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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墓鬼篇(三) ...

  •   沈将白心里有我!
      这是一个足以令闻来狂乱的认知,他浑身顿了一下,接着用充满希冀与惊喜的眼神看向沈将白,他张手就抓住了将军的双臂,用了十足的力气,直箍的人心里发疼。
      闻来的力气不小,可沈将白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您这是做什么?”
      “你果然是对我有心的!”闻来抹掉了挂在脸上的眼泪,他微笑着冲沈将白说,“既然我们心意相通,现下还要在乎什么呢?我这一年不过是怕你对我无心,既如此,我便再无顾虑!”
      “陛下,上至皇天大道,下至虎豹财狼,您就当真什么也不在乎吗?”沈将白睁开眼睛,看向闻来,“外患内忧、老臣旧政,您又作何考虑?”
      “我当然在乎!可是我想和你一起面对,”闻来炙热的眼神看向沈将白,“将白,只要我们一起,纵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又如何?无论结果,我只愿与你殊途同归。”
      沈将白喜欢极了闻来,他的理智好不容易撑着他说出了刚才那些话,可却再无法支撑他从“殊途同归”这四个字中独游出来。
      “也罢!也罢!”将军平眸直视,“闻来,只愿今后你我二人可承你所言,同归同去。”
      “天道罔极,以后我来陪你。”闻来双目赤诚,烧灼了沈将白的心。

      这一夜,沈将白终究是没有回府,却也未做任何事,他们仅仅是和衣而卧,相拥而眠。闻来这才恍然到,原来当那人表明了心意,自己却也不是那般执着于民间浑话。
      第二天凌晨,沈将白摸回将军府,穿好戎装后便即刻去往边疆,出城的时候他回望了这座王城:从此这偌大的深宫宅院里,住了他要终生奉效的人,也住了他一生心许的人。

      赤麾青甲九尺枪,
      明眸凛艳月挂霜。
      清明公子本为客,
      烈阳灼眼绕心肠。
      少年武师冠后将,
      长伴乌马风沙黄。
      西北冷酒杀伐乱,
      闻君归来汴城郎。

      画布展开陈在案桌上,闻来抬手提上了最后一个字。完成后他又歪头看了看,眼睛里充斥着迷恋。
      他用着虔诚的态度,耗费了七日终于画出了他家身穿战甲,踏马飞扬的将军。墨发乌马、紧眉丽眼无一不是浓烈的黑;而在这凝重之中,将军身披的血色大麾又迸发了彰显活力与激情的红。他的将军是骄傲的、灼热的,绝不是沉重而又肃穆的。
      仅仅是盯着这幅线条凌厉的画,闻来便能想象沈将白身下战马嘶鸣,浴血杀敌的模样。
      他会有危险吗?边关风沙到底有多大?蛮人善战,他应付的过来吗?军饷、军务真的全数去往边城了吗?寒冬天气,他该如何度过……这些问题闻来总是会想上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
      心里分明知道他所经历的正是边关所有儿郎都在经历的,可到底沈将白不一样。
      放下思绪,闻来把笔墨搁置好,轻柔地卷起画放入了桌边的一个青绿色小缸中,与其他画卷散束在了一起。
      先前他已经把侍从全部遣散了出去,现在这座寝殿里空无一人。忽然,闻来把右手举起来,向着房间角落挥了挥,似乎是在默许着什么,然后就见一位身着紧身劲装的肃杀之人从黑暗里显了出来。
      “禀主子,城南醉仙楼已拿。”这人声音不带半分感情,站住后便垂首作礼,没一点多余的表情和动作。
      “很好,”闻来声音轻快,他正想把人遣退,却忽然看到了那一缸的画卷,“近日西北无事,你让那里的‘没’[mo]消息传得再勤些,还有,保护好他,懂吗?”
      “是,属下领命!”
      醉仙楼是御史大夫秦猛的所有物,这地方联通了朝堂市井、官员民党,它就像连接一个个巨网的无数结点中的一个,而且是最大的那个。为了扳倒这地方,闻来可谓慎之又慎,精之又精,从着手到如今成功取缔,他整整花了四年。这四年里他毁过不少小据点,漆城的、坚城的等等数不胜数,唯独这个他一直在等,他从不缺乏耐心,也不怕那些人做大,他肯花时间是因为他绝不容许自己失误,他要做的不是把醉仙楼覆灭,而是替代!从今天起,醉仙楼易主,归他闻来。
      闻来十岁继帝位,太年少。可十岁的孩童当真就什么都不懂吗?他当然懂,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尚且已可分清感觉、明辨是非,更何况他这自小便修习圣贤名作、剑武琴画的皇子呢?可那些老臣不在乎,帝王年少又能翻的出怎样的浪花呢,不如抓住机会壮大己身,也好为皇帝长时做打算。
      “没”是父帝留给自己的一批死士,每个大渝的皇帝都会有“没”,这是个秘密,是父皇驾崩时他才从父帝嘴里得知的秘密。皇权直属,唯命是从,莫管生死,谨遵主命,这就是“没”。
      他把他的“没”分给了沈将白,无非是想保他平安,可边关凶险,他总也无法放心。若他是寻常人家也不至于此,可他偏偏是将军,古来征战,刀剑无眼,坚硬铠甲也抵不过利剑难防。
      “将白,我恨不能把心给你啊!”

      三月后沈将白回朝述职,当晚他又留了沈将白在寝殿。
      “将白,这个送你。”闻来说着便从腰佩上解下一枚玉来,这玉通体灵透,温润沁寒,看去只觉不似凡物。
      那时他才八岁,不过是个小皇子,母后也尚在人世,一日他拧了母后的意愿独自跑出寝殿,去了那处偏僻的幽人殿,在这殿门里他当先就看到了一株梧桐。他记得那棵梧桐树很高,很粗,他一下子就忘掉了在母后那里得来的烦闷心情,满脑子都是想着如何“征服”这棵高大的梧桐树。
      而他所想到的最完美的方法就是爬到这棵树的最顶峰。梧桐不好爬,何况是这么大株的梧桐,等他终于达成自己的目标准备在树顶好好瞭望这座寝殿时,却发现在他眼前,那叶片掩映间竟脆生生地托着一枚玉。
      于是他生出了任何孩童都会有的想法,“我看见了,就是我的!”
      那枚玉他一直戴到了现在,早已从战利品的标识转变成他的一个“习惯”。
      年岁见长,他也开始相信因缘际会这种巧话,他把玉送给沈将白也是希望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能替自己护着他。
      “虽说现今边关安定可我总也不能安心,你带着它,就当我护着你、陪着你。”
      沈将白弯起嘴角调笑道,“你信这些?”手上却麻利地把玉佩于自己腰际,“管用么?”
      “这是礼物,它就得管用!”闻来撇了撇头。
      “幼不幼稚?”沈将白无奈,“那我也送你个礼物,”说着他皱了皱眉头,看上去很认真的思考起来,“我该送你什么呢?”
      “我帮你出个主意,”闻来不怀好意地凑了一张脸上来,“把你自己送给我吧!”
      沈将白一抬手赏了这人脸上五个手指印,“边儿去!”然后他从自己袖袍中抓出了一个小包,“打开看看!”
      闻来瞪了他一眼,伸手就去拆这油纸包,刚想骂他装神秘,却看到包里裹着的竟是一捧乌黑发亮的沙土,“这……是礼物?吃的……土?你平时都吃土?军饷果然被扣了吗?”
      沈将白揉揉脑袋,他真的想不通那人是怎么会联想到自己平时吃土的?
      “没有,你放心,我在西北过得很好。”
      “这是落鹰山脚的土,”沈将白温柔的看着闻来,“传说此山挺拔险峻,苍鹰亦无法飞越,而它也是巫蒙族传说中境郊的一座神山。巫蒙族屡次进犯我朝皆得利于此山,今日,我沈将白终于把那蛮人逼退至落鹰山外,闻来,落鹰山,被我们大渝征服了,这个礼物,你可还满意?”
      落鹰山锋利入云,易守难攻,渝国皇帝哪个不想将其收入己境。只要落鹰山归己所有,那蛮人再想进犯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现在闻来又打心底里觉得恋人是个将军真是件好事。
      “满意!”闻来眉眼弯弯,“明日我就让全国都知道落鹰山是你打下来的,沈将军。”

      夜里,沈将白早已睡下,昏暗烛火间闻来悄然起身,亦步亦趋地走到了窗口,伸手便接了个东西。
      行至桌前借着烛光,闻来看清了手里刚得的字条,上面写了四个字,“落鹰山收”。
      他眉头攒了起来:“没”,你果然是迟了啊!他转头看向床上睡熟的人,低头喃喃自语,“怎么办,将白,他们果然要比你慢一些,那又如何护得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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