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逃生指南》萧一画

24、番外（一）

　　苏停雪是被闹铃声唤醒的。清晨温柔的阳光落在她的面颊上，像是天使的吻。她怔怔地睁开眼睛，盯着窗外看。遥远处，飘渺的白光闪烁着，摇曳着带走了所有关于那个支离破碎的梦境的记忆。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却唯独忘不掉那种很淡的心痛。这种滋味像是藏在椰子糖中心的一丁点儿苦味剂，只需小小的剂量，便足以刻骨铭心。苏停雪伸手摸了摸，枕巾是湿的，她知道自己在梦里哭过。

　　那一定是场痛苦的梦，忘了也好。

　　苏停雪慢慢地关掉闹钟。从床头拿起日历看了看记在上面的课表，作为一名当代女大学生，她今天第一节课就是在早上八点。要不是上这节课的老师声称他严查签到，苏停雪今天一定选择继续睡觉。

　　过了半个小时，她才打理好自己，收拾好东西出了宿舍门。她记得对面的宿舍里明明没有住人，但是此时门却是开着的。出于好奇，苏停雪走了过去，敲敲门，一边问着“有人吗”一边往里看去。

　　对面也是一间单人宿舍，此时梳妆台对面坐着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她的长发漆黑如瀑，只是最边缘的位置带了些栗子色的卷，苏停雪走过去的时候，她正在对着镜子梳头。听见别人唤她，她转回身来，眉头微蹙，问道：“是谁呀？”

　　这是一个非常好看的姑娘。她有一双纤细的柳叶眉，灵动清澈的杏眼透着明亮的光，鼻梁高挺，嘴唇红润，像是浸满了天天的桃汁。苏停雪明明从来都没有见过她，但是一种莫名的熟悉却涌上心头。

　　这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她已经见过了对面屋子的这个女孩好多次。特别是女孩的那双眼睛，当她全神贯注地盯着苏停雪的时候，苏停雪感觉里面仿佛盛满了美丽的星辰。

　　不等苏停雪回答，就听这个女孩自问自答道：“哦，我想起来了！我昨天搬进来的时候在照片墙上看到过你！你也是我们专业的对吧？认识一下好啦，我叫钱毛毛。钱是钱毛毛的钱，毛是……”

　　苏停雪不由自主地同她一起说出了剩下没说完的句子：“毛是钱毛毛的毛。”

　　在女孩略带惊讶的目光中，苏停雪带着笑意道：“真是巧了，平时我也爱这么自我介绍。我叫苏停雪，就住在你对面。”一边说，她一边回身，指了指身后的门，随后低头看了眼腕表，发现自己马上就要迟到了，于是只得道，“哎呀，不好意思，我有节早八的课，马上要迟到了。我先去上课了，等我下课来找你聊天～”

　　钱毛毛答道：“好呀好呀，我昨天去超市买了一大堆零食，正好担心自己一个吃不了呢。哦对了，我等下也有一节早八，你上的是哪一节课？也许我们顺路，可以一起去！”

　　苏停雪道：“我上的是古代历史的那节选修，应该是在语言文化中心那栋楼。”

　　钱毛毛笑弯了眉眼，站起身，同时从身边拿起手包，勾起唇角道：“那可真的是太巧了，我们要上的是同一节课。一起去，走吧走吧。”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苏停雪知道了钱毛毛家是在外地，自己一个人来这里读大学，人生地不熟的，平时也没什么朋友。两人?越聊越投-机，最后竟然一不小心走错了路，险些错过了早八的课。

　　清晨的日光明媚得刚刚好，吹散了校园里飘散着的厚重的雾霭，将柔软的温度带给了世界。阳光下，树木与行人的影子交错着排布在一处，明朗极了，这是一个美丽到藏不住任何阴影的完美世界，是许多人追逐了无数个轮回也等不到的世界。

　　在苏停雪听不到的地方，一道机械的系统音在钱毛毛脑海里响起：“我始终不能理解你。”

　　钱毛毛面上的笑容稍有些僵硬，随后眼神中透露出些浓重的悲哀来，她冷淡地在脑海中回复系统：“我不需要你理解。”

　　“……你是我见过唯一一个可以真的将对另一个人的记忆刻进灵魂里的人。”见钱毛毛不理它，系统自顾自继续道，“可是按照你对她的记忆复刻出来并投射在这个小世界的她，是真的她吗？”

　　钱毛毛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在她眼前，苏停雪正笑盈盈地对她说：“坏了坏了，咱俩好像跑过教学楼了，语言文化中心好像是应该在刚才那条路口左转，凉凉，要迟到了。”

　　钱毛毛微微喘着气道：“走走走，那我们赶紧回去，免得等下被老师点名批评，扣掉平时分就白起这么早了。”

　　与此同时，她在脑海中对系统道：“你不要再说这件事了。”

　　系统道：“可是你是在骗自己。”

　　钱毛毛并没有继续和系统说话。她们兜兜转转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走进教学楼，非常不幸的是，这节课的教室在最顶层。等到二人终于气喘吁吁地爬到教室入口处的时候，这节课已经开始将近二十分钟了。

　　授课的老师是个年纪轻轻就失去了不少头发的中年人，举手投足间透着老学究的气息。他向上推了推眼睛，看向姗姗来迟的两个可怜人：“你，还有你，扣5分。”说罢，他挥了挥手，示意倒霉蛋们入座，随后继续开始了讲课。

　　“提问，本世纪最伟大的女巫是谁？”

　　学生们纷纷低下了头，生怕一个不小心和老师眼神对视，成为被提问的目标。苏停雪也不例外，她本来就已经迟到了，外一叫老师抓住点名，回答上来还好，要是没回答上来这节课就彻底别想及格了。

　　特别是老师问的这个问题，她觉得特别奇怪。明明她记得这是个信奉科学的学校，教历史的这个年轻小老头儿最讨厌学生问他中世纪以来的巫术历史，按照他的话，那些都叫封-建-迷-信，本质上都是科学。可是今天怎么彻底变了样，不仅不谈巫色变了，而且还堂而皇之的提问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老师的提问书上一般都有回答。于是她偷偷翻开黑板上对应教科书的那一页，发现那页最上方第一句话就写着：“毛毛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女巫，也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女巫。她以一己之力将人间的恶鬼驱逐，重塑了光明神的荣光。”

　　没想到毛毛这个名字居然还挺常见。正在苏停雪暗自感慨的时候，她鬼鬼祟祟翻书的动作吸引了老师的注意，于是他立刻点名道：“这位同学，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这次苏停雪早有准备，她立刻回答说：“是女巫毛毛。”心中盘算着这次总该给老师留下点好印象了。没成想，老师却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严肃道：“这位同学你不仅上课迟到，而且昨天布置的阅读也没有看。你这个学习态度是不够端正的。”

　　苏停雪当场带上了痛苦面具，她刚想争论一下书上就是这么写的，却发现刚才她看到的那段话下面赫然写着另一段“趣味历史”。

　　在一次对女巫毛毛的采访中，M国巫术研究协会的负责人曾告诉她，经过大众投票，百分之九十七的受访者认为她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女巫。但是女巫毛毛并不同意大众的这个认知，她对负责人说：“我不是，雪才是。如果没有她，我绝不可能有今天。我希望世上的人可以替我牢牢的记住雪这个名字。如果有一天我忘了，麻烦你们一定要告诉我她是谁。”

　　当负责人问她女巫雪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和她之间又发生过哪些故事的时候，女巫毛毛没有正面回答：“她……和我曾拥有过一段伟大而无望的友谊。”

　　苏停雪一点也不觉得这段应该被称作趣味历史，毕竟这段“有趣极了的东西”叫老师对她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印象雪上加霜。历史老师又说了几句，随后继续开始了讲述。

　　苏停雪则是垂头丧气地坐在桌子前，翻弄着教科书。钱毛毛见她不高兴，立刻道：“没事，其实你答得是对的，就是历史老头儿太教条了，非扣书上的细枝末节来做文章。”

　　苏停雪小声对她说：“都怪这个毛毛，你说别人夸她，她老老实实承认，把奖状一带不就好了吗？为什么非要整一出‘本宫很优秀，但本宫很谦虚’的把戏来折磨学生。哦对了，我发现这个毛毛和你重名耶！”

　　钱毛毛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抬头看了看老师，发现对方仍然在说话，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随后才小声说道：“其实叫毛毛的人很多，自从女巫毛毛出名之后，大家纷纷给自己的小孩子起名叫毛毛。就像咱们班，你看桌上放着的姓名牌，我已经看到三个张毛毛和四个李毛毛了。”

　　苏停雪转头环顾一圈差点儿笑了出来，她继续道：“估计这个女巫毛毛的家长根本没想到自己胡乱给孩子起的名字将来竟能带坏一整代孩子的名字。”

　　钱毛毛道：“可能她也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好听，所以才想叫以后的人记住她朋友的名字而不是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