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那么伤，浓雾尽余生》倾芜

15、酒醉知酒浓，七分真三分戏(3)

　　他待我极好。
　　那几个月里，我们一起上学，每次路过旧巷边高大的梧桐树时，阳光都从他的发梢间洒落，在指尖流转，整个人如光一般，明亮的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他的呼吸间都是我不曾见的美好。
　　他就像一束光，射进了我贫瘠的土壤，而后土壤中的种子便蓄满了力，开始生根，开始发芽……
　　镇里的孩子像丑小鸭，而他那时已是白天鹅，所以他不仅是我的意外，也是那些孩子的意外。
　　有几个与我年纪一般大的小女孩，交给我几封粉红色的信封，皆说给雾阳哥哥。
　　我心里有些不安，但还是和他一起他放学回家时装作不经意提起。
　　“唔，这个给你。”我递出粉红色的信封。
　　“这什么？”
　　“不知道，有几个女孩叫我给的。”
　　“那你先看看是什么再给我吧，不重要的就别留着了。”
　　语气淡淡的，不露一点情绪。
　　“喔，那好吧。”
　　嘻嘻，那我就不留了吧。

　　总之他护我周全，还给我好吃的，还唤我小名，我们一起时，我感觉自己可能真的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他来了后的第三个月，我生病了，是一场来势汹汹，毫无预兆的病。
　　我躺在小诊所的破旧白床上，浑身冒着冷汗，牙齿不停打颤，头痛到快要炸裂，泪水不自觉便流了满脸……
　　雾阳在我身旁紧握着我的手，脸上满带焦急，呼吸有些急促，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边。
　　“雾阳，我是不是要死了呀，可我一点都不想死，我还有好多炸年糕没有吃啊，你说的冰糖葫芦我也没吃，我的小红本你还没买给我呢，要是我真的这样死了，那可便宜你了啊……”
　　“别胡说，有我在，你不会死的，冰糖葫芦，小红本，一样都不会少的。”
　　那时我患的是小镇上治不了的病，要想治好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开，就像袁铭一样，离开，走的远远的，不留下痕迹，就像我从未来过……
　　雾阳要带我走，去治病，去到他生活的地方。
　　父母也无他法，只得应允。
　　可我离开时分明看见了他们眼底的泪。
　　走时我坐上来接的小汽车，在后座里拼命抹眼泪，再见啊，母亲，再见啊，父亲，再见，乌镇，我的童年，我的家乡……
　　雾阳对我说他是向叔叔阿姨，做了承诺，他说，
　　"护江桐一辈子周全，做她一辈子的哥。"
　　我说，
　　"我欠了你的，一辈子只做你的妹妹还不了，我不接受。"

　　是啊，我不接受，就像很久以后的现在一样，我还是不接受……
　　他替我倒了一杯酒。
　　微微泛着桃花红的颜色，在杯中一晃一晃的，有些冷冽。
　　我仰头一口喝下，似喝下了我这么多年的青春，苦涩、微甜。
　　“如果回到当年，你还会做承诺吗？”
　　我将手撑在桌上，脸如同火烧了一般红。
　　“会。”平淡，肯定。
　　“为什么？你又不欠我的！”
　　“因为我不想你死。”
　　“呵，你是我的什么！我生与死，皆与你无关，更何况死不了！”
　　“那时你是知道的，可你还为什么要骗我爸！骗我妈！骗我九年！”
　　“骗我入局！”
　　醉酒知酒浓，酒精迷乱了我的理智，我向他歇斯底里的喊出了，这埋在我心里深深的伤。
　　父亲逝世，母亲悲苦，或许都是因为我，因为养了个这样不孝的女儿。

　　若没有那年初见，于你于我会不会好得多！

　　这一场戏啊，谁都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