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93.风铃 ...
-
“主人！”翠袍少年，眉清目秀，笑眯眯地站在我面前，“下雨了，这光秃秃的荷叶有什么好看的？”他不解地看着我，“外面冷，不进屋嘛？”我和以往一样坐在前后院之间的架空通廊上，望着前方池塘，深秋，满塘残荷。雨打咚咚，静谧中唯有的喧哗。
“主人……”见我没反应，少年又唤了一声。
“噢，阿啾啊！”我笑着望向他，没想到，阿啾还有幻化人形的能力，“来，一起坐着看雨吧！”于是他坐在我身旁。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我很担心，那时你那么小，真怕你被大水淹没。”
他挠挠后脑勺：“嘿嘿，说来话长，倒是主人见我幻化人形不觉得惊讶吗？”
我淡淡地笑，不语，什么奇怪的事情没见过，早知道小阿啾不是一般的小鸟了。
“主人看起来好憔悴，累了吗？”
“有点。”
雨花渐大，朦朦胧一片，模糊了视线。武帝知道了谷王私自判我死刑非常生气，可是他什么也没做，毕竟，他需要谷王的势力。又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风在我的身体上肆虐着，搅碎了我的心。身上一阵凉意，我摇摇头不愿多想这些，转身看到阿啾对着手腕上的蓝色丝带发呆。我用胳膊肘戳戳他：“怎么了？谁送的？”他忽然红了脸，赶紧将手腕缩回袖子，拉扯一番。
我笑了，小阿啾也有了思念的人儿，我翻身下去：“我回房间了，你也回去休息吧！这里冷！”
翌日，阴天，我到处找不到阿啾，独自一人漫步到桃园，忽然看见一个修长的黑影站在那里。楚啸？他怎么进来的？我望见那飞舞的桃花瓣下，他伸出手似乎在往树上系着什么东西。大风过，我听见一阵丁零当啷的清脆。他察觉到有人在关注他，慢慢转过身来，我往后退了一步，慌忙躲在一棵树后。
“出来吧！”楚啸幽幽叫了一声。
我慢慢地从树后将身子极不情愿地挪出来。
“怎么？你很怕见我，是因为失约？”他冷笑一声，逐步靠近我。
“我，不会跟你走的，因为我爱的是别人，我不能……”我不想伤害他，便直截了当地说清楚。他忽然伸出手指贴上我的唇。
“你不能爱别人，也不准。我不管之前怎么样，发生过什么，无论是你的身体还是你的心，从现在开始都属于我，完全的，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你……”
“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很一厢情愿也很霸道。黛薇你听着，你是我的，是我楚啸一个人的！”
“可是我已经……”我忽然吼叫着打断他，虽然在那个晚上之后我尽量让自己假装忘却，假装自己的身心都是纯洁干净的，可当这个男人站在我面前告白宣誓，才发觉我依然在意，我好恨，恨一个我不爱的男人占据侵犯了我的身子，我没有勇气大声说“失身”那两个字，慢慢低下头。
他伸出手，衣袂飘飘，轻轻抬起我的下巴：“我早知道了，你失身于赫连的事，看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他放开手，幽幽地转过身。我默然低下头看着他的沉默，我放开紧握的拳头，颓然地站在原地。
忽然，他一个转身将我抱在怀里，久违的淡雅檀香弥漫在我的鼻尖。
“你以为我很在意，对吗？是，我很在意，我在意我爱的女人不把心给我，你的灵魂永远都是纯洁的，完全属于我的！你明白吗？”
我愣了，安静地靠着他，听他急促激动的呼吸和猛烈跳动的心。
“既然难过，为什么不掉眼泪，女人不都喜欢用泪水宣泄，可是我从没见过你软弱。”
他轻轻推开我，望向天空，一滴雨掉在我的鼻尖。
“我不哭，因为我知道，每次下雨的时候，无数点晶莹都是我的眼泪……”
楚啸的目光黯淡。
雨下得大了，我们一起躲在边上的亭子里。
树上挂着一串碎玉风铃，在风雨中飘摇。
“为什么往树上挂风铃？”
“方才见到一些鸟雀踩坏了花朵，觉得可惜。反正那玉笛碎了，留着也没用，就做成风铃挂那。”
惜花之人……
“楚啸！”
“父王？”
楚天霸一脸严肃：“你在干什么？”
楚啸没有好好完成功课就跑到院子里玩耍，正兴高采烈地躲在树上吹叶，不想父王提早回来，逮了个正着。
“快下来！”楚天霸浓眉一扬，楚啸乖乖地从树上爬了下来。
“看看你浑身脏兮兮的，像话吗？都是你娘把你给惯坏了！哼！”
楚啸无奈垂首听训，看来今天父王心情不太好，又得受皮肉之苦了……
“谁说是我惯坏的？”
“母妃！”楚啸小心翼翼得躲在父王身后。
楚天霸闻言，毕恭毕敬，变了脸色：“呵呵，爱妃来了！我这不和啸儿开个玩笑嘛！”
“唉，你们父子俩就一个德行！懒得理你们。”
待母妃走远，楚啸拉住父王背在身后的手，其实他一点不怕父王，因为他对别人凶，对他却极温柔，他们俩父子就像好兄弟一般。相对的，母妃待他要严苛许多。
“乖宝贝！看！”楚天霸忽然变出一只玉笛，放在楚啸的手心。
楚啸眼前一亮，对玉笛爱不释手。
娇翠欲滴，音质轻扬，林中吹来清脆空灵。那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楚天霸望着儿子高兴把玩着手中的玉笛，也非常开心：“啸儿，喜欢吗？”
“那当然！”楚啸摇着父王的胳膊欣喜若狂，“我会好好珍惜它的！”
可是这支玉笛在三年前碎了，玉碎人亡，他连父王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
楚啸望着自己的一身玄黑，黯然低首，他的手指揪紧了衣袖。
我安静地望着不远处的碎玉串风铃，隐约地感觉到楚啸有心事，他神色凝重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许久，雨中出现两个身影向这边急速过来。是青莲和阿啾来为我们送伞。
后来了解到阿啾在这里呆不住，出去溜达，无意中在街上遇到楚啸，两个人一见如故，阿啾就把他带了回来。我嗔怪着小阿啾不经事故，随随便便就把他不认识的陌生男人带了回来，万一引狼入室怎么办？楚啸在一边事不关已地笑着，一看就知道是这个家伙教唆诱骗了那纯洁的孩子。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夜里雨终于停了，我在木桶里泡澡，浸泡的身体发白，皮肤起皱。
我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狼牙。
“就算我心里有人，你也会等着我？”
“为什么不会？你终将是我的女人！”
“可是，楚啸……”
“没有可是，我等着你，记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是一个退步而已……”
我叹口气，将身体向后靠在木桶边缘，仰首，整理思绪。一个退步的距离，我明白得好晚……
一个退步可以等于永远依靠吗？
我把身体慢慢往下沉，将已经沉沦的灵魂，完全浸没在水中，想要洗净一切。
“青莲姐姐，主人呢？”
“好像还在泡澡……”
“怎么还在洗？回来后每天晚上都要洗三次！”
“是啊！已经洗得很干净了，可她总说身体很脏，今天更奇怪，都洗第七次了……”
“主人一定有什么心事！”
“也许吧……”
——2008.12.30 浅霜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93.风铃
