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顺平十八年 ——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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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平十八年冬，天朗气清，朝堂平稳，并无大事可叙，离那场不大不小的宫廷政变，已经有整整十九个年头了。
郦国。清平镇。
天地间灰蒙蒙地，大雪扯得如破棉飞絮一般，淹得整世界不见个人影儿，只一点朱砂色，透过冷得扎人的雪帘，一直往前游过去。近了看，是一袭大红色斗篷牵了栗子色的膘马，在空荡荡的道上穿行，直在吴姚街尽头一家不大的铺面前停下。
哃。哃。哃。
里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客官您稍等嘞——”
“这天气太冷，不插门闩风就吱吱地往屋里灌，客官您稍坐，小的先给您拴马去……”小厮满面堆笑，不时觑过几眼，只见墨黑的云鬓从斗篷里透出来，惜乎面纱盖住了真容，只一双寒星般的眼睛动了动，向小厮微微致意。
“多劳。”
室内十分暖和，一架小炉子上咕嘟嘟热着壶茶，柜台擦抹得黑亮透光，坐在后面一身旧白的男子低着头翻看账册，问：“姑娘是要做衣服呢，还是买布料？”
“怎么说，家里给娘做了身衣服，贵店的扣子一向是最好，想劳烦师傅钉个盘龙襟扣。”
那男子抬起头来，微微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有这种扣子，不是姑娘记岔了吧。”
“怎么会？上次我过生日，贵店还给我做过一套衣服呢，敢情这么快就忘了？喏，我还拿了样子过来呢。” 说罢，青葱一样的手递过一样东西来。
是一个极其小巧地龙纹玉扣，内里穿了孔，外围用丝线连缀了四条首尾相叼地银色小龙，栩栩如生，仔细一看，竟都是用银线编绣出来的。
男子盯了半天，才漫不经心地问：“当时配得綉样是什么来着？并蒂莲，还是连理枝？”
“哪里，是梅花弄，凤求凰。”
那人不再多说，站起身来，显出挺拔瘦硬地身材来，向里屋厢房走：“祥姑娘请随我来吧。"
屋内不过一床一柜一几两凳，几上摆着昭君踏雪觚，插着簇簇新新一株红梅；墙上一幅鱼乐戏莲图在柜子侧面，用素银花纸裱了，鱼的一双大眼直瞪瞪看着莲叶，罔顾来人。
她只顾看那画，没注意男子在墙上动了什么机关，那图已经自己卷起，露出一个狭窄地暗门来。
她抿了抿嘴，跟了进去。黑洞洞地道里弥漫着奇异地香气，男子的白衣像烛一样白光光地往前照，连衣服的褶皱都像是蜡烛脚下堆的泪沫，让人不知为什么有点心慌。
一下子就到了一个拐角。
尽头是一个中等格局的画室，美人图满满地飘了两面墙，形神各异，画的却都是一个人。前面隔着一道碧纱橱，后面影影绰绰，不知是谁。
“傅老板，江南祥家的姑娘看你来了。”
“进来吧。”声音低低，像撕破的帛一样干哑。带路的男子身子一僵，还是伸手开了门。
一个须发皆白的身影坐在轮椅上，脊背挺得很直，两只秀瘦的长手在绣架上飞一般穿梭，绣的还是外面挂满的那一个娉婷的影，蓝衣飘拂，坐在秋千上，笑眼盈盈，简直要活起来。
等到绣完左手边的衣角，那背影才回过头来，女孩低呼一声，眼睛早汪了一潭泪，捂住嘴看那红唇黑眸，不过四十出头的容貌，失声叫道：“爹爹！”
领路的男子默不作声地转到门外去了。
黑洞洞的细长影子顺着暗道延出去，又被外面白亮的光打退了回来。
他静静地，永远不会变似地站在那里。
已经十二年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顺平十八年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