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桃夭与荷华

3、追忆

　　她其实很迷茫。她想改变着一切，却无从下手，连抓住机会的力量都没有。
　　她依然看着亲人离自己而去，看着巫山宫殿被妖火焚尽。
　　你根本无力回天。
　　当初那个人这样告诉她时，她还根本不信这个结果。
　　*
　　上一世，她对铃的惩戒被杀生丸视为毒妇之举。
　　把她禁足的是他，带着铃来向自己求长生药的也是他。
　　他难道想让那个人类站在他身边一生一世吗！她可以忍着这一时屈辱，可以慢慢等时间将那个人类的青春年华磨尽，可以慢慢等时间将那个人类挫骨扬灰！
　　可是啊，你连这样的机会也不愿给我。
　　你总是冷漠地掐灭我最后的希望！
　　你在自鸣得意吗？牢牢掌控我的滋味让你愉快吗！
　　*
　　可她这么声嘶力竭的咆哮也只换来他轻描淡写的皱眉。
　　杀生丸超越了他父亲，而南宫夜却始终不及凌月姬。
　　凌月姬能够置身事外地冷眼旁观斗牙王一步步在十六夜身边沉沦，冷眼旁观那半妖的诞生，“这和我爱他没有冲突。”姨母脸上挂着半真半假的微笑。
　　*
　　不是爱的太深，是你不懂如何去爱。
　　凌月姬收起不经意流露出的黯然，给她一个戏谑的笑，小丫头，看开点。
　　我该怎么做？她用早已经流干泪水，神彩不再的眼睛恳求地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女妖。
　　*
　　问问你自己的本心，孩子。
　　姨母极难得地用了柔和的语气。
　　本心？
　　她自嘲地笑笑，这般虚无缥缈之物，究竟于她有何用！
　　凌月姬再没有说些什么了。
　　*
　　最终，她还是屈服了。
　　她曾有幸得拜九尾天狐为师，九尾大人精通幻术，也是隐姓埋名悬壶济世的医者，她跟着学了些皮毛。
　　虽说是皮毛，但大多是不为人知的秘术。
　　所以他才会来找她啊。
　　*
　　若要人如妖一般长生不老，要使此人的肉体凡胎与三百年之上的纯阴妖丹融合，此后便性命相连。
　　她记得九尾大人提及此事时桃花眼里的戏谑，“乖徒儿，你这稀世的妖丹可要牢牢护着，别让人给抢了去。”
　　举起纤细的手，看着窗口的阳光在锋利的爪间流转，师傅他老人家估摸着早料到自己会把这纯阴妖丹拱手送人了吧。
　　*
　　杀生丸啊……
　　她疲惫的面容上有了宠溺的眷恋，真不该喜欢你的。
　　猛然用力，手直直插进自己的胸膛，鲜红血液溅出，染红了雪白的衣裳，“南宫大人！”对面的女孩尖叫。
　　守了数百年的气节啊，就如同这件为他穿了数百年的那白底六角梅和服，终究是被自己给污了。
　　疼啊，真的特别疼，疼得她直吸冷气，疼得她展不开眉头，疼得她想流泪。可她连泪都流不出来了。
　　强大的力量强行冲破她的结界，杀生丸闯进门来，看见了女孩眼里映出的惊恐，看见了女孩白嫩脸庞上沾染的猩红，最后才看见满身鲜血的她。
　　*
　　他是为铃的尖叫而来，南宫夜很清楚。
　　“你总是这样不相信我，以为我会杀她？”她声音嘶哑，嘴角勾起嘲讽轻蔑的微笑。
　　一次一次，用这种不信任的眼神看着我，我堕落到要用这种卑鄙手段来保卫自己的一厢情愿的地步了吗？！
　　还是说，我在你心里，一直都这样。
　　她的眼睛干枯而刺痛，久违地有液体滑落，滴在雪裳之上，又绽开红花。
　　*
　　噗呲一声清响，她染成血红的手从躯体抽离，紧紧捏着掌心那带着滚烫热血的妖丹，吃力的抬头，用自己最平稳的声音对他说，“请你出去。”
　　她轻而易举捕捉杀生丸眼神中流露的错愕和诧异，甚至是包含了痛心。原来他一直都不知道所谓长生药是什么吗。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用了，从他闯入自己的结界开始，一切几乎都画上了句号。毕竟他也没有给予过自己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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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他张张嘴，欲言又止，终究是退了出去。
　　“南宫大人，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铃……”女孩吓得捂住了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即使成了泪人儿，也有楚楚动人的风姿。
　　这女孩的心是少见的澄澈透明，干净得像白纸一般。也难怪杀生丸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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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嘘，哭什么，晦气。”她颤抖着举起另外一只手，揩去女孩脸上的泪水，感受着不属于她的温度。即使脸色苍白，依旧忍不住打趣，“你眼睛是开了水龙头吗？”
　　她伤口处的撕裂疼痛在扩散。不能再等了。
　　她运起最后一些妖力，将妖丹缓缓打入女孩体内。这是个漫长而煎熬的过程。对南宫夜来说是，对杀生丸来说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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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最后和女孩说了一句话，“你现在，已经成了半妖了。”她脸上挂着丝丝虚弱的笑意。
　　可是女孩一点都不快乐，“不要…不要！”铃惊恐地喊叫着，抱住她瘫软的身体，拼命想温暖她，可是温润的血不断涌出，带走了身体储存的最后的热量。“杀生丸大人！”她泪如雨下。
　　当杀生丸冲进来时，看到的只是铃抱着那皮毛被鲜血浸红的巨犬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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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再没法化形了，也失去了神识，变成了一只彻彻底底的狗。
　　除了拥有无限的生命这点，与其他妖怪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自此后的事情，她再无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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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停告诫自己，不要重蹈覆辙，不要重蹈覆辙，可究竟，如何才能不重蹈覆辙？
　　当她在西国和杀生丸对阵时，招招果决不留余地，招招直逼要害，满心的愤恨羞恼化作手中越舞越迅速的寒光刀剑，诉情于剑锋，步步紧逼，只见得刀光剑影，杀生丸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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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啷”一声，带着些许惊异，杀生丸的刀被她挑落。少年的银发被微风带动，随着满树樱花，终究飘飘忽忽进了少女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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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剑法。”斗牙王轻轻鼓掌，和身侧的凌月交换了眼神。
　　“过奖。”虽这么谦虚地说说，眉眼间也有难掩的骄傲欣喜。
　　一旁笑看的凌月姬道出了真相，“你到底是有多恨杀生丸啊，小夜儿？”
　　“姨母多虑，只是太投入罢了。”南宫夜垂首。果然是亲生的姨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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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如此，”斗牙尴尬地打圆场，无视杀生丸的冷哼，“从今后，你便是杀生丸的未婚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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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这样。她恍然醒悟。
　　杀生丸根本就不愿意，从一开始就是。他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