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龙扣》食盐

6、第五回 芜澜苑密谋成党事 饮石室石室藏异宝

　　芜阑苑是隐在绯城中心极隐秘的所在，别人知道的，不过是矗在繁华市区的一处茶楼，却不知祥七在这高大的隐蔽下开了好几家地下钱庄，而其中曲折隐蔽处，并不为人所知。

　　旁人只见祥七和罗晔塘进了茶楼，途经曲径，直通幽秘，一处兰遮翠绕的小阁子，倒有个好名儿，叫做听雨轩。

　　祥七屏退左右，单携了芸娘的手，与罗晔塘一同步入听雨轩，前厅摆设地简朴，一套黄榆木家具，卧榻小几，八仙桌椅，紫砂茶具，然而若是行家过来就定会咋舌，不知为何这样小小的一处地方，竟然要用这样的行头。看似普通的黄榆木暗暗透着香味和不知名的色泽，紫砂壶色泽沉稳绵密，在烛光下竟闪着金玉之光。

　　罗晔塘不动声色，待得芸娘倒了杯茶给二人，罗晔塘嗅嗅，坦然仰头痛喝，沉声道：“九凤香木，碎金紫砂，流岚茗茶，七爷果然是个中高手啊。”

　　祥七微微一笑，煞是可人：“迎罗将军大驾，不够恭敬怎么行？”罗晔塘看一眼芸娘，看来这芸娘定是他左膀右臂，不然怎的在她面前说话，生冷不忌。

　　祥七知晓他意思，道:"芸娘你先在这儿呆着，我和罗将军去里屋谈事情。”说罢，竟从怀里摸出一本游记来，“诺，怕你无聊，带了本书过来。”

　　罗晔塘略有些怔忪，一脸狐疑地跟着祥七，只见祥七走到后厢房，只见祥七手略动了动，不知触到了哪个机关，一扇门豁然洞开在屋内不起眼的那个小凳子处，罗晔塘笑笑，不动声色。

　　随祥七走到那门口，祥七回过头来，笑容在暗光中显得有些诡异：“晔塘兄，要跟我下去么？”

　　罗晔塘抱着臂膀跟上：“七爷已经露了这么多本钱给我，难不成是为了让我死么？”

　　祥七笑出声来：“还是晔塘兄知我啊。”抬手燃了壁道内的一盏灯，诡红的光点亮了密道，入口嫌小，稍往里走却既高且狭，一丝风就着壁上暗镶的夜明珠抚过来，带一点莫名的植物香气。

　　难道通的是一片林子？罗晔塘暗忖，不知不觉已到了另一扇门口。

　　推开门，端的通透，罗晔塘深吸一口气，不禁大为感慨，好一个地下的石室！

　　石室建得颇大且极高，四角柱子质朴端庄，缠满藤蔓，长着优美的心形叶子，初看应是上百年的迦南铁树天然而成，树身却比成年铁树苗条多了。这等情形下室内本应湿潮，但许是因为通风极好的原因，屋内竟没什么潮气，夏夜的闷潮溽热在进了这石室后一扫而空，让人神清气爽。

　　祥七在一角的石凳上坐了，从袖里摸出一个酒壶来，拍拍一旁的石凳，示意罗晔塘坐下，拿两个小杯斟了酒，浅酌一口：“晔塘兄难得前来，小弟我便想趁机请教一下。依你看，这处石室可能是谁的？”

　　罗晔塘一愣：“不是祥七你出的幺蛾子么？”

　　祥七又嘬一口酒：“开玩笑，我要真有这大本事，还在这儿呆着干嘛？”

　　罗晔塘一晒：“敢情你邀我来喝茶，就是要夜探别人的密道么？”

　　“当然不算是是别人的，现在我接手了，”祥七把玩着手里的小樽子，“我是想看看，凭晔塘兄你的本事，能不能看出这儿曾经是谁的？我也打探了很久，可是竟没半点头绪，此次你来，正好咱们说说体己话，也好让你这个郦国百晓生来看看门道。”

　　罗晔塘站起来，走到柱子跟前，端详良久,又蹲身看了一会,忽然发出奇怪的一哼：“你可知这是什么木头？”

　　“···不是迦南铁木么？”

　　“你再好好看看！”说着，便拔出短鞘，削了一块下来，递给祥七。

　　祥七仔细一看，却见黑玉一般幽幽的光泽里影影绰绰，一团暗血色云雾一般缭其上，左曲右突,竟是会活动的一般。

　　“祥七你碰到宝了，迦南铁木百年以上必定比人腰还要粗上半分，怎么可能细到这份上，削下来又是如此异状，那么便只剩下一种情况，这树不是什么迦南铁木，而是《逍遥百宝典》中所录的妖木溢轩。”

　　“溢轩之木，传言颇多，或生石上，性喜湿潮，然好吸潮气，故能祛湿养人，凡百年以上者，必有骨肉滋养……”祥七想到这段记录，脸色变了变。

　　罗晔塘很委婉地笑了笑，“所以这石室地下必定埋着死人。而且还不算少。"

　　“所以你接手的这个石室，极有可能是某个墓穴的一部分，而这种大型墓穴，必是皇室王族。”罗晔塘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祥七实在不想再谈下去，赶紧把话锋转开：“这次四爷让我和你打个商量，翼潼关一役，要你留几个人头。”

　　“哦，这可是笔大生意，价格低了我可不干。”罗晔塘还是笑，看起来和蔼极了。

　　“地形图，内应，粮草。”祥七也不绕弯子，干巴巴地说，一点都不润色一番。

　　“四爷好大手笔。”罗晔塘挑了挑眉毛，看来这几个人头分量不小。

　　“凤手沈家。”祥七照旧干巴巴地讲。

　　“怪不得，成交。”罗晔塘了然。凤手沈家并不好保。掌握着郦国最优锻造术的凤手沈家，翼潼关战役，不过是在上头那位要灭沈家一门的意思下，被一些人推波助澜而成，要保这几个人头，无异于虎口拔牙。但是四爷的手笔如此之大，而他正好欠沈家一个人情，正好是顺水推舟。而且，兔死狗烹之事，不免让人心寒，然而他们这些人，谁身上的血债又少了呢？他颇有些冷漠地想，心里却始终有一角总又一道声音，始终反对着自己。

　　只是这种声音，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越来越微弱了。

　　然而刚才，就在那个销金窟，他的心里的一处地方，似乎有些松动。是因为那舞那曲呢？还是因为跳舞的人？他不知道。心里的哪处地方松动了，他也不清楚。

　　他有一瞬间茫然，直起身来，仰头去看天花板上雕纹。画面繁复靡丽，是一位少女坐于莲花花座，花瓣肥厚流畅；四周有飞天团团围住，持瓶端衣，状似婢女。少女形容莫辨，只觉得嘴上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分外惑人。

　　罗晔塘幽幽道：“祥七，你还记得前朝燕南公主吗？”

　　“自然，怎么？”

　　“没什么。以后这个石室，还是少带人来的好。”罗晔塘答非所问。

　　事情既然谈得顺利，双方又是爽利人，一些虚套客气自然免了，两厢人马各回各家，罗晔塘带几个亲信便歇在碧笙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