是个纯情BOY。
先前看剧本的时候她就大致知道了这部《LIAR》的主演都是月野艺能事务所的艺人，所以说当时被塞了这个角色的时候她真的心情复杂啊……这种她就是异类什么的感觉还是有点，嗯，不大好受。但是相处下来倒是感觉还挺好的，特指「Quell」。
今天也有「Quell」的堀宫英知过来给拍戏中的久我壱星加油来着，堀宫英知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也顺带照顾起她来了……也许是她在拍戏前给了久我壱星拍摄最后那段独白时的建议是给了久我壱星帮助吧，嗯……不愧是「Quell」里的老母亲担当。
虽然并不是专业演员，但是她想这位久我壱星有好好做事先的功课，他刚刚其实表现得还挺好的，就是好像还有点紧张……她抱着久我壱星的时候就能感觉到。
还好那个时候镜头正好是给她的角色特写，而她的脸又刚好能遮住他那会有些僵硬的表情。
“森さん的表现很不错哦，有接受过专业训练吗？”
“我有参加学校里的演戏部。”见导演过来了，海砂连忙从座位上起身，“平时也有去看舞台剧什么的……如果是专业的训练的话并没有。”
“这样啊，你看起来倒是挺适合做演员的。你如果愿意听我这个老头子唠叨几句的话，只要你有往这方面发展的意向，待会就来找我吧。”导演卷了卷剧本往一边肩上敲了几下，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些感慨的神色，“自从成濑树里那个孩子从演艺圈消失了之后，很多导演都伤了脑筋啊……我就是其中一个。虽然圈内也不是没有出色的女演员，但有些角色只有那孩子才能胜任。”
“……成濑树里吗。”海砂小声喃喃着，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地握了起来。
待导演走远回到他的座位上时，堀宫英知才松了口气，捧了个茶杯过来放在了她面前。
“那个导演挺看重成濑さん的。”堀宫英知显然也有注意刚刚这边的对话，“说是成濑さん能够胜任非常多类型的角色，甚至如果有特殊情况也可以反串男性角色……什么的。”
“我之前参演的一个电视剧里，成濑さん就是饰演的男装丽人。”樱庭凉太也凑了过来，也许是讨论到了比较尊敬的人的关系，神色和说话的口气都不免带上了点向往的味道，“成濑さん的演技真的非常出色，我其实是很希望能和成濑前辈再合作一次的。”
“之前柊羽さん和她共演的那部悬疑推理向的电影，中间那部分对手戏真的特别棒！”
“和她那种追求细节的人一起共事非常的愉快，况且成濑さん还是专业意识特别强的人，我可以从她这里学习到很多的知识。真的是可惜了……”
“是啊……”堀宫英知也跟着稍稍有些失落了下来，“她能重回的话就好了。”
然而这已经显然是件奢望的事情了……那个成濑树里因为不明的原因，在两年之前突然之间淡出了演艺圈，不，应该说是从演艺圈消失了。从此再也没有看到她活跃在荧幕之中。
“但是我先前问柊羽さん的时候，他说‘应该是不可能再回来了’……不可能的吧？”气氛沉默了半晌之后，久我壱星不甘心地问道，“而且、而且成濑さん还那么年轻……这样美貌和实力并存的人不可能就这样埋没在时代的洪流之中，吧？”
海砂在沉默之中起身，褐色的刘海所投下的阴影也掩盖住了她那被哀伤所填满的眼睛。
大概并没有人察觉到她在听到与成濑树里相关的事情时所表现出的异样，直到她突然站起来引来了围坐或是围站在一张课桌边的大家的视线后，说出的这句话——
“……我想她不会再回来了，或者说她已经不敢回来了。”
“——森さん你认识成濑さん吗！”樱庭凉太第一个察觉到了她的话有点不对劲，但是见她有些躲闪的双眼之后，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抱歉，你当我没有问过吧。是我冲动了。”
他差点忘了自己和森海砂之间的关系到目前为止还很僵，实在是太失败了……只是在剧中有着这样的关系，就这样兀自地自我欺骗起来了吗。
虽然因为自己还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所以还没影响到自己的工作，但也许也是会随着时间推移变成迟早发生的事情吧。那要不什么时候鼓起勇气，找她出来……
“我……不能说，真的抱歉。因为我和成濑さん约定了不能说出去。”她深深地鞠躬，“但是我刚刚听了堀宫さん和樱庭さん的话还是挺感动的，她如果知道有人还在希望她回去她一定会很开心的。她现在……还算好吧，我只能说这些。”
说着她再度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后朝着门外走去——
“休息时间我看了看也差不多快结束了，我们先移动到下个场地去吧？”
拍戏还意外地挺顺利的，她本来以为得要重拍好几次的来着。照这个势头，日落之前应该差不多可以把这些部分全部拍完了——
而其它部分都能表现得不错的森海砂，突然开始有点怂了。至于为什么会怂的理由，那是因为接下来这里的这一幕剧情让她有点一言难尽。而且现在还多了不少围观的人……
（吻戏什么的……果然不行啊呜呜呜……）
她用手指触碰着嘴唇，首次露出了差点哭出来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说谎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