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簿》言井君

15、乌鳞篇（五）

　　“你快些回去吧莫要让那些小崽子们等得急了。”术和虚着嗓音说道：“对了，别忘了把那死猫弄晕的那些垃圾带回去，除了你以外，青渊宗的任何人我看着都隔应！”
　　洄游不说话，他转身便走，待到洞口时，他回头问道：“我要怎样做才能把你救出去？”
　　“救我？我不知道，也许这锁链开了，封印破了我就出来了！”术和无所谓道，他又累了，闭着眼睛不再说话，洄游最后看了他一眼，随即便退了出去。

　　广场上，那两团光火交汇过后是浓烈的烟尘，然后两个身形不稳的黑影便在尘雾中逐渐显露了出来。
　　鸾平状态很不好，他全身上下多了无数个血洞，滚烫的鲜血正噗噗地往外冒，身上属于青渊宗的衣服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他干脆就化出了另一套衣服，那是纯正的红衣而不再是道服被鲜血染成的斑驳颜色。
　　他一手擦着自己染血的嘴角，一手运起纯净的灵力输向快要支撑不住的明留：“我不能死，你也不能死！”他说道：“明留，我很了解你，你犯了错误一向要惩罚自己，而如今发生了这个在你看来不可原谅的错误，你应该是想要和我同归于尽吧！”
　　“我是想和你一起死，但那也得等洄游回来以后，我这青渊宗不可无主！”明留倚着他的长剑稳声说道。
　　“那你便好好看着我怎么捣毁你这宗门！”
　　“你休想！”
　　转瞬之间，天地变化竟是两个人又打在了一起，就像光与火的交汇，没有人能看得清，也没有人能插得上手。
　　“师尊！师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遥远的一声询问传来，众人抬起头来寻时，发现他们的二师兄已经在广场上空踩着飞剑带着还处于昏迷中的一众弟子降落了。
　　“师兄，你是真的……”一句话还未问完，洄游便看到了那蜿蜒一路的混着鲜血的尸体和伤患，他还没来得及悲痛便感觉一道劲风向自己袭来，匆忙间他向后一躲，一道来势汹汹的风刃已是割碎了他的一缕秀发。
　　“闪开，不要妨碍我！”鸾平厉声喝道。
　　洄游这才发觉自己实在是没有任何力量，他的实力远远低于那正处于争斗中的二人。忽听一声剑鸣铿锵传来，原是那缠斗的二人终于分开了片刻。
　　洄游急忙上前扶过自己的师尊然后不断渡化灵力过去。
　　他看着陌生的鸾平，出声质问道：“师兄，您为何要下此毒手？即使是妖怪，也不能留一点情面么？”
　　“情面？！你跟我讲情面？！我今日所做之事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说罢他便拿一双满怀恨意的双目看向明留：“怎么？同样的事情，妖怪就要受得而你们就受不得？！”
　　洄游还想说什么，可他忽然就想起了地下山洞里术和浑身滴血的样子，一下便失了力气。
　　明留见他心神微动便开口对他说道：“洄游，青渊宗必须得有人支着，这些年里你耳濡目染又聪慧得很，想必不会有太大的问题。青渊宗不能断在这里，你明白吗？”他言辞恳切，语重心长。
　　“师尊，您这是？”洄游看着明留，敬畏又担忧。
　　“照顾好它！”说完明留便甩开洄游飞身迎战。
　　可鸾平却右手成爪，一股赤色浓雾顿时汹涌翻滚于其中，他猛地挥出右手，一爪来势汹汹竟是直冲洄游而来，眼看弟子就要置于绝境，明留想也没想便转身瞬移过去，可他再快也不如那鸾平的利爪快，再赶回去已是来不及。
　　洄游闭上眼睛等待那一爪的到来，可他等了半天却并未感到疼痛，再睁眼时就看到不知何时赶到他身旁的重阳。他用一只不断绞裹着翻滚灰雾的右手硬生生抓住了鸾平的手腕。
　　“青渊宗里其他人你随便杀，可这个人不行！”重阳冷声说道：“术和看上的人，谁都不准动！”

　　“多谢灵士救我徒儿一命！在下明留，斗胆请问灵士姓名！”明留被洄游扶住，双手辑礼问道。
　　“重阳。”斜睨了明留一眼，重阳似语携冰渣。
　　“黑猫重阳？！”一道惊讶里裹着颤抖的声音从明留的嘴里喊出来，他双目圆睁，那里充斥着不敢置信与极端的恐惧。
　　“正是在下！怎么，我没死你们是不是很失望，很害怕？”重阳好整以暇地看着明留，继续说道：“我不认识你，你应该也没见过我，但囚心肯定告诉过你有一个疯猫不能惹。那么，青渊宗主，你准备好为他陪葬了吗？”
　　重阳刚要运功便听到一声断喝：“你不能杀他！”
　　回头看过去，原来是鸾平，他右手重新运起一团灰色烟雾，“哦？”重阳惊讶地挑了挑眉，他又瞥了一眼早已做好攻击姿势的洄游，戏问道：“不能？舍不得？你和你的好师傅还有了感情了？”
　　“不可能！”鸾平眼里闪过恨意：“他们灭我族人，这种滔天之仇我怎么会忘！我只想让他亲眼看到青渊宗的覆灭，然后等到他彻底绝望的时候杀了他！”
　　“哼，真是恶趣味！”重阳不置可否，“我倒无所谓，反正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的，等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这时候被遗忘在广场上的花雀等人终于开始醒转过来，他们看着四周显然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大师兄，你……”花雀当先看到了鸾平脸上的妖纹，他惊地睁大了眼睛。
　　鸾平被他的声音吸引了视线，他认识这个弟子，叫做花雀还是什么的，经常在明留座下做事。
　　“我以后都不会不再是你们的师兄，所以不要再那么叫我，恶心。”
　　花雀的神情有过一瞬间的崩溃，但隐藏的很好，他很快地撇过头去扶其他刚醒转过来的人不再说话。

　　不再给任何人阻止的机会，鸾平全身功力暴涨，他浑身上下都被赤红色的浓雾包裹着，然后猛地飞向天空，狠决地向青渊宗的大殿砸下了一个能量巨大的赤色雾球。
　　阵阵烟尘过去，随着鸾平轻飘飘地落地，曾经青渊宗最为辉煌的大殿已经被夷为平地。这一刻，所有青渊宗的弟子都显现出了绝望。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天，青渊宗，这个辉煌的宗门，真的气数已尽了么？
　　洄游大吼一声提剑就要往前冲，却被重阳用一柄折扇拦下：“你想去送死？”
　　“这是我的宗门，现在有人把我们的大殿捣毁了，师尊也已经不行了，我身为二师兄难道不应该出手吗？！”
　　“你想救术和吗？”重阳平静地说道。
　　“你说……什么？”洄游愣在了原地。
　　“你知道怎么才能救术和吗？我告诉你，捣毁青渊宗的大殿！那里联通着术和的封印，它毁了，术和就会被释放。”然后他看向洄游：“还是说术和会怎样你都无所谓？”
　　“我……”
　　“放心，你尽管实话实说，我不会杀你。只要术和还对你有兴趣，我就不会做那种让他伤心的事。”
　　“我想……救他……”洄游无力地放下长剑。
　　“很好，乖孩子。”重阳满意地笑着，同时眼神变得狠辣，他转身看向了明留以及他身后的一众弟子，鸾平不打算杀的人，他却一个都不想留。

　　明留不解地看向洄游，只是过了几月，一切都变了，他的弟子全都变成了他所不能理解的模样。
　　“洄游，你老实说，在邬林镇的时候，你究竟怎么了？”
　　“师尊，我……可能喜欢上了一个……妖怪……”
　　明留变得极其悲痛，他单手掩面喃喃道：“造孽啊！造孽啊！！！”他一声大过一声：“师兄，我们都错了啊！！！”
　　洄游不敢看他，恍惚间他又听到明留小声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肯赎罪，你们能不能放过我的那些弟子？”
　　重阳和鸾平同时望向他，鸾平没有说话，只有重阳冷着脸回答道：“凭什么？你以为你的命、他们的命真的那么值钱吗？！”
　　“莫偿仙君的死……”明留还想再挽回些什么，他开始胡乱地说着话。
　　“住口！他的名字是你能随便说的吗？”重阳双目顿时变成如同幽冥般的墨绿，他重［zhong］挥衣袖，一阵气风呼啸而过，明留“哇”地一声吐了满口的鲜血而后应声倒地。
　　“师尊！”
　　“宗主！”
　　“宗主！”
　　大家都急红了眼，有些弟子祭出宝器就拼命往那二人身上砸，可都被对方一指击倒然后便再也没有起来。

　　明留没有死，至少现在不会，他用残败的身体默默地运起功法，蓄积最后的力量。他决定背水一战，也许他杀不了重阳，但是鸾平，他曾经最疼爱的弟子，却是一定不能留了。
　　“既然为师没有教好你，那么为师便有责任将你、将我彻底肃清！”心里这样想着，他猛然起身，身体瞬间暴涨出狂放的光团，然后他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光球一般冲向鸾平，打算用功力大涨而爆破自身的代价与他同归于尽。

　　一片绚烂的光辉中，明留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对不起。”花雀说道，可他却义无反顾地迎着明留冲去。
　　“嘭！！！”
　　分明是青天白日，可那爆炸的光辉却光亮到日光都黯然失色。
　　鸾平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可他却看到了花雀在到达光亮前最后看向自己的那一眼，自嘲、悲戚、绝望和爱意。
　　“喜欢你！”鸾平看到了花雀的口型，他知道是这三个字，他这才想起来，那个小师弟似乎的确是喜欢跟在自己身周晃悠的。

　　“师兄，我叫花雀，花落无根的花，天边云雀的雀。”
　　花落无根，天边云雀。鸾平摇了摇头，他当时就说过他，应该是……

　　“你以后不要再这样说了，应该是‘花团锦簇的花，欢呼雀跃的雀。’”
　　“为什么？”
　　“因为名字有时候会映照你的一生甚至结局！花雀，把你的那套说辞忘掉吧！”

　　早告诉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