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糍粑鱼

19、第十九章

　　“别紧张，不是你的错，别多想。”沈柟温声安抚着她：“走吧，我们先回去。”
　　一路上沈柟给她解释，娇娇才勉强明白为什么魏香那么生气。魏香的香道，只适合真心爱香之人；娇娇想要学的香事，却不过为了沈柟日常起居，并非真心爱香，与魏香所授香道大相径庭。
　　沈柟已尽力解释得浅白些，娇娇却还是有些不能理解：都是制香，怎么还有高下之分了。因为爱香而习香道，和因为喜欢一个而习制香，差别很大么？做出来不都是满怀心中情感的香么？
　　她没敢和沈柟说，怕沈柟发现她的浅薄超乎他的想象。

　　娇娇原以为让魏香继续做她的先生是不可能了。但魏香实在不是小气的人，也不知沈柟同她又说了什么，魏香仍是教了娇娇几样简单又适宜日常使用的香。
　　晓得必然是沈柟拿了什么换来的，娇娇简直穷尽了毕生的智慧去学，对魏香也毕恭毕敬乖巧无比，半点忤逆的心思也不敢有。
　　她甚至做好了被魏香刁难的心理准备，可魏香并没有刁难她。
　　除了上课，她压根儿就不和娇娇说话。
　　娇娇看得开，不搭理她也比对她冷嘲热讽要好，横竖就忍个几日。

　　沈柟大张旗鼓地宠着林阿娇，为她请了魏香，这事在侯府后院里很快传开来，素日与娇娇有所走动的妾侍们都纷纷来打探消息。侯府小辈里人丁不旺，大房二房的妾侍却不少，林林总总也有十来个。
　　三房从来也没有这样热闹过，娇娇与众人的交情也从来没有这样好过。
　　来求什么的都有。有的为了投侯爷所好，刚重金买了一块真腊沉香，想求魏香瞧瞧真不真；有的想和娇娇一同上课，也习些香道；有的只想求魏香制的香；有的心思就不怎么纯良了，想问问魏香有没有能助闺房之乐的香。
　　“香还有这种效用？”娇娇头一回听闻，感兴趣得很。
　　来问的是沈檀的小妾郑氏，红着脸点了点头：“听说皇后娘娘要留魏先生，就是因为魏先生为她调了一味香，重获皇帝恩宠呢。”
　　那不可能，娇娇在心里想，不然魏香听说她是为沈柟才想习香道，就不会生气到把沈柟喊过去臭骂一顿了。大约魏香只是替皇后娘娘调了一味十分怡人的香，投了皇帝所好而已。
　　“那我可帮不了你。”娇娇遗憾地说：“魏先生说了，香道是很纯洁的，掺杂了七情六欲那是对香道的侮辱，我可不敢去开这个口。”
　　郑氏的好脸色立即消散无踪，白了她一眼就甩袖而去了。
　　娇娇也不在意，反而心里乐得很。这郑氏出身比她也没好到哪里去，原是别人家府里的家伎，擅唱曲。沈檀不过多看了她几眼，对方就忙不迭地将人送过来了，他本也有些贪色，便顺势受了这个人情。
　　这种出身同她不是半斤八两么？偏郑氏觉得自己是堂堂正正叫人送过来的，与她厚着脸皮蹭进来的不一样，比她高贵许多，平日里见着她都是拿鼻孔看她。
　　难得有机会气一气她，娇娇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夜里娇娇把这些当笑话说给沈柟听。每个来求她的人都被她满脸笑容地打发回去了——她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很不识相的人了，竟然这样心安理得地去上魏香的课，没想到还有更不识相的人，把魏香当外头铺子的掌柜使呢？亏她们想得到。
　　难得轮到她嘲讽她们，娇娇便毫不客气地嘲讽了一把。
　　“小人得志。”沈柟笑着拿手指刮了刮她的脸。
　　娇娇正在给他换脸上的药。敷了几个月的药，沈柟脸上的疤淡了许多了，白日里被纱布遮住看不全的脸，换药时得以展露真容——是让娇娇无比着迷的模样。
　　要是这张脸好全了，还不知多招人呢，难怪清高的魏香得了他一封帖子就立即赶过来。
　　“小人得志才痛快呢。”娇娇乐呵呵地糊了他一脸药。她真想把这张脸永远藏起来，只给她一个人看，不许外头其他人看到，免得教外头的人兴起不该有的心思。

　　两人睡下后，沈柟快要睡着了，忽然听到娇娇问了一句：“欸，香真能助兴呀？”
　　“嗯。”沈柟迷迷糊糊地回答，压根没思考助的什么兴。
　　别人嘴里的话不靠谱，沈柟嘴里的可靠谱得多。娇娇起了兴致，赶紧追问：“打哪儿听说的？”
　　“香谱里写的……”沈柟说完就睡着了。

　　魏香并不日日在府里，她在城中也有几位好友，除去在侯府，也时常外出访友。
　　娇娇自从进了侯府，就再也没回过家，侯府也不许家人前来看望。这是她进侯府前就立下的规矩，娇娇当时只是个被家里重负憋坏了的小姑娘，一心想逃离那样的日子，并没有想太多。进了侯府之后，不仅年节无法和家里相聚，侯府里过节，正经的家宴也不许妾侍上桌，得伺候完老爷太太们，才能另外摆一桌吃。
　　时日久了，虽有沈柟在身边，又有张婆子和微云陪她解闷，娇娇仍是不免怀念和家人一起的日子。

　　娇娇便把主意打到了魏香身上。
　　她十分努力地博取魏香的认可，眼见着魏香对她的脸色好了些，某次下课之后，便小心翼翼地对魏香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学生很久没见过家人了，魏先生若是再出门，可不可以捎上学生？学生见过家人就回。学生这样冒昧地请求先生，是因为只有先生开口，府里其他人才不会说什么；如果先生……”
　　魏香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开口打断她的话：“沈柟那么宠你，你怎么不去求他？你若是开口，他不会不答应。”
　　娇娇当然知道他会答应，可就是因为他会答应，她才不能开口。
　　“魏先生也知道侯府里规矩大。三少爷为了学生已与沈侯爷多有不睦，学生不想再为难他。”
　　“你不想为难他，就可以为难我么？”魏香直言。
　　“学生不想为难先生。”娇娇忙道：“学生方才没有说完。如果先生觉得学生失礼，不肯答应学生也绝无怨言。”
　　魏香冷冷道：“你敢提起这件事就该知道自己失礼。若是我心软带你出去了，万一发生了什么事，你回不了侯府了，我从哪里变个人赔给沈柟？何况你既然知道侯府的规矩，也该想到我是沈柟请来的，我带你出去无异于他带你出门，只要你踏出侯府大门，这笔帐就会算在沈柟头上。你口口声声说得好听，又做出这样乖巧的样子，话里头可并没有为我或者沈柟思虑分毫，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给我听。”
　　被魏香当面直斥，娇娇羞得满脸通红。她还来不及为自己辩解，魏香又说了一句令她想找个洞钻进去的话：“再则，以我的身份，便是要寻个人陪我一道出门，也定然要寻个身世清白之人，你么，绝无可能。”

　　娇娇气得差点哭出来。她忍着泪辞了魏香，想着沈柟定然又要问她学得怎么样，便不想回三院，自去后院寻了个角落偷偷抹泪。
　　等哭好了，她到处找水洗脸。后院有小湖也有池塘，水也清澈，可不知道有没有人在里头洗过脚。娇娇下不了手，兜兜转转，总算是找到一处新凿的小沟渠，不知从外面哪里引来了水，从高处蔓延而下，落在一个石子铺就的小池子里。
　　这水很是清甜，娇娇洗完脸，还忍不住用手心接来喝。沈柟爱煮茶，肯定会喜欢这样的水，娇娇一边想着一边转身，抬眸便对上沈檀铁青的脸，吓得捂住胸口。
　　沈檀身后还跟着个拎着小水桶的小厮，已经吓得呆住了。
　　“你竟敢拿这水洗脸？！”沈檀瞪着她，眼珠子都快要瞪出：“这可是本侯爷辛辛苦苦从城外引回来住门煮茶的泉水！”
　　不愧是富贵人家，煮个茶而已，还要千里迢迢引了外面的水进来。
　　反正它这么哗啦啦一直流，取点水洗脸怎么了？娇娇心里虽然这么腹诽，嘴上可不敢犯欠，前几日她才说了会遵从府里的规矩，不能自己打脸。
　　“奴婢不知道这是侯爷特意引的水……”辩解还是要有的，她当真不是故意这样做的：“奴婢做错了事，任凭侯爷处罚……”
　　娇娇没像从前一样怼他，反而这么低眉顺眼，沈檀一肚子火突然不知该如何发泄。她要是怼他，教训她就顺理成章了；可她居然认错？

作者有话说

　　======深井冰的话痨======
最近项目多周末都忙+状态不好，所以一直木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