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chapter 16 ...
-
向导学院的开学典礼上，泰勒上校刚走进去就瞥见了顶头上司的悬浮车，犹豫片刻后，他直接朝着后台走去。
——泰勒上校在向导学院工作了十年，自从他因伤退役后，就由博格上将做主，调至向导学院成为总教官。
他本来对这个工作不乏抗拒，但弗朗西斯一向令行禁止，军人也没有反驳的权利。然而最后泰勒上校不得不承认，向导虽然没有哨兵与生俱来的强悍，但他们却有着无与伦比的韧性，看似孱弱，实则生生不息。
那是属于向导的力量。
弗朗西斯此时坐在后台处，制服严谨地扣到了脖子底下，肩章闪烁着冰冷又微弱的银光。但就算隔着一层挺括的布料，他精悍的躯干也无从掩饰，通身上下带着沉甸甸的压迫力。
他脚底下趴着他的量子兽，北极狐的皮毛纯白不掺一丝杂质，琉璃色的眼睛近乎透明，乍一眼看上去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弗朗西斯尽管极其年轻，却总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似乎所有热情已经燃烧殆尽，只留下了冷漠的躯壳。
泰勒上校恭敬地走到博格上将面前，垂下眼帘，脚后跟一磕立正。
“上将。”
“嗯，”弗朗西斯点了点头，目光从自己的光脑上下移：“情况如何？”
每年的向导招生之后，弗朗西斯对此都极其关注，泰勒上校接任以来，都一直保持着一月一次的汇报频率。而在开学典礼上，往往博格上将就会先行一步，了解向导的大致情况。
“正常，大多数向导刚进入军事学院的时候，难免都会有一段适应期。”
“有比较出色的吗？”
泰勒上校绝对是哨兵的佼佼者，但每一次他站在弗朗西斯面前，都会反射性地脚软。这是哨兵天性中对强者的臣服，弗朗西斯凭借着他的力量，信息素就能把一众人等压制得死死的。
就比如现在，尽管弗朗西斯根本就没什么压制他的想法——博格上将没那么中二，吃饱了撑着和教官过不去。但泰勒上校还是感受到了鲜明的压迫力。
让他都不敢轻易抬起头，和弗朗西斯对视。
其实这不是什么好事。
弗朗西斯这个年纪，压迫力惊人一方面是因为他本人实力确实强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狂躁症愈来愈严重，甚至已经无法控制。
现在联盟的哨兵几乎是向导的百倍，大多数哨兵要是不想打一辈子光棍，就会凑合凑合找个普通人过日子。而尽管没有向导的疏导，这些人也能活过三百年。
但就以现在弗朗西斯的情况，尽管狂躁症被严丝合缝地扣在冰冷的面具下，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要是真控制不住发狂，可能一百岁都活不过。
这个年纪，在星际时代而言，那是绝对称得上英年早逝了。
泰勒上校暗自里也不是没想过，弗朗西斯如此关注向导学院的现状，是否想要在这儿找到合适的配偶。但事实上十年下来，他压根就没有对谁表现过兴趣。
弗朗西斯对向导教育情况的重视，似乎更多的是将之视为责任。然后再尽职尽责地履行。
“有一个很优秀的……”泰勒上校犹豫了片刻，低声回答：“有一个年轻向导，格斗时直接放倒了奥尔，体力情况似乎也不错。我看了他的体检报告，他的机甲契合度相当高。”
奥尔·格莱森，是如今向导学院最出色的机甲驾驶员之一。
“有视频吗？视频给我看看。”
弗朗西斯观看视频的时候毫无表情，侧脸淡漠优美，湛蓝色的眼珠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看完后他咔哒一声合上光脑，抬眼看了下泰勒上校。
“这名向导重点培养，直接按哨兵的标准来进行训练。”
泰勒上校惊愕地抬头，然而弗朗西斯没有多说什么，挥挥手让他退下。
在泰勒上校匆匆离开后，弗朗西斯指节上的空间钮一亮，穷奇的声音闷声闷气飘了出来。
“上将，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向导的身体素质根本无法同哨兵相比，按照哨兵的要求来对待他，那甚至可能会造成事故。”
弗朗西斯的瞳孔中一片深蓝，他透过重重叠叠的人群，在其中锁定了黑发少年的人影，在其上逡巡片刻后才缓缓挪开目光。
“我不知道，”他低声说：“但我觉得，他承受得住。”
“穷奇，在他身上，我能看到……希望。”
穷奇跟了弗朗西斯数十年，在对弗朗西斯的了解程度上一骑绝尘。它身为钢铁机械，皮糙肉厚的无与伦比，还长了一张秃噜嘴，当即兴高采烈的开口。
“上将，那我有希望得到主母吗？”
弗朗西斯麻木地对着空间钮狠狠一敲，把穷奇的智能中枢给戳得倒了个，之后却不由自主地挪开视线，朝下方的人群又看了眼。
燕泽本来正在发呆，他纤长的眼睫投出一片细密的阴影，远远看过去近乎单薄。他似乎感觉到了有人正在看他，疑惑地朝着弗朗西斯的方向看了一眼，下意识蹙了蹙眉。
弗朗西斯在那一瞬间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在沙场上纵横无敌的人，竟然有些微的紧张。
真的……一点都没有动心吗？
弗朗西斯只有八十岁，在星际时代这个年纪就是毛头小子。但他这些年来横贯整个星际，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皮相年轻的不行，灵魂却也苍老的不成样子。
然而要真是细想，他却似乎只在这个刚觉醒的小向导身上，稀薄的感受到了一点心动。
这种感觉并不强烈，弗朗西斯是个极其自制的人，在感情方面也相当克制。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也是纯扯淡。
不可否认，他在这名向导上，有着久违的心动。
弗朗西斯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有点不甘不愿的承认。
“……或许吧。”
在联盟的向导教育里，首都军事学院无疑是独一份——大多数向导学院的学生会在二十岁上下觉醒，之后就毕业并与哨兵结合。而首都军事学院的军校性质，则决定了它的学生非同寻常，向导从入学起就登记入册，主要朝机甲驾驶员与机械师的方向培养。
这也是联盟唯一一所兼有哨兵和向导的学院。在教官认为合适的时候，甚至会将哨兵和向导放在一起培养，联合进行模拟作战。当然，这个合适的时候，绝对不是指学生刚刚入学的时候。
大多数学员的入学年龄都处于十八到二十五岁，这个年龄的哨兵都处于最血气方刚的年纪，下半身冲动远胜于理智，信息素跟不要命的一样到处放。而向导则基本上的不行，基本上跟哨兵碰着了就脚软腿软，躺倒任上。
强制管理在这时候当真不起作用——对刚觉醒的哨兵而言，碰着向导，那就跟饿了三天的人面前出现一块肉般，谁要阻拦那就是从牙缝里抢食，被视为赤/裸裸的挑衅，压根就拦不住。
——首都军事学院是军校，不是什么婚姻介绍所，对学员的感情问题管理极其严格。这种时候，哨兵和向导都会进行分校区管理，绝对不允许越界。比如现在，向导学院的开学典礼上，那是肯定没有哨兵新生的。
向导们能在这时候看到的哨兵，只有在开学典礼上演讲的联盟高官。
燕泽疑惑地转过头，他的直觉告诉他，刚刚有人的目光如影随形，一直黏在自己的身上。
他曾经无数次枪林弹雨里就靠着直觉逃生，感官极其敏锐，基本上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不易察觉地拧了拧眉，燕泽正准备回头问卢卡的时候，一眼看见正走向台上的人——纯白色礼服的青年拾阶而上，含笑站在台前。
他腰背笔直，身材在哨兵里面绝对不算强壮，领口甚至还插了一支绽放的蔷薇，仿佛首都星一个最纨绔不过的贵公子。
但他绝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联盟最出名的“毒蛇”钟奕，那可是真正杀人不见血的狠人。
“钟奕议员！”卢卡在燕泽的耳边惊呼：“我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他！”
燕泽随口应了一声，有些脱力地靠在椅背上，竟然有些恍惚。
这是他的……弟弟啊。
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将埋骨星辰，再世为人已是沧海桑田，年轻的皮囊下揣着伤痕累累的灵魂；曾经走马遛狗的纨绔子弟脱胎换骨，笑语翩翩间杀伐决断，撑起了岌岌可危的家族。
当年的至亲兄弟，如今站在面前，却是对面不识。
所有最深的苦楚，都被掩藏在星海深处，在绚烂的星空中腐朽随风，黯然无光，却痛入骨髓。
燕泽的脑海中刹那间滑过无数的回忆，绝望与希望在其中彷徨逡巡。但到了最后，他只是靠在椅背上，在不知为何的心情里，看着如今游刃有余的兄弟。
直到掌声响起，淹没了他乱七八糟的思绪。燕泽下意识将目光移回，看到深黑色将军制服的男人走向台前，简短地击掌。
这个男人身上的威势赫赫，英俊的面庞上凝结着寒霜，极为浓烈的雄性激素在他身上散发出来，带着压倒性的强势。
他走到台前，然而并没有像钟奕那般语带笑意，话音凝练如钟，却振聋发聩。
“钟议员刚刚说了很多，而我作为一个联盟军人，只有一点要交代——”
“在首都军事学院，任何人都没有放松与懈怠的借口。向导不是懒惰的理由，既然已经进来了，就不要有侥幸心理——首都军事学院，所有的学生视同军人处理。”
“哨兵和向导没有区别，放下你们所有对向导可笑的认知，从头开始，你们的境遇，你们的未来，在这儿，只由你们的表现而定。”
偌大的礼堂里，雅雀无声。很多向导面色煞白——今天已经有不少人生受了下马威，在曾经虽然没有多少自由，然而却锦衣玉食，温室里的生活与此处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
确实，对大多数人而言，他们需要从头开始。
不仅是技能，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世界观，价值观，都被打得粉碎，然后从头塑造。
燕泽坐在台下，情不自禁朝男人看了一眼，四目相接，刹那间两人相视。
弗朗西斯蓦然间觉得，自己竟不愿意挪开眼，直到少年微笑起来，瞳孔里仿佛可见星光璀璨。
……
一年后。
卢卡走进了宽大的机甲训练室，这是整个向导学院设施最昂贵复杂的地方。在大多数情况下，只有三年级以上的驾驶员和机械师才能进入。
然而卢卡是个例外——事实证明，他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在机械方面的天赋出类拔萃，实践操作的成绩打压一众高年级生。
对他而言，用精神力将极其复杂的零件归位，几乎算得上是本能，与生俱来。
首都军事学院的学生不多，教官却实在不少，对于优秀的学生都能做到一对一教学。在这儿年级其实没有什么意义，学生的实力决定一切。因此在入学一年后，卢卡就获准进入机甲训练室，之后就过上了和机油相亲相爱的生活。
……其实对于卢卡同学而言，这比当年和花粉挣扎的日子好过多了。
进入首都军事学院一年，真要说起来，卢卡觉得只有一个词能够形容。
——恍若隔世。
曾经身为向导的幽闭骄纵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极端苛刻严格的训练。当时博格上将说的没错，入学之后，便不再有哨兵和向导的区别，所有学生只需记住自己是个军人。
刚进来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向导都有一段漫长的适应期。他们被逼着与从前的生活一刀两断，在仿佛无止尽的训练中寻找自己的价值。
疲惫到极点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放弃，然而到最后，几乎所有的向导还是坚持了下来。
——这是身为向导的柔韧与尊严。
卢卡边在脑海里漫不经心地转着些念头，边快步走向场地中央。不出所料，他近十年的舍友还在训练舱里，进行早晨的调试工作。
一年的训练中，本来还稍显单薄的少年飞速抽长，如今身量异常挺拔，骨骼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并不夸张——也没有办法夸张，向导的生理特性注定了体型，他们不可能会长成人猿泰山，但却带着一种独特的力量感。
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时，少年抬起头，在半亮的天色中直起腰来，极为精致的五官在天光下微微含笑，有一种难以言表的魅力，让同为向导，还和他同吃同住了近十年的卢卡都恍惚了一秒。
“卢卡——你这么早过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chapter 1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