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振翅高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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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分抱歉，我也许没有办法站上舞台了。」
海砂盯着姗姗来迟的讯息好一会，渐渐地笑出了声。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明明知道最可能的结果就是如此，可还是去做了。
要说失算的地方的话，可能也就只有……她完全低估了月永レオ的心伤的程度吧，没想到比她所想像的还要严重那么多。
但这毕竟是自己所选择的，既然做出了这样的承诺，这样的决定，她必须要遵守到底，哪怕这个人最后也没有出现——
“下一位的森海砂小姐？”
有人礼貌地敲了敲门。也对，是到她上场的时间了。
“您可以准备一下了，请去候场吧。”
海砂最后深深地看了眼镜中的自己，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与其在这里垂头丧气，不如先想想自己待会该怎么办。没有伴奏这就意味着失去资格……她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不过就算没办法解决也不要紧，权当自己最后快活了一把肆意享受便好。
她很小心地取出了小提琴和琴弓，做好必备的准备工作之后便拧开了门把手，冲着门外的工作人员微笑，微微颔首。
直到最后一刻，她都得要保持一位演奏者应当拥有的姿态。这样的话，日和……凪砂……他们看到这样的自己的话也一定……
（啊，突然想起来，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们啊。毕竟这把小提琴是——）
海砂略带悲伤地抚摸着小提琴的琴身。
（对不起啊，日和……我还是最后选择了向现实妥协。）
想到这里，她的心绪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恰巧前面的演奏者也演奏完毕，正同搭档一起走下台，带着自信而张扬的笑容向她挑衅。
海砂礼貌地冲对方笑了笑，随后十分淡然地朝前走去。
“接下来有请最后一位参赛者森海砂小姐，她的演奏曲目是维托里奥·蒙蒂的《查尔达斯舞曲》。”
一如惯例先向观众席鞠躬，再向评委席鞠躬。
然后摆好姿势将琴搭上自己的肩。
“等一下，等下！”
就在海砂的手指按上琴弦，刚要将琴弓搭上琴弦的时候，评委席之中有人站了起来。光是其中那尖酸刻薄的味道她就清楚绝对是那个之前就在一直针对她的评委。
（这场终幕可真糟糕啊……简直是糟透了。）
“独奏也得看清场合，这场比赛的规则你有通读过吗？表格上应该也填了伴奏者的名字了吧，他人呢？”
“如果这轮比赛缺少伴奏者的后果你应该是清楚的才对。”
“你会下场，在你没有开始你的演出之前。”
海砂咬了咬下唇，随后放下了琴和弓。
“我清楚这样有失礼数，但还是恳请评委们听我一言。为何要拘泥于必须要有伴奏者的比赛形式……本身这样的比赛就缺乏公正性吧。”
她感觉自己的浑身都在发抖。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意味，也许是愤怒，也许是害怕，也许是……孤注一掷的绝望。但是她必须说出来，这样才能证明自己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自己了。
“音乐是自由的，它才是不该被任何规则和枷锁束缚的存在！”
如同那个时候一样，她用尽浑身的力气作出反驳。但和那时并不同的是，那个时候的她发不出声音，只能以行动证明，而现在可以通过言语……
“如果言语无法实现沟通的话，那么就通过音乐来撬开隔阂吧。这个世界存在很多种语言，大家就算语言不通，但至少音乐能维系所有人。它是世界的通用语言。我作为参赛者，我有违比赛规则是我的不对。我也心甘情愿接受无论何种结果。”
“但是希望您可以将这首曲子听完，这是我应该做到的，也同样是对舞台和观众最基本的尊重。因为我站在这里……除去参赛者这个身份外，我还是个演奏者。”
说罢，她深深地呼吸一个来回，目光如炬地望了评委席好一会才快速地收回了视线，这一次非常坚定地重新架起琴，将琴弓搭在了琴弦之上。
台下渐渐地有了议论声，应该是观众席的方向，观众们一定在困惑着吧，上一次的伴奏者为什么这次没有出现，为什么没有伴奏者现在坐上钢琴凳，她也没办法做出什么解释。
又或者说……不知如何做出解释才好。
那就通过音乐来交流吧。
所以她开始运弓了。
查尔达斯舞曲可以说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曲目了，就算不知道名字，但只要一拉开头大家一定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查尔达斯舞曲原本起源于吉普赛人的民间舞蹈，曲子一共分成节奏缓慢的拉逊和节奏快速活泼的弗里斯两大部分，她上轮比赛演奏的《流浪者之歌》也是基本运用了《查尔达斯舞曲》的结构，两首曲子都带有着强烈而鲜明的匈牙利吉普赛音乐的特色，只不过论技巧水准的话，前者需要用到的技巧更为高超。这首曲子在原有基础上是可以适当加进去一些技术成分，她也听过不少版本的查尔达斯，心里多少有点底。
从第一个音响起之时就已经再也无法回头了，那就闭上眼睛好好享受。
海砂闭上了眼。
拉逊的部分需要演奏出低沉而又略带忧伤的感觉，可以说是这首曲子的抒情部分，她也就着重在这段下了功夫，当然也没有忘记适当地将些有技术性的技巧放入其中，说白了这首曲子因为本身难度不是很高，她需要做点微调，稍微炫炫技。
（好，感觉不错——）
而且破天荒地没喊停……当然她不觉得是自己的那几句话打动了那个顽固的评委，那个恶劣的混蛋就是想看她能有几分能耐吧？只要她一旦出现失误，就趁机给她个当头一棒……什么的。
拉逊的部分马上就要结束了——
“非常抱歉，我来晚了。”
（……咦？）
海砂运弓的手不由得顿住了，拉逊的部分刚好完成，这声音就好像是，刻意地选择了这个时间。她刚想抱怨“这里可是小提琴比赛的会场，演奏期间应当保持安静”的，可在她还没把话说出口前，已经有人先——
“这位先生，突然打断演奏是件非常失礼的事情。”
“是的，我明白。只是我不出声的话，她就无法注意到我，我并不希望看到她明明有伴奏者却要因为伴奏者没有和她一起出现在舞台上而被判失去资格。”他听着低沉的声音却有着水一般的柔和。
“慢着。”评委席上冒出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你好像是森海砂小姐的……伴奏者？”
“是的，我是和泉柊羽。”他从黑暗里渐渐走出，可以看到他似乎是抖了抖他穿着的那身白色西服，露出相当得体的微笑，“填写的信息上，伴奏者一栏当时填写的就是和泉柊羽，您可以核实一下。”
“的确如此。那你明知今天有比赛，为什么还要迟到？”
“因为从录制现场赶过来的时间实在是仓促——”他一边慢慢地走向舞台，一边在行走的过程中开始活动双手，回答丝毫不见任何犹豫，仿佛真的就是这样似的，“而且也没想到今天会堵车，对此我发自内心地感到抱歉。”
他相当从容地走到了舞台之上。沐浴在舞台灯光之下的一刹那，观众席那边似乎是掀起了轩然大波。是啊，毕竟是那个和泉柊羽啊。
森海砂在看到他面庞的一瞬间微微怔住。刚刚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那个叫和泉柊羽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可是事实真的就是如此，那个和泉柊羽现在，就站在这里！
似乎是见她少有地呆愣在原地，和泉柊羽开始还表现出一副惊诧的样子，随后他淡淡地笑了，弯下腰来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说罢，他便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钢琴凳上活动了下手腕，将手放在了钢琴键上，朝她偏偏头示意。
好在海砂的反应速度相当快了，她的手稍稍松开琴颈一会，立刻又再度握住，并重新调整自己的姿势，这一次底气很足地再度挺直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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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非常感谢您突然出现救了场，虽然我刚刚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嗯，我叫您和泉先生可以吗？”海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啊，叫我柊羽先生我也不会介意的。”他微微颔首，朝她微微上扬唇角，“你的演奏非常出色，我可以理解月永无论如何也希望我过来帮你的心情了。”
（是他——）
“是……月永君叫你过来的吗？”
“啊。”他并没有做出否认，顺带非常自然地从她的手中接过了琴盒，“这是你应该得到的回报——你选择相信他到最后，哪怕他没有勇气站到舞台上亲自弹奏钢琴。”
“他提前打过电话给我，希望我今天也可以到场……他想万一无法克服站在舞台上的恐惧的话，还有我能够帮你。他一直在看着你。”
说着和泉柊羽悄悄地指了一个方向，随后将食指放在唇上，轻轻地“嘘”了一声。
“是这样啊……”海砂不着痕迹地朝那边扫了眼，随后微微垂下眼帘，“无论如何，我还是很感激您的……柊羽先生。作为回礼，如果有什么地方能尽我的绵薄之力就好了。”
“真的很想道谢的话……”他略微沉吟了一会，随后冰蓝色的眼眸微微漾了漾，“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你能接受的话最好不过了。”
“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事情，但说无妨……？”
“是关于歌曲的事情。先前听我们事务所旗下的一个艺人提起过你有接受过正规的声乐训练，而且英文发音也很标准。我是想来确认下你是否合适，因为时间很仓促。”说着他翻了翻到刚刚为止还被他夹在腋下的文件夹，从中抽出一份乐谱递交给了她，“你如果觉得勉强可以拒绝。”
“啊，还有歌词……”
“是的，这份曲谱是完成品。”
“嗯——”海砂翻动着乐谱看了起来，“对了，我能多嘴地问一句，是谁告诉柊羽先生我学过声乐的呀？刚刚那个其实算我的秘密来着。”
（毕竟自从无法发出声音开始已经过了好几年……现在好不容易能够重新发出声音，声乐对我而言已经很生疏了啊……）
《Flow away》之所以能唱得出来，也是因为有她手抄了曲谱，而且听了很多很多遍原曲的成分在。
“嗯，我是跟志季聊起这首曲子该由谁来唱的时候，他告诉我的。”
（志季……篁志季？但是我和他半杆子打不上……等等，我记得篁志季隶属于「Solids」，那么志季得知这个消息的来源就是……翼那个家伙吧。）
“好的，我知道了。”海砂结束了翻动曲谱的动作，“那个，我要不现在试着唱段？但是柊羽先生还是不要抱太大期望比较好，因为我好久没有进行练习了，就算有声乐基础也不见得会好到哪里去。”
“没关系，你唱，我先录音。”
海砂当然就没再磨蹭下去，认真地看着乐谱试着唱了两句，开头的时候声音还很小，但也许是他的眼神太过温柔的关系，给了她不少的鼓励，她很快就开始渐渐放开声音。
唱的也就曲子的第一部分。
“任何事情，先踏出第一步做出尝试总是好的，不要去想太多。”和泉柊羽将手搭在了她的头上，敛眸轻笑，“没人跟你说过你其实是个为音乐而生的人吗？”
他将录音点开，让她自己听刚刚她试唱的成果……真的，还不赖啊。
海砂抬起头看看他，最后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来。她想啊，她真的很想听到这样的夸赞，可是现实不允许她拥有，现实不想让她听到啊！
真的本来就打算在这里结束的……这么一意孤行直到现在，家里人反对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响了……“只要你无法在这个领域拿出什么成果，你就赶紧放弃，好好学些真正对你有用的东西。”，这句话是束缚着她的沉重枷锁。
但是和泉柊羽这么说了，他给一无是处的自己一句肯定，这样就足够了。
所以海砂改变了主意，她非常乐意为这句话做出点什么。
“柊羽先生，我……”
沉默了有一会之后，海砂终于发出了声音。她抬起了脸——不知道为何，她的眼眶竟是有些发红的，她的眼睛里也有水光在转动。
“我会努力的。”
她深深地把头低了下去，隐隐还能听到些她发出的抽泣声。
和泉柊羽也没再说什么，安慰性质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之后就离开了。直到转身之前他都一直保持着那样温柔的笑容。
“啊……”
（结果还没来得及道谢……）
他的队友似乎也过来了的样子。那还是不要不知趣地去打扰他们吧。
海砂苦笑了下，掉了个方向。
有些相似的场景让她不由得想起了同样对自己报以肯定态度的一个人，那个说着“就算你的家人无一例外都是天才，而只有你是凡才。你只要花出比他们还要更多的时间，让他们看到你的闪光点，从而不得不认同你就好。”的清秀少年。这个人曾是她一段为期两年的记忆的中心，是那两年的她的精神支柱。
只不过那个人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成为了偶像。
七濑天……不，现在已经是「TRIGGER」的CENTER九条天了。
嘛，已经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呢……就算想亲口对他说声“谢谢你”大概也做不到了。
“给——”一大束捧花挡住了她的去路，“是海砂小姐对吧！”
从捧花后探出了一个脑袋来，是个看起来相当漂亮又很会打扮的姑娘。她眨了眨蜂蜜色的眼睛，冲自己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来，又更加将捧花往这边递了。
“那……那个……谢谢？”海砂一时大脑有些空白，总之还是先接下了那束花。
（还是我最喜欢的花哎。）
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花束看，女孩子开口了：“我向我那个混蛋哥哥打听过海砂小姐最喜欢的花啦。海砂小姐能喜欢的话就好了！嘛，也算是我替我那个忙活的要死的哥哥送你的吧。”
“混、混蛋哥哥？”海砂看了看女孩子的脸，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朋友还在等我呢！海砂小姐，我就先走啦！”女孩子没再等她再说些什么，人已经一边朝她挥手一边跑远了，“我真的超级——喜欢海砂小姐！请海砂小姐继续这么耀眼下去！”
女孩子带着灿烂的笑容跑远了。
“继续耀眼下去……吗……”
海砂将手伸入簇花之中，若有所思地咬着字。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振翅高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