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王女》然凝

28、决战之前(上)

　　「欸！！那边那个眼镜男！」身着灰色调军装的红眸女子毫不客气地朝不远处正在安分守己敲键盘的坎呼喝。

　　「什麽事？」坎沉稳地推了一下他的黑框眼镜，虽然好似在分散注意回应女子，实际上双手却是没闲下来地继续敲打键盘，毕竟那位『大人物』的出现可是引发不少後续效应，场地的修缮丶人员伤亡处理丶台灯的损坏也必须报价……一堆杂七杂八的繁琐细节都必须由他这个秘书来处理！

　　思至此，坎不禁在心中轻叹一气。

　　他不仅是头号秘书又兼职擂台手的工作，哪天不会因为过劳死而英年早逝都不稀奇……然而想归想，工作还是得继续做，与其花五分钟来抱怨自己的辛劳，倒不如拿那些时间来多处理一项公文还比较实际。

　　「你看起来就是这里面最聪明的。」铠向来说话一向直接且中肯。

　　「没错，我就是这里面最有脑袋的。」坎倒是稍稍欣赏女子的豪爽性格，不过不排除是因为听到赞美才多看女子一眼。

　　「你们的医疗设备摆在哪边？我要治疗我们家少爷。」铠瞄向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杰奥。

　　脉象已经趋於稳定，呼吸也不紊乱了……

　　虽然铠的治疗术有着强大的修复伤口能力，但是那只仅止於救急的止血，对於重伤者有良好的延续生命功效，然而後续的治疗还是得仰仗设备与药物的配合，而杰奥方才流失的血液量过於庞大，首要之务便是要进行输血！

　　「医疗班再过十五秒就会抵达。」

　　「不需要劳烦你们的医疗班，我自己就可以了。你们有没有Hh型的血袋？至少准备1000C.C.给我。」

　　坎飞快地打了键盘後，眉头微皱说：「血库没有这种血型库存……他是特殊血型吗？」

　　「没有就算了，我等等回去马车上拿。先带我去医务室。」

　　「恕我冒昧请问一下，小姐妳有专业的疗师证照吗？」坎提出的问题看似有些唐突，但却是合情合理。因为没有合格的疗师证明法律上规定是不能医治病患的，虽然女子是咒术师中相当罕见的治愈术师，但这并不代表她有动用医疗器材的资格，而且女子的装扮与其说是疗师倒不如说是护卫还比较恰当。

　　「……我有AA级证照。这样你满意了吧？」

　　拥有AA级证照的疗师兼咒术师？！坎今日可是大开眼界了，每想到竟撞见这麽多顶级的强者，虽然铠与昂克斯和斐洛精通的战斗技巧是截然不同的领域……不愧是中陆贵族所握有的巨大权力与财力才能请到这样的人才……

　　「啊！啊！你们在讲什麽我完全听不懂啦！！反正女人妳是要救小鬼没错吧？我带妳去。」施辛头昏脑胀的甩甩头後才得到结论。

　　铠满意地颔首，说：「你比较不罗嗦，很好！」

　　黑发女子小心翼翼抱起身材娇小的杰奥，从容地跟随施辛的步伐离去，不过离开之前还不忘施舍给坎一个怜悯的眼神。

　　……好讨人厌的女人。坎顿时萌生对铠的厌恶之意，然而他转念一想，铠看来不仅要担任护卫又要具备救人的技能，以另一层面而言也是与自己相去不远，根本与他同病相怜啊！

　　思至此，坎也就释怀了。

　　+++++

　　「昂克斯叔叔！」仙蒂急急追上正缓步行走的昂克斯。

　　这跟铠说的不一样啊！仙蒂并不觉得昂克斯有明显表达出在等待他人的意图，不过等实际上追到後者时，才发觉黑发男子确实是刻意走得很慢，不然理应连背影都无法看见才对。

　　男子猛然停下步履，像是早有预知女孩会出现似的，低沉的语调悠然响起：「希瑞亚，妳觉得我不是个好父亲吗？」

　　叔叔终於气消了吗？闻言仙蒂不禁松了口气。

　　平常无外人在场时昂克斯一向是直呼她的名字，虽然仙蒂不是实质上的王女，只能算是有着公主头衔的养女罢了，但昂克斯并不因此对她另眼相待，或许是因为欣赏仙蒂过於常人的胆识与机灵，所以便把她当作自己的亲侄女般看待。

　　「昂克斯叔叔，我没有办法回答你的问题。但是我相信您疼爱洛尔啻是货真价实的。」女孩的语调就如同阐述事实般轻松自然。

　　黑发男子依旧维持背对仙蒂的姿势，像是想隐藏住自己的神情般，说：「就如同妳说的，洛尔啻是我的孩子，我比任何人都疼爱他，也不希望他活得像傀儡，但是他必须如此才行。」

　　「昂克斯叔叔，您的意思是……难道？」仙蒂流露惊愕的神色，先前铠告知她杰奥无法长途在外奔波与现在昂克斯的话作比对，得出的结果就是……

　　「聪慧的希瑞亚，我想妳已经猜测到答案了。洛尔啻并不是健康的孩子，她的哥哥丶姐姐丶甚至是他的长相丶瞳色丶发色都与他们的母亲相似，因为我的妻子患有严重的家族性遗传疾病，我们的孩子全部都继承到显性的有害基因和特殊血型。」

　　「这就是叔叔限制洛尔啻外出的原因吗？」

　　「嗯，这种病的特点在於患者无法自行排毒，如果每个月不定时进行换血丶净血的动作，毒素就会迅速蔓延至各个器官，而且患者的情绪不能过於激动，不然血液循环加快更会导致毒素的扩张。」

　　仙蒂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多年来昂克斯对杰奥异常严厉的管教终於得到了解答。所以昂克斯方才重伤杰奥是为了帮他打掉毒血吗？

　　虽然这方式看似乱来，可是却是最有效又快速的方法，毕竟换血丶净血这类的医疗设备所费不赀，这边又只是普通的地下擂台不可能供应这种特殊的医疗器材。

　　「目前虽然没有明显的发病徵兆，但是到成年前都是处於需要预防的阶段，每日铠都会帮他做例行性的身体检查。」

　　「洛尔啻知道这件事吗？」仙蒂稍一思量便脱口而出。

　　「他只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这件事我希望妳不要向洛尔啻提起，我不希望他埋怨他的母亲。」

　　「好的，昂克斯叔叔，我答应您。关於洛尔啻的事情……若是由铠跟随我们，每个月我再带他回中陆宅邸……这样的安排您意下如何？」

　　仙蒂敢斗胆提出这般建议并非是无中生有，从方才昂克斯向她详细解释的举动她就发觉昂克斯的小心思。

　　他心底也许是希望杰奥能多多出外学习的……毕竟因为身体方面的问题无法去学院与一般同龄的孩子一同念书玩耍，身为父亲的昂克斯或多或少对此抱持着愧疚吧。

　　「希瑞亚，妳果然是体贴的孩子。若是铠不反对的话，这件事就这麽定了。」昂克斯语毕，正欲迈开步伐之际，一道女孩的声音倏然窜出：「等等，昂克斯叔叔。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什麽事？」

　　「十二年前出生的王女，是否拥有一双银色的眼瞳？」

　　昂克斯微微偏头，望了一眼仙蒂说：「就我所知，有。」

　　似是望见仙蒂神色复杂若有所思的神态，昂克斯倒也不想深究问题的来意，而是默默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那女孩……果真就是王女吗？虽然当初只是在半猜疑的状态，现下则是百分之八十证实臆测正确，银眸的人确实罕见，至今还没有听过有哪个种族的人会有纯银的眼瞳……再加上那宛如能在暗夜中闪耀光芒的银丝……

　　仙蒂的眉头猛地一蹙。

　　事情还是有许多古怪之处……若那女孩是王女的话为何要流落在外而不回到皇宫呢？是什麽样的契机让她不再回去？那时看到她的样子……不像是遭人掳走受到胁迫的模样。

　　还有一点也是令人匪夷所思。女孩的模样如此让人印象深刻，若金毛有心找回的话不可能十几年了连个人影都没瞧见……最後却是由她这来路不明的养女成为公主，不管怎麽想都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粉色的毛发被主人自己抓得一团糟。啊啊啊！算了！不想了！反正把她找回来自然就能知道来龙去脉，也可以解开当年为何自己没有死於非命的谜团。

　　「喂！小鬼！妳在这摇头晃脑的做啥？」

　　仙蒂一抬眼，就撞见施辛一脸毛丛丛的狐疑神色，忍不住惊声叫道：「吓！肌肉猩猩！你怎麽老爱吓我啊？」

　　「谁要吓妳啊？是妳自己想事情想到灵魂都飞了……等一下，妳说谁是肌肉猩猩？」施辛危险地眯起自己圆大的眼眸。

　　这即视感是……？「没有啊，你听错了。」仙蒂刹时绽放极为甜美的笑靥搪塞道。

　　「算了，跟你这小鬼吵是永远也吵不赢的……刚才我送女人跟金发小鬼去医务室了，小鬼没啥事只需要静养就好。还有老板通知我决赛三天後举行。」

　　「嗯嗯，谢啦，施辛兄弟。」

　　眼见施辛还有话想说却又踌躇不止的模样，仙蒂只好大喇喇地先发制人说：「怎麽啦？有什麽事想说就赶快说一说，别像个女人般扭扭捏捏的。」

　　这小鬼……讲话还是一点都不可爱。

　　虽然施辛心感无奈但并非因此感到愤怒，反倒是觉得心中的结稍稍被松开了些。

　　「老板的事……我觉得很抱歉，他不该这样对待你们的。我代替老板向你们说声抱歉，虽然我明白这只是於事无补……」

　　……？是说把我关在牢房那件事吗？那可是我难得吃好穿好又能赌博赚钱的美好日子耶！可以衣食无忧又同时救到精灵人质……根本就是一举多得！！不过克摩格好像没把精灵的事告诉他欸……那就乾脆假装施恩於他好了。

　　仙蒂在心中窃笑几声，表面上态度依旧，说：「施辛兄弟，过去的事就莫要再提了，过往的恩恩怨怨就放下吧，更重要的是未来。」

　　当然这些鬼话连篇连仙蒂自己都不信了，可是据多天以来的察言观色，她笃定这些话偏偏就是有个笨蛋会信。

　　「小丶小鬼！妳说的话实在是太好了啊！我果然没有错看妳的为人！」施辛感动地痛哭流涕，时不时拿出手帕试去面上激动的泪。

　　……这麽好骗的笨蛋到底是怎麽被养大的啊？

　　「好说好说。」

　　「还有……就是……那个……」

　　「还有什麽事啊？施辛兄弟？」仙蒂已经尽可能挤出身上所剩不多的耐心，自己才刚装出圣人般的形象可不好瞬间破功，不然刚刚那段肉麻的发言很明显就是唬烂的假话。

　　施辛纠结了老半天後，才露出『我豁出去了』的决意模样说：「请丶请帮我转交给那位小姐！！」语音落下之时，一封看似精致小巧的粉色信封闯入仙蒂的视线范围内。

　　仙蒂满腹疑惑地顺手接下那封精美又洒上香水的信封。

　　怎麽看都是情书无误……可是我不记得我认识什麽小姐啊……？等等！这小姐的名字好像有点眼熟……？

　　「从初次见到她时我就十分注意她了，然後刚才目睹她绝妙的战斗身姿後又更加倾慕她了……虽然我自知自己比不上她，但是还是希望这份心意可以传达给她。」施辛的脸红得犹如番茄，嗫嚅的轻声语调像是鼓起勇气般才说得出口。

　　刚刚有干架的小姐，还有这异常眼熟的名字……我想起来了！这是小黑的本名！！

　　仙蒂因为有着喜欢帮人乱取绰号的坏习惯，以至於常常遗忘别人的本名为何。

　　「……你有特殊的性倾向？」

　　「小鬼，别胡说。大人的事妳不懂啦！」

　　仙蒂立刻就察觉她与施辛的交谈根本是呈现两条平行线。

　　该不会……这肌肉猩猩不知道小黑是公的？

　　一股恶趣味倏地萌生，仙蒂暗自坏笑几声後，摆出赴汤蹈火的好夥伴姿态高声说道：「施辛兄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最擅长的就是充当月老帮人牵红线，而且我们家的小黑也达适婚年龄，可惜的是没有适合的对象，我看你一表人才又为人正直，此事就包在我身上！你尽管放一百八十颗心！！」

　　仙蒂脸不红气不喘地流畅讲完上述半真半假的鬼话，立即收到施辛真挚感动的眼神，犹如望见再造父母般恳切说：「小鬼！妳真是好样的！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不对！是好姊妹！！」

　　「施辛兄弟不必客气。」不用客气……真的。仙蒂已经开始去设想要如何促成这场好戏继续演下去，自然不会去在意戏中人的情绪变化。

　　「我想约她明晚至城郊的萝蔓餐厅共进晚餐……这件事就麻烦妳了！！」

　　「没问题！！」

　　「那我先走一步了，老板还有事吩咐我……小鬼妳的恩情我之後会报答妳的！！」施辛似乎是还有要事在身的模样，丢下最後一句话便匆忙地道别离开。

　　仙蒂笑咪咪地向他挥手告别……她可是心情从来没这麽好过啊！一想到可以光明正大整人看好戏，她沉寂已久的热血顿时沸腾起来。

　　「仙蒂殿下！！在下终於找到您了！！」

　　小黑，还有菲斯特的两个跟班……有了！仙蒂望着斐洛丶阿克丶阿特偕同出现的的身影猛地灵机一动，动作快捷地揽过阿克并低语：「欸，你过来一下。」

　　「干嘛？」阿克挑了挑眉问道。

　　「仙蒂殿下！！陛下有要事交由在下传达……」

　　「小黑！你先等我一下！我们有『很重要的事』要商讨一下。」仙蒂一股脑地把阿克抓到角落细声交谈，没多久忽地爆出充斥笑意的喊声：「什麽？居然有这麽有趣的好事？」

　　「小声点啦！总之我跟你说……」女孩一把扯住猫型兽人的猫耳继续嘀嘀咕咕。

　　阿克听到仙蒂所叙述的精采故事与计画不禁笑弯了腰，顺道把阿特也拉近圈里一起分享，唯独斐洛被晾在一边只能露出茫然不解的神色。

　　「好啊！妳这小鬼……我欣赏妳！」阿克笑得猛拍地板。

　　「无聊的游戏，你们自己玩。」阿特无所谓地说。

　　「啧！啧！臭鸟真是不上道！没关系哥哥我挺妳！」阿克开怀大笑到都可以吞下一颗拳头了。

　　「那好，接下来我们就合作无间！！」仙蒂与阿克握手象徵结下盟约後，她才缓步踱向斐洛的方向。

　　「小黑，我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极其慎重的语调让斐洛更为不解，问：「是。仙蒂殿下？」

　　「是这样的，你认识施辛先生吧？」眼见斐洛颔首回应，仙蒂才持续接下话说：「因为我们平日受施辛先生不少照顾，想趁明晚的空闲时间请他享用晚餐，可是碍於我临时和阿克有事要忙不能前往，你可以代替我出席吗？」

　　阿克在一旁附和般地点点头。

　　斐洛眨了眨明眸，似乎并不觉得有甚麽不妥，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好的，请问殿下地点在哪里呢？」

　　成功了！嘿！嘿！幸好小黑很单纯！仙蒂对於斐洛会答应完全不感到意外，尤其是这听似毫无破绽的请求言语，聪明人都不见得能察觉当中有异，更何况是以单纯出名的小黑更是不可能发现！

　　仙蒂眼见事已成一半，立即兴高采烈地扯着斐洛的衣襟高声提议：「小黑！我们走！为了展现我们最大的诚意！现在我们去商店置装！总不好穿得一身黑黑的去餐厅吃饭吧？」

　　「咦？好的，仙蒂殿下。」

　　阿克和仙蒂贼贼地相视而笑。

　　斐洛虽然没注意到两人隐晦的小动作，却没来由地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被卖掉了……或许只是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