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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天将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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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路深渊,我将何行?
南宫夜睡得不安稳,黎明时醒来,带着一身冷汗。
梦中……她仿佛在哭,高位上有一人正安抚她,柔夷轻抚面庞,触感冰凉。
“问问你的本心,孩子。”
那人这么说,声音轻柔,如春夜静雨。
她掀开锦被,将秀发拢到脑后,按按眉心,头脑一片混沌。
本心?自己还有这种东西可以依靠吗?
简直荒唐。
她解下睡袍,细细将和服一件件穿上。
大概是听见里面的动静了,在外头守了一夜的杀生丸进了门,在屏风上映出个模糊的影子。
“醒了?”
“嗯。”
“那即日启程。”
“……”
南宫夜幽幽叹气,拣了双合脚的鞋,“如你所愿。”
只是这后头……怕真不是殿下所想的那样。
“要去些时候,你不需要回去准备准备?”
她半个身子探出屏风,看见背对天际微光的少年。
“不需要。”
“那…至少建个乾坤阵法吧。需要的东西有些多,带不去。连着我库房建就好。”
南宫夜缩回去,徐徐走到镜子前,梳妆打扮。
“你自己不会吗。”
“是啊,不会。”
南宫夜轻笑。
又是一些轻微的响动,门外没了声音。
杀生丸约莫是去建阵法了。
乾坤阵法可要费不少时候呢。
“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还有点意思。”
南宫夜对着镜子比划,觉着腰间少了点什么。上一次她启程前往巫山旧地,佩了一柄太刀,名曰奈何。
那可真不是一把好刀啊,虽然刀身光华流转无比中看,但却将亲手她送上了奈何桥。
奈何奈何,真不是个好名字。
这次……要不要佩刀呢。
从前南宫夜外殿供着一把刀,名字也不太吉利。她幼时出入战场,远攻近战,皆携带身侧,上头沾染了不少血气。
妖刀昭雪,名震天下。
昭雪,昭血。
即使是这样的一把名刀,还是硬生生地被南宫夜亲手折断。刀再厉害,终难通灵,当昭雪为杀生丸所持面向自己的那一刻,即使刀身在悲鸣又如何?它能脱离杀生丸的掌控吗?
为他人所控,便没有存在的价值。
姨母和她是一类人,不过相看两厌罢了。
“来人。”
“奴婢在。”
南宫夜长长吁了口气,对着镜子轻抚如画容颜,“传我令,开兵库,取…玉无双。”
玉无双分雌雄二剑,雌剑玉虹,雄剑玉龙。
这把两把剑的前主名为玉无双,妩媚多情,败在情人手里,杳无音信,生死成谜。
玉虹是柄软剑,可缠于腰间,对女子来说是极好的防身之物。
南宫夜本不需要带剑的,她必定会毫发无伤地出来。
只是…这毫发无伤的背后原由…她不想让杀生丸知道。
更何况…若是知道了……他会信吗?
玉无双很快就被呈上来了。
南宫夜屈指弹弹玉龙,声音清脆又带了些余韵,是把好剑。剑身修长纤细,薄如蝉翼,似乎极易折断,但它拥有削铁如泥的威名。剑身雪白锃亮光洁如新,若是在阳光下必定大放异彩,全然看不出其上沾染了无数鲜血。
玉虹相较之下就平平无奇了。
但出色的本质需要平凡的伪装掩盖,皮相…终归是皮相。
南宫夜似乎真的太多愁善感了些。
她别上剑,悠悠转转去到库房,去到杀生丸身边。
天还是黑得很,不见太阳也不见月亮,星辰也在云层之后,茫茫天际,黯淡无光。她持着烛台,向散发出微量光芒的地方探去。隔着重重长廊,南宫夜看见了杀生丸的身影。
他周身有蓝色微光笼罩,脚下巨大的法阵上浮动咒文,向四周蔓延。
银色长发被妖力拂起,额间月牙与蓝光相映生辉,说不出的妖异动人。
杀生丸生得很好看,这点毋庸置疑。但只是生得好看的话,南宫夜没有理由爱上他,毕竟,若说好看,狐族与蛇族往往更胜一筹。
杀生丸有什么迷人的地方呢…
南宫夜在庭院里驻足,烛火的光在最黑暗的黎明之际分外显眼,杀生丸早就发觉,见她不再前进,微微侧首,用一如既往淡漠、不含太多情感的眼睛瞥了她一眼。
南宫夜这时离得不远,看到他紧抿的薄唇仿佛有了些许松动,寒潭般的眼底在目光划到她手中的烛台时也泛起若有若无的波澜。
他启唇,应该是想问些话的,却又马上撤回目光,恢复方才的动作,专心建阵。
南宫夜勾起浅笑,晃晃悠悠地荡过去,“有什么话,殿下不直接问出来吗?在心里藏着掖着,憋坏了怎么好?”
杀生丸不再看她,手中又结了个印,语气波澜无惊,“问了你未必愿意答,徒增烦恼。”
“此言差矣。”
南宫夜装模作样地晃晃脑袋,踏进法阵,绕着杀生丸慢慢地踱圈子。
“不问出来又怎知我愿不愿意答呢。”
她声音渐渐冰冷,双目微眯,“殿下是自以为足够了解我,还是在可怜我?”
她停在杀生丸面前,本就精致的五官在蓝色荧光的映衬下更添妖娆。
杀生丸此刻方正视她,那对更为澄澈的金瞳里有他从未见过的寒意。杀生丸看见她瞳心映着自己的面容。他有些怔住了——自己的眼神是与南宫夜如出一辙的冷漠。
他很快调整过来,气息都不曾紊乱。
“一身妖力,十不存一。”他微微垂首,看着未婚妻的眼睛,想要找到一丝慌乱,“我就算问了,得到的也不外乎是这个回答。”
以妖力为燃料的妖火是大妖引以为傲的绝技,若非出了什么问题,心高气傲的巫山公主怎么会愿意拿烛火指路照明呢。
“那我告诉你,是突然起了兴致,想这么做着玩玩,”
南宫夜紧逼着他,“你又当如何?”
“没有这种可能。”
杀生丸收回视线,两人之间距离极近,他能感受到南宫夜的呼吸。比方才的确是急促了些。
“……”
南宫夜瞧了他好久,终是丢下一句话,“算你厉害。”
杀生丸手上迅速结印,收回妖力,全数注入阵眼,轻飘飘地吐出一句,“承让。”
南宫夜刚转身欲走,闻此身形一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月余未见,殿下还真是…长进不少。”
“清晨雾深露重,你失了妖力护体,回去披上雪貂裘衣,小心沾染寒气,”
阵已经布完,杀生丸松松手上筋骨,漫不经心继续道,“延误行程。”
“……”
…算你狠
雪鹭山的确是很冷的。
此处终年冰霜覆盖,积雪不化。
绿枝生长在南方,童年回忆里只有夏日与南宫夜一起在湖心凉亭乘凉观荷,对于如此的寒冷实在是经历甚少。除了百年一遇的妖界寒流,应当没什么能与极北之地的雪鹭妖境一较高下了。
北地可真是冷得厉害,厚厚一层羽毛都没什么保暖作用,真是羡慕南宫大人那种摸上去和看上去一样柔软厚重的皮毛啊。
绿枝来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或者说…绿枝困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北地为何凶险,只因终日飞雪,四野茫茫,气息难以留下,行踪难以辨认,甚至连尸骨都难以搜寻。
绿枝化回原形,在空中逆着风雪飞翔。
雪域的霸主一族……究竟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