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太阳与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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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祥院英智所认识的森海砂，基本被贴上了个乖巧听话的小姑娘的标签。
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被提线所牵引着的漂亮的古董娃娃。虽然这个古董娃娃会笑，会做出符合她这个年龄的举动，可是依旧掩盖不了她是个“古董娃娃”的事实。她不顶撞自己的父母，也没有什么脾气，可以说是非常理想的“大小姐”。
如果不是父亲要去拜访森家，而他又恰好身体状况良好待在家里有些烦闷的话——他想他可能连森海砂是谁都记不大清了，毕竟没什么必要去记，他并不想记些没有意义的事物。
当然他一开始也没什么想要深交的念头，甚至觉得她有些无趣。直到他看见了——
身着洛丽塔的那个孩子在笑着点头答应森先生跟他一起去玩之后，她牵着自己的手转身的那一刹那，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里露出了不甘和疲倦。唯有在父母看不见的地方她才这样自由自在地显露出自己真实的一面来，虽然对他而言可能是理解不能了……毕竟他在自己家里可就是个任性的大少爷。
但鬼使神差地，天祥院英智握紧了她的手，眉眼弯起道：“海砂，你就准备这样当个‘乖孩子’活一辈子吗？乖巧听话没什么不对，但是不要失去‘自我’。”
连“自己”都被扼杀了的话，连自我的意识都没有的话，那和一具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那样不就成了只听别人的话，任由别人拉着提线而行动的人偶了吗。
还好森海砂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她还是跟以前那般乖巧，但是也渐渐有想表达自己主见的意思。她也开始鼓起勇气提出自己的想法，那已是原「Fine」结成时的事了，而直至今日——
他平静地看着同队的姬宫桃李带着不甘和不可置信瞪着那个舞台，张牙舞爪地高声嚷嚷着“海砂姐怎么可能会和那些家伙为伍啊！”，心里有哪一处产生了些连他都觉得怪异的感觉。
他知道森海砂为了音乐不惜和家里人翻脸，甚至从家中搬了出去，差不多是离家出走的状态。因为他理解音乐对森海砂而言有多重要，所以他理解了森海砂会做出这种行动的缘由。
可是他无法理解森海砂不认同自己做法的原因，明明她应该和自己有着很类似的看法。他也无法理解森海砂帮助「Trickstar」的理由，虽然他曾经说过自己不会干涉她的行动。
她如果还能跟以前那般乖巧的话，倒也不是件坏事了。然而她早已挣脱提线——并为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而采取着行动，这样的她已经不再是天祥院英智所认识的那个森海砂了。
那么，小砂——
你是要协助那些「革命者」一同挥舞着利剑将「暴君」的身体刺穿，从而结束「黑暗」，为这所学校开辟「黎明」吗？
天祥院英智安静地闭起了眼睛，在台下观众高呼着「Fine」的声音之中走下舞台。
过来吧，「革命者们」，让我们在最后的舞台相见，然后以歌舞决胜吧。
*
不甘、不甘、不甘——
唯独不能输给那个孩子。
本来想着“啊，到此为止就好了”，但是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情呢？为什么会突然萌发了想赢的想法呢？究竟是什么在驱使着这副破碎的躯体做出行动？
他原本以为「Trickstar」遇到「Knights」会理所当然地战败，他会让他那位可爱的青梅竹马清醒地意识到“现实”。
可是事与愿违，连他原本脑中的计划都被那个孩子给扰乱了，原本就预设好的棋盘，原本计划中棋子所走的路线——被全部重置了，仅仅是因为多出了一个人。
这也许是朔间凛月为数不多的能强烈地感觉到有危机的时候了。太阳已经升起，只能活在黑暗之中的他本能地畏惧着阳光，意识逐渐开始有些涣散，哪怕他还能模糊地听见自己还在唱着歌，还在做着舞蹈动作，可是他却发觉自己在害怕。
每当他的歌声同那个孩子的歌声交织，他都能感受到如同太阳那般炽热的温度，好烫，他想他如果再接触几次的话，自己就会化作灰烬就此消失。
“くまくん你在发什么呆啊——！”濑名泉找准了空隙移动到了他的身边，因为阿濑他珍视的那个孩子从他自己的眼底下被人拉着逃走了，此刻的阿濑是前所未有地烦躁，“就算游君回来了，就凭「Trickstar」的实力根本赢不过我们啊！堂堂正正的胜负我们绝对不会输的！”
“不……”朔间凛月愣了愣，在脑中飞快地分析了现在的局势之后，他将话筒不动声色地移开。
——他们「Knights」赢不了。
“濑名前辈您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您做了并不符合我们「Knights」形象的不光彩的事情吗？”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什么的他们「Knights」的新人一边舞蹈着向前了一些好稍微替他遮挡一下，好让观众看不出他的异样，一边则是皱着秀气的眉质问道。
“呵，区区かさくん而已！这就是你对前辈说话的态度吗！”
“小泉，还有小司！这里可是舞台啊！”鸣上岚一边游刃有余地重新移动回舞台中央，一边竭力压低声音劝阻他们，“门老师让我们早些解决「Trickstar」，你们真的很想吵架的话还是到没有观众的地方再说。”
朔间凛月有些难受地眯起了眼睛，他已经清楚地品味到了这份不甘，可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有些支撑不了他到梦幻祭结束了……好想赢，真的好想赢。
这里，自从那个「王様」离开之后已经变了。如果不是朱樱司，不是他们「Knights」的老幺出现并执意加入「Knights」的话，也许「Knights」早已分崩离析，是他挽回了濒临崩溃的聚合着阿濑所有心绪的这个组合。但是这又如何，他们依旧是一盘散沙。
没有粘合剂的话还是会再度化作青春的残骸。
大脑产生的刺痛感让朔间凛月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思考，努力地将全部的重心转移到歌舞上，然而视野已经开始涣散，连伴奏都已经感觉时近时远了，身体跟大脑好像已经脱节……
朔间凛月昏过去之前最后所能够记得的——
是一双似海似空的眼睛，没有过多的杂质，只盛满着最纯粹的担忧。
以及，他们的老幺朱樱司那有些奇怪的话语——
“竟然会是……您？我没有认错您吧？！”
那是带着惊异的、欣喜的、疑惑的语气，仿佛像是见到了自己的旧友。
*
虽然不是很确定，不过朱樱司似乎是认出自己来了……虽然他是个早熟的孩子，但是有时候也无法沉得住气，估计下次什么时候朱樱家出席晚宴的话，他一定会找到自己并且隐晦地提出疑问吧，不过她并不担心自己会暴露身份就是了，她有信心圆谎。
至于零的弟弟……把他扶去了医务室空置的床上休息去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虽然这也是海砂第一次见到朔间零口中时不时会提起的“吾辈那正处于反叛期的弟弟”……零说他的弟弟不怎么亲近人来着，结果她倒是差点被零的弟弟当抱枕了。
当时吓死她了，假发都差点掉了啊！
虽然严格意义上而言是他们这一方「出了老千」，如果失败了的话就前功尽弃，不过毕竟对面的对手「Knights」同样也做了些有失公平的事情，所以说正好扯平。他们像是颇有默契般相互保存着对手的秘密，谁都没有将它公布于众的想法，就这样将其沉到了黑暗之中不让观众知晓是对大家而言百利而无一害的做法。
毕竟谁都不想损了组合的名誉，名誉一旦受损，想要修补回来就得花费巨大的时间和精力。嘛，总之那边的事情姑且能松口气了吧，今天接下来得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接下来更加让人绷紧神经的属于她的战场了。
她将游移不定的视线从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上收了回来，重心稍稍往座位的方向移回来了些：“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为什么日和跟我坐上了同一辆车？”
这不是她家的车吗？巴氏财阀的少爷怎么就和以前一样理直气壮地坐上了刻意来接她去宴会地点的车了啊？
“大小姐，日和少爷不是您的婚约者吗……”可能是她的问话有些责问的味道，看着有些面生的司机微微颤颤地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随后非常慌张地转移了视线，有些底气不足地回答道，“日和少爷说让我先接大小姐，再去他指定的地点接他，我想既然是大小姐的婚约者的话就……”
——哦，难怪……这司机之前也没见过，大概日和钻了空子吧。真是的……
“没事，你专心开吧。”
“好……好的。”
海砂微微一笑，转过了头就开始瞪某个还在自言自语着的家伙。
“哎呀，今天可真是个好天气啊——☆”她熟悉的带些俏皮的软糯少年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哈啊……今天的阴霾在看到了你之后就一扫而空了哦。”
“我们不是以前的关系了，日和。”海砂默默地朝着车门的方向挪了挪，“请你自觉点挪到离我至少两三米远的地方。”
“身为我的未婚妻至今却还对我态度这么冷淡！”巴日和下一秒便相当夸张地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然后像是自动过滤了她后半句似的挪了挪，索性跟她贴在了一起坐，“不过没关系！毕竟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呢……我很中意你这点哦，甚至还跟纯君这么炫耀过了☆”
“那可真是多谢你了，还顺带宣传了我一下。对了……我记得我似乎有存专门接送你的司机的电话号码，既然你坐在我车上那么他应该是空着的了。”海砂面无表情地掏出了手机，“经常自作主张的人没权利这么说我，你现在要么闭嘴，要么我现在打开车门把你丢出去。”
说着她还作势按下了一串电话号码。
“你变了！！你一定和英智君学坏了！！以前的你根本不是现在这样的性格！”
他向前倾身，不出意外地她听见了链子作响的声音——隐隐她还能瞥见有什么东西反出了些光来。
……他还带着戒指。
但是不行。不能在这个时候心软。
“喂喂，是XX先生吗——”
“小海砂！！”他眼疾手快地夺过了她的手机，顺带还不安地瞥了眼她那还未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在见到号码并未拨打出去后才松了口气，带着些许撒娇的口吻说道，“你吓死我了……”
海砂别过了头抖了抖肩膀。噗，不行了，这人真的太有趣了！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当然看到她的举动之后他也迅速反应过来他是被海砂给耍了。他将手机塞了回来之后，神情突然间正经了许多：“没想到我也有被你欺骗的一天啊。”
说着他习惯性地靠了过来。海砂本想挪下肩膀不让他的脑袋枕到自己肩上来的，奈何她还是因为已经是贴着车门的状态了，根本也挪不到哪里去，唯有乖乖坐在原地任由肩上一沉。
似乎是感受到她没抵触情绪，巴日和也突然安静了很多，除了双手伸出抱住她的腰部，脑袋稍微蹭了蹭她的肩膀以外也没别的什么出格举动了。
她从后视镜那边刚好看得到她家司机那个仿佛看好戏的表情。嗯，算了，随他去，反正被围观也不会少块肉。巴日和的头发一如既往特别软，就算碰到她皮肤她也没感觉扎人……嘛，也是，毕竟肯定用的很好的洗发水嘛。
“我们已经不是婚约者的关系了啊，日和……稍微保持点距离吧。”海砂轻叹一声，试探性地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颊，随后整只手掌覆了上去抚摸他的脸颊，“况且你作为一个偶像也不想被传绯闻吧？无论是「Eve」还是「Eden」……但凡想要往上走就不要沾染上什么污点，不然哪怕你们是顶级偶像，也可以一夜之间从最高的地方坠落。”
然而直到她都能从车中里都能看到晚宴会场的时候了，枕在她肩上的人都始终没有应答。他仿佛是置若罔闻，兀自地闭着眼睛，看似笨拙地伪装成自己早已熟睡的模样。
……看来是不大想回答啊。
她沉默着移开了自己到刚刚为止还在蹂躏着他脸颊的手。
我和你现在既不是婚约者关系，更已经不是偶像和制作人的关系。
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自己也有着身为偶像的专业意识的——为什么还要再度跨越那条线？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再存在其它的关系了，就算有也只可能是利用与被利用吧。
各取所需的关系而已。
所以，别再接近她了吧。
别再让她动摇了……
*
这次的晚宴和往常一样带着很浓厚的商业气氛。海砂其实本能地有些排斥这样的场合，因为戴着面具很累。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在脑内迅速地再三斟酌，虽然她早已习惯了。
总算是送走了一波麻烦的人，稍稍得以放松的海砂礼貌地朝侍者要了杯托盘里盛放着的薄荷柠檬气泡水后就悄悄地溜去了没什么人的露台。那边实在是太闷了，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喝着气泡水乘乘凉来得惬意自在。
虽然知道大城市的天空基本不指望能看得到半点星子，然而自己真的仰头连明月都见不到，只见被云层所笼罩的显得有些灰暗的天空时，内心还是难免有些失落。
算了，还是喝点气泡水冷静一下。
经过处理再加上那点恰到好处的薄荷味和柠檬味也让她渐渐地放松了下来，刚刚有些晕乎乎的大脑也变得清醒了很多。
和自己算是同行而来的巴日和在下车之后跟她分开走了，现在大概还在宴席之中吧，虽然她知道他一定不会怎么好过就是了……今日英智已经没办法出席了，刚刚也没见到桃李和弓弦，大概是在和哪位谈着话吧；她也有留意今日到场的逢坂家，奇怪的是今日竟然只有逢坂家的现任家主出席，并没有见到他以往一直会带在身边的逢坂壮五。
（该不会真的……壮五君的异样不是她一时眼花看错吧？）
“这边的露台是赏月的绝佳地点，海砂小姐也是这么想的吗。”
露台的门被人打开了。一个身着灰色西服的男子脸上挂着让她莫名感觉有些违和感的微笑朝她这里走来——手里拿着和她一样的盛有薄荷柠檬气泡水的玻璃杯，到她不到十厘米的位置，他止住了脚步，依旧带着那种怪异的笑容抿了口气泡水。
“您是哪位？我的印象里似乎并没有您这个人吧。”虽然这个人有着同她的青梅竹马斋宫宗几乎如出一辙的声音，但是她还是先习惯性地做着试探。
“今夜的明月没办法看到真是可惜，不过——”他那双细长的眸子眯了起来，脸上依旧还是那副令人看着不大舒服的笑容，“我却见到了比明月更加吸引人的事物呢。”
森海砂当然不是没有被异性搭讪的经验，倒不如说还经验丰富。
她稍稍抬抬眼皮，嘴边依旧挂着礼貌性的笑容，却已经不由得起了警惕心：“恕我愚昧，不太明白先生您的意思。”
“我啊——”他弯下了腰伏在她耳边，笑容愈发不明意义，但就是让人感觉瘆得慌，“刚刚在夸赞您的美丽啊，海砂小姐。您的美丽让我为之倾倒啊。”
“您言笑了，我怎么敢受得起这样的夸赞。”海砂没表现出任何什么厌恶亦或是惧怕的反应，她依旧还是淡淡地笑笑，“说来我并不记得自己认识先生，先生能否告知我您的姓名呢。”
“鄙姓月云，不过是月云家不成器的二公子罢了，还请海砂小姐不要嫌弃鄙人。”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也相当奇怪，不像是男人看女人时满是欲望的眼神，也不像是对她充满好奇亦或是别的什么的眼神，总之就是无法形容的一种怪异的眼神，这个男人实在是奇怪。
包括他搭讪自己的动机，她都目前摸索不出什么缘由来。她出席商业场合的次数其实也是不多的，虽然父亲的确带自己出席过不少的场合……
月云氏的二公子……虽然她不是很想接触这边的世界，但是她毕竟是有着这样的家世背景，也就略有耳闻了。好像是叫月云了吧？不过不怎么听得到就是，毕竟月云现在当家的是他哥。月云家在偶像这条产业链乃至整个娱乐圈的影响都很大，当然也是有一定商业影响，不然也不会出席今天的晚宴。不过竟然连月云家的二公子这次都来了吗。
但是以往，月云家都不怎么出席这种场合……为什么会在今天出现……她可不相信这是巧合，只可能是什么预谋。
“是为了您哦。”
“——？！”那仿佛看穿她想法的话语让海砂惊讶地抬了抬视线，好好地观察了下站在她面前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太阳与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