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嫁》朽木枯舟

29、师德（八）

　　于泽园醒来发现自己在一间教室里，窗户被封得严严实实，他身上穿着一套旧西服，五六年前的款式，眼前模模糊糊的一片，他高度近视，没有眼镜什么都看不清。

　　他记得早上出门去上课，路上有个女的跟他推荐健身课程，他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在这里了。

　　于泽园摸索着爬起来，他扶着桌子走到被木板封住的窗户旁，透过缝隙往外看，他看到破旧的操场，和篮板已经烂掉的篮球架。

　　于泽园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被绑架了，可是绑架他的人是谁，他们有什么目的，是为了钱吗？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点一点的变暗，在黑暗完全笼罩的那一瞬间，恐惧席卷而来，他突然想到学校最近那几起凶杀案，难道说他也是凶手的目标吗。

　　赵君平不见了，他家里没有一丝打斗的痕迹，电脑开着，上面是他收集的关于于泽园的资料，电饭锅里还蒸着早上没吃完的红薯，似乎是为了午饭准备的，只是主人到了晚上也没有回来，轩梦河打了赵君平留给他的电话号码，电话那头传来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thenumberyoudialedisoff。Pleaserediallater。

　　轩梦河给墨麟打电话，嘟嘟两声那边就接通了，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个人一起说道：

　　“赵君平失踪了。”
　　“于泽园失踪了。”

　　紧接着江州组的人也打来了电话，剩下的那三个学生，也失踪了。

　　轩梦河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可能和陈雯没有关系，而是赵君平他们一开始就在计划着什么。

　　赵君平家里的电脑还在播放着音频，轩梦河顺手关了电脑，拔了电饭锅的电线，回到出租屋，轩梦河画了张符，他指尖夹着符，默念了两句，符纸在他手上燃烧起来，燃烧过后的灰烬，落在桌面上，形成了三个字，旧校区。

　　江州大学旧校区在江州市的郊区，两年前江州市土地规划，旧校区在规划之中，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一直没有被拆除。

　　轩梦河查到了他们去的地方，立刻联系了墨麟和江州组的人，叫他们在学校待命，挂了电话，轩梦河想了想，又拨了一个号码。

　　“喂，庄严，你现在有空吗？”

　　教室的门被从外面打开了，一个披着头发的女生从外面走了进来，高度近视的于泽园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只能看清她身上的白色连衣裙。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我！”

　　女生并没有理睬他，她背对着于泽园，从粉笔盒里抽出一只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上写起了板书。

　　熟悉的娟秀字体，熟悉的板书内容，于泽园猛的站起来，带倒了身后的座椅，他声音颤抖着道：“你到底是谁？”

　　女生没有回头，她继续在黑板上写着板书，直到写满整个黑板，才在板书的末尾写上了一个名字，陈雯。

　　于泽园惊恐的往后退，他记得这个名字，记得那个早晨，在主教学楼下面，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那之后的一个月里他一直做噩梦，直到他的老婆从杭州的灵隐寺给他求了护身符，那些被女鬼追杀的噩梦，才渐渐地远离他。

　　这是梦吗，于泽园想，是不是这几天学校闹鬼的事，让自己又开始做起噩梦来，他想掐自己，却又不敢，他怕这不是一个梦，因为这一切太真实了。

　　女生写完了板书，慢慢转过身，于泽园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还有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正在冲着他微笑，这样的一张脸，配上诡异的笑容，如此的惊心动魄，让人胆战心惊，于泽园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庄严的车开的很快，旧校区在江州市的郊区，从江州大学开过去，不堵车的情况下，大概要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足够很多事情的发生了。

　　轩梦白只能在心里祈祷，他们不要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车子驶出市区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庄严开了近光灯，算距离，大概还有十多分钟就到旧校区了。庄严一边开车，一边道：“你先别担心，他们计划这么久，这么周密，还绑架了于泽园，应该不会杀了他那么简单。不过，绑架已经触犯了法律，一个于泽园不值得他们以身试法。”

　　轩梦河皱着眉头道：“值得的不是于泽园，是陈雯。”

　　庄严：“我知道，但是……算了，到了再说吧。”

　　于泽园是被冷醒的，他躺在地上，四周一片漆黑，于泽园从地上爬起来，他摸索着坐到椅子上，这时教室里的多媒体，自动运行了起来，屏幕微弱的的光，让他能看清教室，这里除了他再没有别人，可是多媒体又是谁开的？

　　于泽园惊恐的看着屏幕上自动打开的视频，视频拍的有些模糊，但是看身形和穿的衣服，能看得出来视频里的人就是他，视频里的于泽园正在强迫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女生拼命的挣扎，可是男女力量上的悬殊，让她无法抵抗。

　　接下来的内容和他记忆里的某件事情渐渐重合，他看着女生满身是伤的离开，看着她男朋友离开她，看着她绝望的走上教学楼的顶层，最后纵身一跃，镜头转到地面，女生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下是一摊血，白色裙子上沾染了斑斑血迹，镜头从脚往上拍，视频的最后，于泽园看到扭曲狰狞的脸上，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多媒体屏幕突然黑了，教室里又陷入了一片漆黑。

　　于泽园慌乱的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冷冰冰的墙壁，他惊慌失措的望着四周，然而除了黑暗，他什么都看不见。

　　“绝望吗，于老师？当初我也是这么绝望，我的生命，只剩下黑暗，没有一点光。”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声音，让于泽园的心防彻底破了，他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大喊着：“你是谁？你是人是鬼！？”

　　“于老师不记得我了吗？也是，你从来不觉得那是犯罪，即便我死了，你也只是觉得是我承受能力太差，你侵害了那么多的人，怎么会记得我呢，可我忘不了你，于老师，我在江州大学里徘徊了六年，日日夜夜都记着你的样子，恨不得把你剥皮削骨。”

　　女生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阴寒入骨，带着刻骨的恨意，要把他生生碾碎。于泽园瞪着眼睛，恐惧的看着虚空，他听着‘陈雯’说：“于老师，你现在的生活真好啊，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女儿，于老师的女儿今年要上小学了吧，于老师可要好好的盯着她，别让她像我一样，遇到你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不过可惜的是，于老师，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一根绳子套上了他脖子，打了死结，于泽园的眼角流出了眼泪，他跪在地上，大声哭喊着：“陈雯，陈同学，我知道错了，我一直为当年的事忏悔，求求你，放过我吧。”

　　“于老师，你当年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忏悔。”

　　于泽园鼻涕眼泪一起流，一边哭一边道：“我当年不该强迫你，不该侵/犯，我是一时糊涂，当年你跳了楼，我一直内疚，每年祭日我都给你烧纸，真的。”

　　在另一间教室的赵君平，手狠狠地砸在桌子上，他泪流满面的道：“这个畜生！”钱静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了他一张纸巾。曲昭绫眼眶含泪的对着话筒继续道：“你当年侵/犯我之后，是怎么对外界说的，你还记得吗！”

　　于泽园满头大汗的道：“记得，记得，我说你为了毕业，主动对我投怀送抱，暗示我只要能毕业，论文能通过，就，就让我做什么都行。陈雯，我当年也是逼不得已啊，我已经凭上了教授，你那件事要是爆出来，我的前途就完了啊。”

　　曲昭绫愤怒道：“那你就毁了我的一辈子吗！？”

　　赵君平想要冲进关着于泽园的教室，他要杀了他，可他却被钱静死死的拦住，钱静哭着在他身旁小声道：“学长，学长，你现在不能去，我们在录证据，你可以弄死他，可是学姐的清白怎么办。”

　　赵君平无力的跪倒，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到地上，他嘴唇嗡动，小声的念着陈雯的名字。

　　“雯雯，雯雯……”

　　于泽园把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赵君平拿着匕首，踹开了教室的门，他大步的走了进去，拎着于泽园的衣领，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于泽园惊恐的看着眼前的赵君平：“是你，你要做什么！”

　　赵君平举起匕首，一脸平静的道：“你去死吧！”

　　“赵君平，住手！”

　　匕首在于泽园的咽喉处勘勘停住，他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眼睛一翻，又晕了过去，赵君平的手腕被一只手牢牢的握住，他顺着那只手往上看，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中。

　　“轩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