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王女》然凝

21、中陆宅邸

　　「铠前辈！！」一名身穿铁灰色骑士服的年轻妖精族男性从远处小跑步靠近。

　　「怎麽了？」声音的主人是一名拥有黑色短发的魔族女性，外貌相当清秀可人，却有着犹如血一般色彩的眼瞳，若不是这名女子的右眼已被深青色的眼带所遮掩，才让令人窒息的恐怖感稍稍减退几分，不然与之对谈的年轻骑士根本没有与她四目交接的勇气。

　　「外面有一名女孩，喔不，是两名，想求见伯爵大人，她一直强调她认识伯爵大人让我们务必引见……」

　　这倒是让铠感到些许惊奇，一般而言是少有访客会前来拜访中陆贵族的，昨日才刚接待完尊贵的北陆伯爵，没想到今日又有一位主动送上门。

　　「那女孩长什麽模样？」

　　「那女孩有着一头粉色的长发及深粉色的双眸，啊，此外她还偕同另外一名有着翠色长发的女孩，她的手脚上都禁锢着锁链，想来是奴隶的身分无误。」

　　「我大概猜到那女孩是谁了，我跟你一起过去。」也只有『她』会如此胆大指名要面见中陆贵族……铠在心中无奈暗忖。

　　年轻骑士闻言暗暗松了口气，幸好貌似是黑发女子熟识之人，不然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应对，中陆贵族生性不喜外人恣意打扰，在不明了来人身分的情况下，他也不敢将此事贸然向伯爵禀报。

　　遥望黑发女子纤细且修长的背影，年轻骑士会先行向她请示自然是有一定的理由，有别於年轻骑士身着的骑士服套装，黑发女子却是穿着一袭暗黑色的军装，虽然宅邸中并未明显划分位阶，但单看女子的迥然不同的衣装与受伯爵青睐信任的程度，识时务的明眼人都明白此人必定拥有不小的地位与权势。

　　不过十来分钟，铠与年轻骑士便穿越充斥奇异花草的静谧花园，往雄伟的银制门栏跨步而去，只见显眼的粉色发丝摇曳风中，铠见此景後却是骤然驻足，隔着巨大的栏杆便高声问道：「希瑞亚殿下，敢请您是为何事而来？」

　　「铠！！帮我照顾她，她是精灵族的缇亚，哎我还有急事必须先走，等到事情处理完我会再来带她！」

　　「……」铠瞄了一眼能令人心生爱怜之意的缇亚，却依旧神色淡漠且语调平板：「希瑞亚殿下，中陆贵族宅邸不是托儿所，请您另择合适的地点。」

　　如果是一般具有地位的贵族遇到这般漫不经心的态度，以及明显只有表面恭敬的话语，铁定是会暴跳如雷并且面露不悦，不过仙蒂虽有公主的名号却对礼节一事毫不在意，她一脸无所谓的说：「反正你们这里都养木头奥这只『儿童』了，再多增加一只也不会少块肉吧？况且一男一女配成对不是刚刚好吗？」

　　「……希瑞亚殿下，请不要议论洛尔啻大人，而且重点是，我们这里不需要童养媳。」

　　「铠！！妳这个人真的脑袋呆板又很罗唆耶！」

　　妳才罗嗦吧！铠没好气地在内心思量。

　　她对仙蒂的观感还不至於到厌恶的程度但是很烦人这点确实是无庸置疑！而且还莫名其妙的很爱装熟！头一天乍到宅邸就对她采取嘘寒问暖的攻势，起初铠对她的态度是毕恭毕敬，直到体认到仙蒂那不拘小节的性格後就只维持表面上的恭敬罢了。

　　「哎呀！我真的没空跟妳废话了啦！接着！」仙蒂拉起身旁的缇亚使劲一甩，体态娇小的缇亚顿时如小球般被高高抛起并飞越门栏，一旁的年轻骑士手忙脚乱地接住体态轻盈的缇亚，在他怀中的翠发女孩非但没有流露出恐惧的神色，反倒相当享受方才的『飞行之旅』。

　　铠冷眼观看这一幕，她早已料到仙蒂会采取强迫推销的手段，刻意跟她耍耍嘴皮子就只是心理上不想让她轻松的称心如意而已。

　　「希瑞亚殿下，少爷目前跟您在一起吧？」

　　仙蒂闻言顿了一下，随即装作没事般说：「是跟我在一起没错啊，怎麽了吗？」

　　仙蒂的回话藏有隐约的心虚，广义来说她算是和杰奥同在地下擂台，但狭义上来说目前她和杰奥身处截然不同的阵营。

　　「……希瑞亚殿下，您应该明白伯爵对此事相当『震怒』。」

　　「……帮我跟昂克斯叔叔说一下再过几天木头奥就还给他，请他再宽限几日！！先走啦，再见！！」仙蒂语毕如阵风般一溜烟逃走不见踪影。

　　年轻骑士愣愣地目送仙蒂的瞬间跑远，不禁语带困惑问道：「铠前辈……那女孩是什麽来历？您尊称她为殿下，而且她又称伯爵大人为叔叔……？」

　　「她是公主殿下啊。」

　　「公主殿下？」年轻骑士的脑袋还是处於当机的状态。

　　铠向着远方隐蔽在云雾中，只露出些许片段的乳白色尖塔—魔殿的所在地一指说：「那边的公主殿下，明白了吗？」

　　年轻骑士这时才意识到铠的意思，茫然的神色瞬间被惶恐取代，「铠丶铠前辈！她丶她是那位高贵的大人吗？那您竟然用如此桀傲不逊的口气，我们简直是有失远迎啊啊啊！」

　　「……我只侍奉中陆贵族，其他人不在我的守备范围。」

　　意思是一篮苹果只挑一颗吃其它放着让它烂掉？

　　「前辈！！您这样万万不可啊！！」

　　「……你跟她一样罗嗦。」

　　「前辈～！！」

　　「我要去通报伯爵大人了，你在这里守着。」铠直接牵起缇亚的小手便往宅邸的方向步去，摆明是不想理会年轻骑士的模样。

　　「前辈～～呜呜～～」铠决定对此充耳不闻了。

　　+++++

　　偌大的中陆宅邸内――

　　昂克斯独自一人坐在精致典雅的檀木桌前批阅公文，从桌上极有秩序地摆放各种文本与笔墨便能得知主人的性格相当严谨，四周林立的高耸书柜中，里头不失整齐地排放魔界的历史学与政治学等相关书籍，连续好几小时全神贯注於批改文案使昂克斯感到些许乏意，他放下羽毛笔闭目养神之际却猛地响起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叩！叩！」声音不疾不徐，恰到好处只敲了两声，昂克斯单凭敲门声便能判定来人禀报事务的轻重缓急，虽然状似不是什麽紧急的事件，但是目前的他正值工作告一段落的状态，顺便处理一下额外的杂事对他而言不算难事。

　　「谁？」

　　「伯爵大人，我是铠，有事情相报。」

　　「铠，进来。」

　　铠轻手轻脚地转动门把再掩上门扉，昂克斯和一般人有所分别的是，书桌的摆放背向房门，所以当有人踏入书房中只会望见他的背影而非正面。

　　「妳旁边的女孩是谁？」

　　铠明白昂克斯对细微的声音有极高的敏锐度，所以也不显得太过讶异，语调平板且恭敬说：「伯爵大人，这位是希瑞亚殿下暂时托付的孩子，名为缇亚的精灵族。」

　　「大哥哥好。」缇亚睁着水灵大眼低声道。

　　铠闻言不禁眉头微皱，小声斥责：「缇亚，要称呼伯爵大人才对。」

　　铠也不是刻意要强迫年纪如此幼小的孩子遵守繁文缛节，但是昂克斯一向最信守的部分就是礼节，因此铠担忧缇亚的天真举止会触怒性格严肃谨慎的昂克斯也无可厚非。

　　「铠，没关系。既然是殿下带来的人我们就必须以礼相待。」昂克斯稍稍压低身姿，友好地伸出右手说：「缇亚小姐，妳好。我是杰伊昂克斯琲尔，中陆贵族的现任当家。」

　　昂克斯宛如绅士般有礼的举止使铠感到意外，或许是因为昂克斯地位崇高的关系，除了面对魔王陛下跟王后陛下才会展现完美地礼数，就连同等地位的三大贵族也是不卑不亢维持着基本的礼仪，下属就更不必论及，当然是以命令居多。然而现今伯爵却对一名来历不明的精灵族少女如此谦和有礼，着实让铠感受到极大的不协调感。

　　缇亚端详似地盯着昂克斯停在半空中的右手，她显然并不明白所谓的握手是什麽形式，直接将一双细嫩的小手搭上昂克斯戴有白手套的右手，澄澈的褐色双瞳和昂克斯的紫眸四目交接，轻灵的语音悠悠响起：「大哥哥，你很想念金发姊姊吗？」

　　一向面无表情的昂克斯罕见地变了神色，铠眼见此景赶紧拉开缇亚的小手并半跪下来急急解释：「请伯爵大人原谅这孩子的懵懂无知！」

　　昂克斯的脸庞变得比冰霜更加寒凉，低沉的男音满溢清冷之意：「……这孩子的礼节还需要再教育。铠，派人安排一个房间给她。」

　　眼见昂克斯不打算追究的模样让铠暗暗松了一口气，正欲赶紧送缇亚步出房门之际，一道令人匪夷所思的稚嫩童音蓦然响起：「缇亚知道的喔，金发姊姊也很想念大哥哥。」

　　古色古香的门扉悄然阖上，徒留下诡异的静谧。房内的铠只是低垂眼脸并再次呈现半跪的姿势，完全不敢抬眼目视昂克斯。

　　沉默半晌，昂克斯才再度开口：「铠，我儿，洛尔啻呢？」

　　「少爷目前正和希瑞亚殿下一起，据目击者指称两人正身处地下擂台之中。」

　　「……孽子。」伴随着话语落下，昂克斯身周一股无形的压力蛮横霸道地挤压着不算宽敞的空间，昂克斯并没有使用咒术，然而他光是释放出单纯的操纵咒术之力，就能让空气为之震荡并使铠被压倒性的力量箝制得喘不过气。

　　「铠，准备马车。」

　　「伯爵大人？」铠忍着不适感问道。

　　「他已经违反家规两次了，我这次要亲自惩罚他。」昂克斯的话语中冷冽地不带有一丝情感。

　　铠闻言心快凉了半截，盛怒之下的昂克斯会采取什麽样的举动她是连猜都不敢去猜，她战战兢兢地说：「是，伯爵大人。请让属下陪同您出门。」

　　「……铠，妳也想被惩罚吗？」

　　「属下不敢。」铠依旧维持半跪的姿势。

　　「……算了，妳也一起去。」昂克斯语毕直接回身。

　　「非常感谢伯爵大人的恩准，那属下先行告退。」铠恭敬地一躬身後便迅速退出书房。

　　昂克斯孤身一人在房内驻足良久，脑海中净是方才年幼女孩的两句童言童语，心绪如散开的丝线般混乱，盘根错节地缠绕在他的心海深处。

　　他缓缓踱步至书房的一个小角落，只见一幅精美且色彩唯美的画作在一群书山之中显得格外醒目，画中有一名相貌绝美的妙龄女子，垂挂在她肩上的亮金色秀发令人目眩神移，神秘的银紫双瞳流露着无比的温柔，身着一袭典雅的淡紫色洋装，而纤细的葱指握有一朵艳丽的紫罗兰花。

　　昂克斯的紫眸映照金发女子的娉婷身影，他脱下右手所戴的纯白皮手套，想触碰那早已不复存在的事物……却只感受到冰凉刺骨的触感自指尖传来，他不禁喃喃低语：「安娜贝儿……妳能告诉我吗？」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