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我相信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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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听过一次的声音，那好似下一秒就会消失殆尽的虚弱沙哑的声音。
缝隙之中她只能看到那家伙一半的脸。虚弱的苍白脸色和眼窝深陷下去的乌青色……显然是没有良好的休息，而他正做着和自己的妹妹几分钟之前相似度颇高的动作，兄妹俩不知为何同步率竟然那么高。
“……哥哥——！”
“对不起啊，ルカ……”从那缝隙之中，他伸出了颤抖的手，轻轻地搭在了月永るか的头上时手才停止了颤抖，“哥哥没有事情哦。所以不要担心我了。”说着还虚弱地露出了安慰性质的笑容。
他是穿着家居服的，从那缝隙之中伸出手的时刻，她竟发觉连家居服的衣袖都显得空空荡荡的。家居服型号明明也不大，罩在他身上却好像还大了一号。
“哥哥，拜托你了，好歹……好歹出来吃饭啊！”眼看好不容易打开的门又要再度关上，月永るか几乎是扑到了门前，眼泪直接“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哭着请求他，“我……我不会管哥哥在房间里做了什么的，但是求你……不要亏待自己的身体啊——！”
他还是那么虚弱地笑着，颤抖着，好似柔弱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妹妹的哭诉对他多少还是起了一些作用的，然而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再度将门关上了。
月永るか趴在门上无力地又捶打了几下，没得到任何回应之后，手也慢慢地滑了下来。
“对不起……”她转过了身，脑袋深深地低着，颤抖着双肩小声呜咽着，“哥哥他、现在就是这个状态……我真的很想帮海砂姐，可是哥哥他……”
“本来拜托的人就是我啊。”海砂耸了耸肩，学着她哥哥的样子将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发顶，“我想斑君会刻意发来这里的地址，就是想让我也帮忙让他起码先走出房间吧。”
将手挪开之后，海砂转了身，身体几乎贴在了他的房间门上。
手转动了下把手，不出意外果然从里反锁了。不过——海砂觉得他应该还没有离开门背后吧，他再度关上门之前那犹豫的表情让她瞬间有了这样的猜测。
他可能在期待着什么。
“竟然会让自己的妹妹为你而哭泣，真是世界上最差劲的哥哥啊……”
隔音效果应该不是很好，不然先前他也不会因为听到玄关的动静而打开门。所以海砂决定抓住这一点，先试着说一些刺激他的话好让他有再度开门的想法。
“你又明白什么，你有什么权利来指责我……你又并不理解我——！”从门的背后模糊地传来了他的声音，她都能感觉到他的手已经在渐渐地往下按门把手了。
但却又像个害怕触碰他人施予自己的温柔的胆小鬼，飞快地将手从门把手上挪开。
“是啊，我和你不过一面之缘。要不是斑君主动介绍你，你是谁我都不知道。”海砂格外平淡地说着，眼眸之中是一片死寂的海蓝，“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不知道关于你的一切。当然，我也没有想要去知道的意向，所以我本来可以不管这件事情的。”
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冷淡，好似湖面之上结起的薄冰。
“如果不是我自己有所需，我也不会专门绕路来这里。你可不要会错意了，我只是为你可爱的妹妹以及你的父母打抱不平而已哦。你让全世界最关心你的人成天为你而忧心忡忡，你不感觉愧疚吗？谁都会受伤，但是至少请别让最关心你的人跟着你提心吊胆。”
“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是没有办法对家人诉说的伤痛——但是至少、至少请不要独自一个人承担。因为你身边一定会有人替你分担痛苦。”
（刺激他的话也不能说太多，不然反而起反效果就很糟糕了……）
再怎么说，总觉得从月永レオ身上看到了一些过去的自己的影子。就当这次是她多管闲事吧。
正因为如此，她才并不希望看到月永レオ重蹈覆辙走她曾经走过的远路。
门“唰”的一下被他推了开来，可能是门往外推再加上他推门的时候很急，门狠狠地撞上了她的鼻子。
（……我靠，好痛。）
她立刻松开手，双手捂住自己的鼻子，眼里很快因为生理性的疼痛而泛起泪光。她抖了抖眼睫毛，试探性地睁开了眼睛，视野模糊了一会之后很快清晰了许多。
他房间的门此刻大开着，而他好似看到什么让他惊讶的事物似的呆站在了原地，张了张嘴就是没发声。看他表现出的反应就像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站在门外的会是她一样。
“嗯……你先进来说吧。”他说着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就离她几步开外的月永るか，“哥哥马上出来喔，ルカ去跟妈妈说帮我多盛点饭吧！”
“嗯，好……！”月永るか点点头，小姑娘随后咧开了嘴角笑起来，转身一蹦一跳地往里面走。
（哥哥的样子倒是做得蛮好的……稍微，有一点点羡慕啊。）
“是ママ叫你过来的？”他试探性地朝她发出疑问，“如果是的话，你去跟ママ这么说吧：‘我的事情就不用你担心了，我会慢慢好起来的……虽然会花费一点时间。’”
“我和他还没熟到这样的地步，说起来我和他还算不上朋友呢。”海砂很委婉地回绝了带话的任务，“你真的想要告诉他的话，哪怕是发条简讯过去也可以吧？”
“可是我……手机的通讯录里没存他的号码啊。”他一瞬间表情就憋屈了。
“那不是应该还有邮箱吗？三毛缟他和你关系应该很好的吧，不至于连邮箱地址也没换吧？”
“有倒是有啦，但我邮箱基本都是工作用的。”
“……那么推特？LINE？其它的社交软件？”
“如果我在社交软件上有什么动态的话，濑名一定会抓到我的行踪的吧……已经不能再拖累他了。这样的我已经没有什么资格再和他一起了。”
所谓尬聊聊死说的一定就是这种情况。
这个能把话题聊死的家伙某种程度上也是个厉害家伙，而偏偏海砂也实在是不能再做出像刚刚那样的举动来了——她很清楚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她明明，开始是来请求他作为伴奏者的啊！可是为什么，虽然顺利拜访了，对方也没有拒绝自己的拜访，可是这种自己的目的已经开始歪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
而就在海砂一脸懵逼的时候，她面前的月永レオ却比她先做出了下一步动作——
“唔唔，抱歉……忘了你一直在我房间外面。”他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往房间里扯，“有什么事情的话进来再说吧，毕竟你是很特殊的客人嘛。他把事情都讲给我听了，我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等——”这种突然被愚弄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就被他拖了进去，那家伙竟然还、还顺手带上了门，还反锁！看他那么瘦弱的，没想到他的力气那么大……不愧是男生吗……
“喂——”
“啊，对不起。”月永レオ的手在她的面前晃了几下才让她反应过来，“刚刚有点走神。”
他利落地把她的小提琴盒暂时搁置在他有些凌乱的床铺上之后，把头转了过来，眼神很认真。
“我也要道歉——”
“嗯？”
“我可能做不成你的伴奏者……抱歉，让你就这样白跑一趟还毫无收获。”他把头深深地低下去，明明听起来声音虚弱得要死，他却努力地让声音之中的底气能够听起来足一点，“我是真的很想、很想能够担当得起伴奏者的这个位置，可是现在的我做不到。”
是没有任何余地能够回旋的无情拒绝。
当然强迫他也不现实，她不是那种强迫别人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的人。但这样下去，真的到时间了，就只能去找零了吗……亦或是非常自告奋勇的涉……？她已经不想再去欠下第二次人情了。
“……为什么？至少告诉我一个理由吧。”
所以海砂想知道他拒绝的理由。
（怎么样的理由都可以——告诉我吧。）
“如果执意让我去的话……只会拖你的后腿。有我当伴奏还不如你独奏更好。”说到这里，他慢慢地扬起一抹笑，该说是苦涩还是说自嘲呢，总之很多的心情交织在其中，“先前，我听了斑的建议在会场里听了你的演奏，我产生了共鸣感——”
“我真的、真的非常喜欢你哦，也很喜欢你的音乐。”
“所以我才希望，你的伴奏者会是比我更加具有才能的人。如果我去的话，一定会‘糟蹋’了宝物。”
“因为我，只是个没用的人，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一无是处的人啊。”
没用的人？一无是处？如果是曾经的她也许会这么想。
但是谁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谁都无法替代谁。
月永レオ的回答显然让她感觉前所未有的火大。
她瞪了眼月永レオ，看了看房间四周。
来到这房间里，她唯一的感想就是“被音乐所包围了”，撇开某个兄控所搜集的自己妹妹的一切周边之外，电脑屏幕还亮着，正显示着波形图（可能是在做着调音的事情），床上、床头柜、地摊上……只要是她能够所见的地方，遍地都是乐谱，显得格外散乱。
手背似乎是碰到了什么有些扎人的东西，海砂将其顺来一看，竟是被揉成一团的乐谱。
“啊！”刚刚还消沉着的月永レオ脸突然一红，他朝自己的这个方向急匆匆地伸出了手，“不、不行！那个是——！”
海砂转身让他扑了个空，直直地栽进了他的怀里，而她则是在月永レオ奋力争取将她手中的乐谱夺回时，将皱巴巴的纸张抚平之后轻哼了一段。因为没有歌词也就只能哼哼曲调了，而且也只是按着乐谱上的来唱而已，旋律中心的感情暂时还唱不出来。
但是，感觉上是首很温柔的、很悲伤的……曲子。如果有歌词也许感情会更加浓厚。
“你为什么要这么贬低自己啊……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还要出色啊。”
她松开乐谱，就这样被他困在身下，发出了略带不满的质问。
他的瞳孔蓦地收缩了下。在她身边撑起的手臂也在发抖。
海砂费了半天才从他身下钻了出来，将小提琴盒重新背起之后，她只留下了这样的两句话：
“无论你是否会出现，我都会等着你的，月永君。我会等到比赛开始的那一刻——”
在那之前她不会去找其他的伴奏者，她会将这个位置空出来留给这个人。
“毕竟我也很喜欢你的音乐啊，レオ君。”
（——所以，不要放弃啊。）
一旦放弃就什么都没有了。
重新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月永るか正一蹦一跳地朝这里过来。小姑娘看到她出来的时候一双大眼睛都是亮亮的，似乎是已经不再对她有什么戒备心了。
“啊，是小ルカ……可以这么叫你吗？”
小姑娘开心地点点头，但是随后眼神又困惑了起来：“海砂姐要走了吗？”
“对呀，我还有别的什么事。”
“不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吗……？”
“本来在这个时间点拜访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如果有机会的话，下一次再一起吧。”
小姑娘点点头，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好！”
*
曲谱是通过从三毛缟斑那边讨要到了月永レオ的邮箱的方式，最后发邮件过去的，附了拍了曲谱的照片。服装也是她第二天登门拜访的时候，将服装先交了月永るか好让她转交。他穿不穿这身正装出现，这是他的自由。她去拜托第一次也不会再去拜托第二次。
（就算是一场……看不到胜算的赌注吧。）
而她所赌的，就是可能会失去触碰音乐的权利的未来。
然后她接下来就得去帮她的竹马斋宫宗去了。
似乎是伴奏录制赶不上的缘故，他们很有可能面临着清唱的可能。可是「Valkyrie」就应该用华丽的伴奏来衬托出他们华丽的声音。所以——
她出现了，就在这帷幕拉开之前。
不出她所料，斋宫宗是一如既往地傲娇属性发动，对她发作得尤其厉害。明明小时候那么坦率那么可爱来着，还会因为缝给自己的洋娃娃的衣服有些纰漏而在她面前哇哇哭出来呢。
至于影片みか，和他本人见面应该也是第一次。虽然不大清楚对方为何会称呼自己为“海砂姐”，但估摸着是斋宫宗跟他提过自己，也就没有那么纠结了。他对自己的态度也很矛盾，似乎是很想接受很欢迎自己，又很自然地先对她露出冰冷戒备的一面。
真白友也看到自己倒是显得特别开心，而作为熟人之一的仁兔成鸣看着她的眼神也蛮复杂的。
“啊，那个……成鸣君？”
“我知道。你不用道歉的。”仁兔成鸣看了看她，随后视线移向了别处，声音也小了许多，“……好久不见了。”
“嗯……”
“你要还斋宫的人情对吧？那么我也可以期待下你的现场演奏了呢！”
与曾经自己所看到的仁兔成鸣并不同，此刻的仁兔成鸣露出了原本根本不可能从他脸上看到的如同小动物一般可爱的笑容。
“嘛，那就期待着吧。”海砂笑，意有所指，“「Valkyrie」的演出不容许有差错出现，能够驾驭得住零失误这个重担的伴奏者，现在也只找得到我吧，宗君？”
斋宫宗细长的眸子眯起，冷哼一声：“你随意吧。不过敢砸了「Valkyrie」的招牌的话——”
“你应该是最了解我的人了，宗。我并不是那种毫无准备就会过来说要帮忙的人吧？”
“这个倒是很认同。”他的神情有所缓和，“也是，毕竟你和俗物们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
“那就优雅地翩翩起舞吧，我的挚友！让台下的那些俗物们睁开那无神的双眼看看你的姿态，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艺术——！”
*
在那之后引来了满堂喝彩。
也算是自己还给了斋宫宗一部分人情吧。
*
一切看着是很顺利，但顺利过头了反而会觉得不安呢……
海砂一边听着广播报号，一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从大厅到准备区的走道尽头。
（他还是……没有出现啊。）
她的手指不由得渐渐攒紧，一股无力感从心底浮上来。
（果然还是没办法战胜内心的恐惧吧。）
“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我相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