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逃生指南》萧一画

17、第一个世界（十七）

　　杨萌的演出在X大颇受欢迎，等到演出结束散场的时候，学生们还在纷纷议论着她刚才的精彩表演。苏停雪顺着人流慢慢地往外走着，但她一直在试图寻找上学生活动中心二三楼的通道。

　　直觉告诉她，洛烟双给她留下的密码里，让她找的东西就在学生活动中心的二三楼。

　　可是钱毛毛却并不想让她的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因为她全程亲亲密密地挽着苏停雪的手臂。说得好听些，生怕她像指尖握不住的流沙，一不小心就散了。可若要说得难听些，这是正大光明地担心她偷偷跑掉了。

　　苏停雪有点郁闷，但她表面上看起来心情不错，甚至饶有兴致地对钱毛毛提议道：“不如我们晚上吃完东西在学校里转转吧？正好消消食。”

　　钱毛毛听了这话当即应道：“当然可以啦！阿雪想去哪里玩？想玩什么我都可以陪你玩哦。”说罢，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苏停雪。她眼神深邃，像是心里藏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时她们已经走到学生活动中心大门口的围栏处，熙熙攘攘的人流在这里分散开来。苏停雪拉着钱毛毛在这里停住脚步，两只手握着她的手，问她：“那晚些时候我们玩捉迷藏好不好，地点就在校园内，我来躲，一个小时之后，你来捉。”

　　钱毛毛大约有三秒钟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盯着苏停雪看。又过了一会儿，她才移开目光，笑嘻嘻地说：“你肯定在欺负我，学校这么大，你要是随便找个喷水池之类的角落一躲，那岂不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找不到你？”

　　苏停雪道：“玩不玩。”

　　“雪雪都发话了，那我当然要听你的，不过你晚上可得再请我吃顿好的，才能勉强弥补一下我弱小又受了伤的心灵。”

　　……

　　夜色渐深，空中漂浮着不详的雾霭。不过这时候的X大并不是完全寂静一片的，时不时有些奇怪的沸腾声，嗡鸣声会跳出来打破死寂，随后再忽地消失。就像有人在恶意地往一片死水塘中丢小石子，一块一块地丢，直到石子将沉在塘底的东西压的腐烂发臭，流出深色的脓血。

　　苏停雪的目标是学生活动中心的二楼。

　　她记得今天下午去看演出的时候看到有几个工作人员打扮的人从学生活动中心右侧门房的员工通道混了进去。此时这栋长得神似尸体的大楼的正门已经被铁链牢牢封死，所以她计划从这条通道进去看看。

　　可就在这时候，她感觉后面似乎有东西在跟着她，虽然那东西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在一个并不完全安静的环境中，忽然降临的绝对的寂静一定是反常的。

　　她停住脚步，猛地回头，什么也没有。只有两侧微微摇动的树影彰显着刚刚路过的夜风，深灰色的石子路上空荡荡一片。凹凸不平的石子上随意地铺着些被风吹下的叶子。

　　可就在这时，漫天的乌云忽地散了，露出一轮皎然明月来。澄澈的月光映得石子路一片通明，就在这一片明亮中，苏停雪看到了一串漆黑痕迹，远远地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向她站立的地方一点点蔓延过来。

　　这模样像极了一个浑身裹着碳的残缺的人形蠕动着在地上爬过所形成的痕迹。

　　苏停雪立刻知道了，这是李富贵的鬼魂在不近不远地跟着她。

　　可虽然她停下了脚步，但是那串漆黑的影子却并没有停下前进的行动。转眼间，一人一鬼的距离越来越近。

　　苏停雪当机立断，开口轻声唱了起来：“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那黑影在原地盘旋了一下，也不知是被这口令吓到了，还是被苏停雪根本不在调上的歌声无语到了。

　　发现有效，苏停雪立刻加大力度：“鸭一鸭一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鬼怪都是大王八，扒一扒一扒～”

　　地上的鬼影消失了，天空又忽地暗淡下来。就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她在转瞬间产生的错觉。

　　遥远的夜空中传来钱毛毛银铃一样的笑声：“原来你在那里呀，我这就去找你咯。你可要小心一点，千万别被我找到了。被我找到可会有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哟～”

　　这个小黄鸭口诀还可以被使用最后一次。

　　苏停雪立刻加快脚步向前走。她迅速地翻过了另外一道围墙，来到了那条员工通道门口。出人意料的是，这道门是虚掩着的，不需要钥匙也不需要门卡，一推就开。就像是有人特意给她留了门一样。

　　可这时候即使知道是陷阱，也需得走进去试一试。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夜晚了，明天便是三天生存期限的最后一天了，此时李富贵的手几乎都要伸到她脖子上，等再过一日，便可以彻底牢牢掐紧了。

　　她小心地贴着墙，从随身携带的小背包中拿出手电筒，调整到光线最弱的那一档，将开关拨开，屏住呼吸向通道内部照去。

　　员工通道前面就是一架小型电梯，电梯门上的数字显示此时电梯正停在一层。苏停雪走过去，打算去按电梯门，但是不等她手指触碰到开门键，电梯的门竟然自己打开了。

　　她攥紧手电筒，快步走进电梯，轻轻按下电梯门内侧的关门键。伴随着老旧电机运转的声音，电梯门缓缓向中间靠拢。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两扇金属门在滑到中间的位置时，却怎么也无法彻底关上，就好像有一个直径四十厘米的东西牢牢地卡在了两扇门中间一样。

　　电梯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在电机恐怖的开合声中，走廊末端员工通道的门被风吹开了。夜晚阴森的冷风悄无声地灌进了电梯里，将堆在走廊墙角的一堆废纸吹扬起，飘的整条走廊都是，还有好几片飞进了电梯里。

　　苏停雪立刻唱起了小黄鸭之歌，可这次，她只来得及唱出第一句，电梯门就重重地合上了。

　　在一片阴冷与死寂中，苏停雪弯腰，捡起刚才被风吹进电梯里的小纸片，对着电梯里惨白的人造光源读了起来，同时按下了二楼。

　　电梯摇摇晃晃地上升着，速度慢极了。明明电梯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可是电梯厢吱吱呀呀的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仿佛里面装满了人。

　　这张纸片是一张被撕碎了的学生活动室楼层房间分布图，只剩一个角，上面只显示了第二层楼上四五个房间的分布情况。从左到右依次是活动室3，储藏室，洗手间，活动室2，储藏室正对面的则是活动室1，活动室1左边的是电梯间。储藏室的位置上被人重重的用红色马克笔标注了出来，上面用鲜红色画了一个感叹号。

　　翻到背面，似乎是一张学生告示与须知，从上到下写着至少50多条要求。这张纸上剩下的只有三四条。

　　49.X大禁止任何学生以任何方式举办巫术仪式，违反者一次警告，二次记过，三次开除。

　　50.阳光社的活动违反校规，现已解散，原社团活动地1号活动室禁止任何人入内。如有必要使用，需提前三个工作日向活动中心负责人递交书面申请。

　　51.储藏室照明电源损坏，学生禁止入内，教职员工将在三个工作日内完成维修。维修完成后，将用来储存违禁物品。

　　52.学生活动室二楼将在假期的以下时间开放：周一至……

　　后面的就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洛烟双留给她的字条上面叫她“毁掉尸体”。

　　她猜测尸体的位置是在学生活动中心，而自从她进入学生活动之后，一切就进行的似乎过于顺利了。先是有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给她留了员工通道的门，随后又在她找不到尸体的位置的时候给她用马克笔标注好了位置。

　　特别是这句“维修完成后，将用来储存违禁物品”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如果学校真的要储存违禁物品，为什么要写在通知上正大光明地告诉学生吗？生怕学生不去偷？这属实是有些离谱。

　　不过最吸引苏停雪注意的还是关于巫术活动的描述，这让她想起了洛烟双在宿舍里之前做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仪式。而这个阳光社解散的原因，苏停雪猜测有可能与巫术活动有些关联，不然为什么会这么巧，这个社团解散的通知与禁止举办巫术活动的通知在一张纸上下达？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后，电梯终于慢吞吞地到了二楼。苏停雪握紧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学生活动中心的开放时间到晚上六点就结束了，此时工作人员也都已经下班，所以走廊上并没有开照明灯，只有电梯门口的淡黄色感应灯闪烁着，不过很快因为电路接触不良熄灭了。

　　此时走廊上只剩下了应急通道的灯光向四周辐射着微弱又不详的绿色光芒。

　　既然有人想要她去储藏室做点什么事情，那苏停雪自然不能驳了“它”的好意。所以她决定先去储藏室看一看。

　　她用手电筒往走廊两侧的门牌上一次照射过去，很快就找到了地图上储藏室的位置。

　　苏停雪轻轻推了一下门，但是没有推开。似乎里面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这次她用了力气，门应声而开。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挡在门后的东西也散落在地上，是一滩装在麻袋里的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碎肉。这摊肉已经被剁了个彻彻底底，根本就无法从碎骨残渣中找到一丝丝有关这生物身份的痕迹。

　　正对面的，是一张很大的圆桌，桌子正中间平放着一具尸体，准确的来说，是一具被剁碎了之后重新拼凑起来的尸体。尸体的面部塌陷，但经过化妆师潦草地填补好了，隐约能看出来是王老五的模样。而尸体的正上方大约三十厘米的位置，不知道是哪位奇人用一个奇怪的机械装置吊了一只巨大的蜡烛，蜡烛周围用金色的丝线刻画了诡异的符咒，看起来像是某种奇怪的邪恶仪式。

　　但是苏停雪一眼就认出了这种机械装置，正是洛烟双之前在宿舍挂过的同款阴间造型。

　　空气安静的可怕，血腥味，尸体腐烂的恶臭味，防腐剂刺鼻的味道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苏停雪感觉身后有人在看着自己，她似乎能听到另一个偷偷潜伏在这间屋子里的不明生物逐渐加快的心跳，与逐渐急促的呼吸，如果“它”还有心跳和呼吸的话。

　　苏停雪试探性的向前走了两步，顺便小心地绕过了地上奇怪的混合物，她能感受到屋子里另一个生物似乎变得更加兴奋了。遥远处，透过窗玻璃，钱毛毛的呼唤声像阴间的鬼差在招魂：“雪，你在哪里？我快要找到你了，你可要抓紧时间逃跑哦。”

　　苏停雪现在有些明白跟着自己的这个鬼想做什么了。心中主意已定，她准备赌上一赌。

　　这件储藏室的后面靠着墙的位置放了个巨大的柜子，透过半透明的玻璃门，苏停雪能看到在最上方最醒目的地方放着一只花盆大小的玻璃罐子，罐子中放着浅绿色的粘稠的不明液体。罐子上用贴纸贴着“巫毒：溶尸剂”几个字。右下角甚至还写了署名：“by 洛烟双”。

　　苏停雪打开柜门，将这罐不明液体小心地捧了出来。就像是一切都被安排好了的一样，她非常顺利地将罐子抱到了圆桌边上，这期间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一切自然而然的发展，像一个奇迹。

　　可就在这时候，被放在桌面上的尸体忽然动了。却见他僵硬地抬起手臂，伸出手指。一截惨白的指骨定定地指向储藏室门口的方向。

　　这一幕来的确实诡异极了，连苏停雪都被惊到了。她并不怕鬼怪，也不怕李富贵搞的一惊一乍吓唬活人的把戏。

　　但是这手“仙人指路”确确实实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这具尸体，或者附身在尸体上的鬼怪希望她离开。或者说，这具尸体在试图给她指出什么东西。

　　思量片刻，苏停雪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好的，我这就如你所说，毁掉尸体。”

　　她能感觉到背后那东西的兴奋，如它所愿，她将手中的药剂罐举高，稳稳地端在桌上“王老五”尸体正上方，似乎下一秒就要将药剂一股脑儿全部倒下。

　　可是下一秒，她猛地转身，将药剂全部泼在了地上摊着的那堆碎骨烂肉上。药剂与碎骨骤一接触，立刻发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吱声，一股蓝绿色的烟雾直直地向上空飘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混杂着奇怪的烤肉香，几乎能让人将隔夜饭吐出来。

　　吊在圆桌尸体上方的蜡烛上燃着的火苗在这烟雾中摇摇晃晃着，闪烁着摇曳着，却并没有熄灭。在烟雾与混乱中，苏停雪听到了尖叫声，那声音仿佛是被用砂纸生生打磨过的，粗糙锐利，刺耳极了，却充满了愤怒与不甘。

　　随后，一个烧焦了的若隐若现的影子在这片颜色恐怖的烟雾中显露了出来，形状与颜色比苏停雪第一次看见李富贵鬼身的时候要暗淡无光了很多，看起来受了重创。

　　它愤怒又狰狞地嘶吼着，摇晃着向苏停雪飞扑而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苏停雪又听到了遥远处钱毛毛的声音：“你在学生活动中心吗？雪，我这就过去。”这次的声音比方才要清晰了好多，声音清澈极了，像一道利剑，直直地刺破夜色与浓烟。

　　李富贵那烧焦的鬼魂动作当即一顿，苏停雪立刻抓住这个机会，猛地向储藏室外冲去。

　　冲到走廊上，没有任何犹豫的时间，她径直穿过走廊，侧过身，狠狠地撞开对面1号活动室的门，随后她猛地将门板关上，利落地反锁。

　　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对面1号活动室被关闭的原因很有可能是从事了校方允许的巫术活动，而这巫术活动被没收的违禁品就收在了对面的储藏室，而通过储藏室的架子上只有零星两样“违禁物品”可以猜出来，这个1号活动室内的违禁物品很有可能还没有被搬空。按照这个推论，桌上躺着的“王老五”的尸体手指的方向便是洛烟双在叫她毁掉真正的“尸体”之后逃跑躲避愤怒的李富贵鬼魂追杀的方向，也就是1号活动室。

　　而李富贵的鬼魂一路将她引到这里的目的绝对不是让她按照洛烟双所说的毁掉“尸体”，而是叫她通过毁掉躺在圆桌上的“王老五”尸体，来毁掉洛烟双布置好的法阵。不过李富贵的鬼魂太着急了，反而“好心办了坏事”，让苏停雪找到了真正要毁掉的东西，也就是李富贵真正准备附身的下一具肉身，从而让李富贵的鬼魂受到了重创。

　　门外鬼魂嘶哑愤怒的吼声不绝于耳，可是在从1号活动室大门上不断扩散开来的一道道金色光芒的镇压下，逐渐归于了平静。

　　李富贵的鬼魂似乎终于放弃了这次袭击，但苏停雪知道，随着三天时间的迫近，鬼魂的能力只会越来越强，这个“安全屋”不可能阻挡住最后一晚彻底解开封印的鬼魂，她必须尽快寻找下一步的破局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